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他嘴唇都在打颤,不敢说话了。警察又问:“你跟刘勇刚有过过节对不对”楚少颖嘟囔着小嘴,眉心皱得两道眉毛都快挤到一起去了,低下头却不说话,双手互相扳动指头,扳得骨节直响。爸爸看了,立马抓了抓他的肩膀,道:“少颖,没事,警察叔叔都是好人,你知道什么就老实说。”楚少颖用舌头上的口水润了润双唇,小声道:“刘勇刚仗着自己个头大,老是欺负我,敲诈我,如果拿不出钱来给他,他就打人。”警察道:“那你为什么不给父母和老师讲呢”楚少颖咬了咬上嘴唇,模模糊糊道:“因为我有把柄在他手上,他说只要我告诉老师和家长他就要把我的事公布出去,让我以后没脸见人。”警察追问道:“那你能不能说说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楚少颖歪了歪嘴角,上下唇闭得紧紧的,看了看满脸惶惑的爸爸,一副死都不说的神情。警察停顿了少时,岔开话题道:“我问你,这一次你咬他腿是怎么回事,你能老实说说吗”楚少颖听警察说自己咬刘勇刚的腿,而不说刘勇刚用石头砸自己脑袋,他还以为警察只是在调查自己的罪证,以给自己安个罪名让自己伏法,他想到村里那些墙壁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等等一些字,他不想自己的罪名再加重,他便如实说道:“那天我准备回家,在学校的后面被刘勇刚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在我没防备的情况下,把我拉过去就是一顿暴打,是我忍受不了,才咬住他的腿肚子的,结果他拿石头砸我的脑袋,我痛得受不了,无奈之下才把他的腿咬伤。我知道我做错了,你们抓我吧。”楚少颖把自己说得被逼无奈,楚楚可怜,意在推卸责任,但他越说越害怕,害怕得自己不出声地哭了出来,伸出手去准备迎接警察的手铐。警察又追问道:“你确定是他先打的你”楚少颖双唇互咬,点了点头。警察又叫爸爸出去,爸爸便跟着警察出了病房。楚少颖看着爸爸出去,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毒气一样钻入他的肺腑,瞬间让他的内脏丧失了感觉,只余下一副没有内涵的皮囊,支撑起他作为一个人像个少女只留有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一样的可笑的尊严。等了一会儿,但楚少颖觉得是很久,爸爸又走了进来,楚少颖双眼挂着眼泪,啜泣道:“爸爸,警察是来抓我的,对吧”爸爸似乎在思索着别的事,对楚少颖的问题只听了个大概,利索简洁道:“不是”“那他们问我问题干嘛”楚少颖不相信爸爸的话,问道。爸爸用商量的口吻道:“少颖,爸爸准备和刘勇刚的爸爸打官司,你觉得怎么样”“不要了吧。”楚少颖曾经听人说打官司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便道,“爸爸,赢了官司输了钱,何况我咬掉了别人一块肉,这官司我们还不一定赢呢”说完,还是担心今天警察的问话,便又道:“那今天警察为什么问我”爸爸道:“警察想初步了解情况,想给你和刘勇刚的事进行协调商量,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楚少颖只想这件事早点儿过去,好又像从前一样上学、回家、玩耍,尽管自己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对方也伤得不轻,想这件事早点儿过去也好,知道的人多了,肯定不少人会把自己归为坏孩子那一类,那自己就真的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楚少颖道:“爸爸,不要打官司了,赔个礼道个歉也就算了,你总不想让别人都知道你吃了官司吧。”“混帐东西,你能白被他打吗”爸爸正颜厉色地道。爸爸那令人畏惧的表情吓住了楚少颖,楚少颖本来自然的脸色变得惶惑不堪,并僵在了脸上。爸爸看到楚少颖神情的变化,立马把手搭在他脑袋上,和颜悦色地道:“你不知道,那天我去学校,他爸爸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受伤,没看到你也受了伤,他爸爸在老师面前公然敲诈勒索我,说什么赔偿手术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一大堆费用。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窝囊气,现在好不容易占了上风,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楚少颖低声细语地试探道:“那你准备怎么做”爸爸用手撑者脑袋,沉默良久,站起身来,道:“你好好待着,我先去刘勇刚爸爸那里,先看看他们家什么反应。”楚少颖点了点头,目送爸爸离开,用耳朵搜索爸爸的脚步声,那低沉的脚步声仿佛敲在自己的心坎儿上,带着闲适的味道走向未知的彼岸。