飞龙堡中。
骷髅营一众将士跪了一地。
四周都被烧得焦黑狼藉一片。
哪怕是坚硬的山石,也都在冒着烟。
中间站着一身朱紫公服的虞国公。
却是满脸平静,不见一丝喜怒。
周围跪伏的将士却个个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许久,虞国公才缓缓开口道“还剩多少”
“国、国公,仓中二百六十余万石粮草,如今只剩只剩”
一个将领颤抖着声音,始终不敢说出后面的数字。
虞国公倒也不催他,只是和颜悦色地朝边上道“刘将军一身浴血,想来是用命杀敌,太累了,来呀,扶刘将军下去歇息。”
明明是温和关切的一句话,那刘将军却是整个人都瘫了下来。
虞国公身旁一个不起眼的汉子走了出来,探出手,像提溜一只小鸡一样,将他提起。
那刘将军面色惨白,却不发一言。
其他人将头伏得更低,更是不敢弄出一丝声响。
虞国公又露出一丝温和笑意,看向另一人“陈将军,你来说吧。”
陈将军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不敢稍有拖延“我等虽尽力抢救,奈何那天雷迅猛,火势蔓延极速,堡中粮仓,只抢出十、十万余石”
十万石粮草,对普通人来说,一辈子都吃不完。
但这可是虞国多年的屯粮,是为起事所准备的。
军中武卒,每日所耗本就是常人十倍有余。
十万石,数十万大军人吃马嚼,用不了多久就吃完了。
到时别说起事,还有没有饭吃都是个问题。
连饭都没得吃,你还指望人跟你造反
拿屁股去造啊
虞国公再是深沉,脸色也难保持平静,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他正满腔愤怒之时,忽然他身边的那汉子耳朵微微一动,旋即冷漠的神色露出一丝惊色。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走到虞国公身边低声道“襄王尽起大军,封锁两江口,奇袭连环坞,上千艘货船被一把火烧毁,牛家损失惨重。”
虞国公神色一变。
连环坞,是牛家的造船坞堡。
牛家纵横三江,货行南北,所依仗的就是庞大的船队。
这船队所用的船,就来自这座连环坞。
若是连环坞被破,牛家船队立时便要瘫痪一半。
虞国公不关心牛家死活。
但是如今飞龙堡屯粮被烧,大军缺粮。
牛家是他度过难关的最大依仗。
他需要仰仗牛家船队,为他从北边各州调运粮草。
牛家船队瘫了,虞国的大军也要瘫
真是好恶毒的手段
虞国公满眼怨毒。
姓江的分明和襄王那老狗早有勾结,处心积虑已久。
蛇打七寸,迅雷不及掩耳。
只打了两棍子,却全打在他的要害之上。
唯一让虞国公不解的是,飞龙谷的位置怎么会泄露
对方似乎对他虞国的种种布置都了如指掌。
这怎么可能
襄王老狗压他多年,能知晓牛家与他的联系不足为奇。
但若是飞龙谷没有遇袭,令他急切之下,从几处要紧的所在调动了大军来援,给那老狗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也不可能干得成。
“这是不给本公活路啊”
虞国公到底心性深沉,深吸了几口气,便隐去了一脸怨毒恨怒之色。
“既然如此,本公便如你所愿”
他闭目良久,忽然睁眼道“传我军令,各部大军齐出两江口,与那襄老狗决一死战”
襄老狗,是你逼我的
既然不能求稳,那便毕其功于一役。
别人不知道,虞国公却清楚。
那襄老狗迂腐不化,守着朝廷的规矩,多年来一直未曾扩军。
虞国在他多年经营之下,兵力早就数倍于其。
如今被逼得大军倾巢而出,背水一战,虽不敢说十成十的胜算,也有九成九。
这倒要感谢姓江的小贼。
若无此事,他还不可能下得了决心。
他就不信,襄老狗挡得住虞国大军破釜一战
“国公,那这里”
陈将军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问。
“哼,留下一部人马,将剩余粮草运回虞都,其余人等,撤出飞龙谷”
虞国公说完,便翻身上马,离了飞龙堡。
粮草都被烧了,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要这空堡作甚
不得不说,虞国公虽阴沉隐忍,但临机决断,也果毅得很。
飞龙谷谷口。
这里两面皆是笔直的悬崖。
中间一条宽不过三丈的峡道。
可谓是天险恶地。
江舟若不是早得那奇怪的女子“梦”中所见,一清二楚。
提早做了种种布置,又有着纸人甲兵这一手奇兵。
仅仅是这一道谷峡天险,就足以令他一切谋算落空。
虞国公骑在马上,在千军簇拥之下,站在这谷峡之前,也仍然不敢相信。
即便飞龙谷暴露,但这样的天险,怎么说破就破
对方是怎么做到的简直如儿戏一般。
如今多想也无用,他只想着赶快赶回去,尽举国之力,兵出两江口,虞国才有活路。
只要能撑过这一阵,以阳州的兵力,最多也只能守住江都西南诸地,与他划江而踞。
待复儿归来,就算朝廷起大军来援,他也不惧了。
“驾”
虞国公在大军护拥之下,踏进了谷峡之中。
行至过半,虞国公看着两边越来越高耸陡峭,甚至微微向前倾斜,充满压迫性的崖壁,便如同无数伏兵突起一般,心中忽然隐隐起了不安。
不由下令道“加快速度”
大军于谷峡中奔驰,被狭长的峡道拉得同样狭长,弯弯曲曲,绵延数十里地。
“国公小心”
一直紧随他的那个布衣汉子,突然勒马,整个人向前一扑,挡在了虞国公头前斜上方。
极远之处的崖壁之上,突然爆起一点暗金色的光芒。
不过是刹那之间,便如破碎了虚空,千丈之外,念未动,金芒已至。
那汉子也十分了得,这一扑之下,也是念动间便到了虞国公前方。
暴喝一声,整个人爆发出夺目的血光,如同一轮血日般,悬在大军头顶。
冲天而起的气血,如狼烟般凝而不散,将漫天的云层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旋转不休。
只是下一刻,这轮夺目的血日便被一线暗金瞬间穿透。
那是一颗暗金色的弹丸,在刹那之间,扯出了千丈的残影。
将这位上三品的强大武圣给瞬间洞穿。
余势不减,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虞国公的头颅轰然一声暴裂。
红白四射。
周围的大军茫然地看着马上那具无头之尸,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噗”
那布衣汉子被一丸透身而过,一口血雨从口中喷出,整个人的气血急速消退,从空中落了下来。
回头一见那无头尸,顿时目眦欲裂。
“啊”
如同绝地之中的兽吼,眼中迸射出三尺血芒,盯着千丈外那个飞腾而起的人影,暴喝一声。
“给我死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