楚少颖在想象爸爸见到刘勇刚爸爸时会出现的场景,最好的如:老楚,真不好意思,都是我儿子的错,我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你要什么赔偿我都如数照给;最差的如:老楚,你还有脸过来,你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都把我儿子伤成这样了,我跟你没得商量,咱们法庭上见。但无论是哪一种场景,都牵引着他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的浪潮,一会儿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搅浑了整个心湖,一会儿又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沉淀在心底的泥沙,使得他的心境难以平服。过了好久,爸爸又回到了病房,他好像在沉思,脸上忧喜参半。楚少颖也不敢多问,转移话题道:“爸爸,我什么时候能出院”爸爸站起身来看了看他头上的伤疤,颇为怜惜地道:“你先把伤口养好,其余的就别想了。”楚少颖害怕耽误了功课,自己的成绩会一落千丈,被老师说成是“学习不好的孩子”,便道:“爸爸,我要回学校上课,我的伤口已经没事了。”爸爸道:“这个我说了可不算,得听医生的。楚少颖道:“那你把我的书包拿来,我自己预习功课吧。”爸爸有点儿生气,恼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让你好好养伤是对谁好,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要想。”楚少颖虽是极为挂念学习的事,但爸爸都这么说了,他对于学习的渴望也就只有像对天上飞的鸟一样徒怀羡慕之心罢了。
再次回到学校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这一个月里楚少颖把从小到大的父爱又重新温习了一遍。他不知道刘勇刚和自己的事是如何解决的,不过看着一切平安他也不去多想,老老实实地学习,做学业。
他刚一踏进果林村就听到一身熟悉的猫叫,看到一只黑色的猫咪朝自己奔来,他习惯性地弯下腰,迎接猫咪投入自己的怀抱。小黑欣喜若狂地冲上他的肩头,黑坏猫头斜靠在楚少颖的腮边,嘴边的须子顿时蹭得楚少颖的脸痒痒的,它还拿它那粗糙但柔软的舌头不断舔楚少颖的脸,楚少颖放任它对自己的脸胡作非为。他看了看小黑的身子,还是那么瘦骨伶仃的,自己不在家,爸妈肯定也不欢迎它住在自己家里,它这一个月一定还是在继续它的流浪岁月吧。想到这,楚少颖没名堂地一阵怜惜,他便抱起小黑,进屋热了一点饭菜,自己和小黑一人吃一些。吃完了饭,小黑似乎活力十足,顺着搭棚子的木柱子爬上房顶,不知道在追什么东西。楚少颖走向客厅,看到妈妈在做布鞋,他也不知道从何处腾生起来的一股亲情感,道:“妈”“啥子事”妈妈道。“没事。”楚少颖只觉自己热脸贴上了人家的冷屁股。“你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要吃奶吗,妈呀妈的乱叫。”妈妈穿针引线,看着自己手中正在做的鞋子道。
楚少颖告诉爸爸他下午要去上学,爸爸半热不冷地道:“你要上学是你自己的事,问我干嘛。”“哦哦。”楚少颖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心里答道。
楚少颖还以为自己大病初愈爸妈对自己的态度会有所改观,却没有想到一切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也没变,变的只是自己罢了。
这无法改变的一切让楚少颖伤心到了极点,乃至于让他觉得自己对于家庭没有任何意义,就像妈妈从前常说的:天下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下午上学的时候,小黑不知道从何处跳到楚少颖的脚边,楚少颖弯下腰,捋了捋它的皮毛,然后和它一起往学校走去。一路上,小黑四处奔跑,一会儿跑到路边钻进芦苇丛里胡乱闹腾一番,直到搞得灰头土脸才钻出来;一会儿又跑到小渠边在水面照照自己的脸,把脑袋伸进水里,再把脑袋移出水,使劲儿甩脑袋,直到把脑袋上的水甩干为止。一人一猫很快到了学校,小黑似乎很怕见到陌生人,便匍匐在楚少颖的肩膀上,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怕生人。楚少颖进了教室,他发现同学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这种眼神除了对他肩头的小黑的好奇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搞得楚少颖很不自在。楚少颖便问了问同桌李小默,道:“我有什么不对的吗”李小默摇了摇头,道:“没有。”楚少颖坐在位子上,把书包放进课桌里,小黑也跟着钻了进去。不久就上课了,语文老师走上讲台,道:“同学们,明天就要考试了,我们今天把功课复习一遍。”大家翻出书来,老师把之前讲的知识大致说了一遍,楚少颖慌了,这些知识中至少有一半是自己不知道的,老师讲得特别快,楚少颖记住了这个忘掉了那个,等到老师讲完,记得住的知识点屈指可数。楚少颖渴望知识,这种渴望是发自内心的追求,而不是为了应付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