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的记忆力很出色。
那身形、身高及脑后被绑起来的长发,实在是太像那个每日坐在她身侧的人。
直到看清堆对方脖子及手腕上的巨型纹身,那张陌生的脸以及凛然的金瞳,她这才放开了下意识攥紧的手。
这可是能击败“极夜”三当家的人物,怎么可能与他一样
姜宁轻轻吐出一口气,心情骤然有些莫名的复杂。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那个连点社会的尘埃都未曾沾染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她简直是疯了
这里是星盗窝,戚泽洲还不至于莽到用本来的面貌出现在这里。
要不然后期出什么事,戚家继承人偷偷去当星盗的消息传开,他那位军人荣誉至上的父亲还不得把他皮给扒了。
所以他在采购假身份的时候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假纹身、假脸、美瞳,加上难以追查真假的前雇佣兵简历,戚泽洲有足够把握,他的身份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纰漏。
戚泽洲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地下赛新秀,也没有多关注。
对于帝军大乃至军队而言,一起进来的同期生是天然的伙伴。但是同年进入的缘分在星盗里则是笑话。
星盗的组织也不会像军队那般严密。
他扫视了一圈,除却白面具和他,其他也有不少人用了各种方法遮掩自己的真容和真实身份,毕竟不少人都是被帝国通缉的罪犯。
更何况现如今“极夜”得罪了帝部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这里的人也怕搭得上一条即将沉底的破船。
这次不只是“极夜”面试,也是他们对于“极夜”的面试。
而对于他来说,与其身在局外随意猜测,还不如入局去查探。
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了解这个帝国边境长久难以祛除的毒瘤。
见时间差不多了,耿烈也就带着众人来到了一个大会议厅。
在耿烈拍了拍手后,一个个空荡荡的座位上出现了一个个3d投影。
他们坐在台下围观,而意图加入“极夜”的戚泽洲等人则站在最中央,成了被围观的对象。
戚泽洲很快找到了位于第一排最中央的星盗首领屠塔。
戚泽洲早就听闻过他的名字和一些事迹,现如今总算通过3d视讯真正见识到了这位有着传奇色彩的星盗。
他出身贫困,被权贵打压走投无路后毅然加入星盗,坚守道义,专劫权贵,不碰平民。
高超的人格魅力和无师自通的战斗本领即使被不少大家族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他手下的“极夜”依旧稳坐第一星盗的位子。
尽管厌恶在违法边缘大鹏展翅的星盗,但是戚泽洲也不得不佩服这位首领的手段。
现如今的屠塔原比他在通缉令上看到的人苍老了许多,看来帝部的打击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但是他的眼睛依旧与常人不同,汇聚着远胜于常人的光。
即使身体受创,但他的精气神丝毫没散。
即使未露锋芒,但也不让人怀疑他依旧是一头帝国边境最凶猛的虎。
“极夜很欢迎大家的到来。”3d影像中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一批自己兄弟为他选上来的人,“有几点我得说清楚,想加入极夜,第一,赖以生存的本事不能差了,第二,极夜也会与你们有段磨合期,这两个月,有事,你们必须听极夜调遣,没事就随便玩,不过等两个月之后,我不希望这里有活人与极夜还玩遮遮掩掩那套”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屠塔挑了挑眉,其他男子做会有些轻挑的表情放在他这张脸上,却莫名多了几分粗犷的男人味,“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么”
虽然是疑问句,但其中的口吻不容人质疑。
这样的条件并不算苛刻,加上“极夜”多年积累下来的赫赫凶名,因此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见,保持了沉默。
戚泽洲自知先前的表现过于亮眼,也就保持了沉默。
这时候,那个“白面具”突然上前,向着屠塔浅浅鞠了一躬“您好,有件事我想要与您商议。”
屠塔也似乎没想到真有个小辈真敢与他商量,左右打量了一圈,从别的分屏中获得了关于她的资料。
一阵放声大笑后,他目光炯炯地看向这个胆大的年轻人“敢和我商量,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白面具”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步,不卑不亢地询问道“敢问代价是”
屠塔摸了摸下颚青色的胡茬,饶有兴趣地看向戚泽洲“今天刚有人表演了一次漂亮的机甲决斗。嗯那不如凑个对。”
戚泽洲立即会意,他立刻看向“白面具”,眼中微微泛起了波澜。
带着黑色手套的十指交叉,微微压了压指关节。
他自从来艾勒星域,一直合格地扮演着任务执行者的角色,也就在先前的机甲决斗中松了松两三成筋骨。
这个“白面具”无疑在肉搏中有几分本事,虽然改变不了她必输的结局,但没准也能让他松个三成筋骨。
“所以,白面具你再与我们家老三比试一下吧。”屠塔却毫不留情地夺走了戚泽洲的“松筋骨器具”,把某个刚上医疗舱治疗了八成的老三拖了出来,并对老三嘱咐道,“你要是赢了,我就让你与那个雇佣兵再打一场。”
随随便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激起了“极夜”三当家江河的战意。
尽管伤势并未痊愈,但哪个星盗不要面子,被当众打断了鼻梁,输得一败涂地的他一定要把这排场找回来,不然还怎么服众
偷偷摩拳擦掌的戚泽洲只得停止了自己的美好幻想,把中间的场地交给了“白面具”和江河。
这种对决对于星盗明显是家常便饭,所有星盗包括屠塔和耿烈都非常熟练地进入了悠闲吃瓜模式。
耿烈坐在戚泽洲的身边,闲着没事开始叨叨叨“这小姑娘虽然不会开机甲,但格斗,尤其是近身战可以说是非常具有艺术美感。”
这深得屠塔信任、掌控着“极夜”经济命脉的家伙是一条精明的狐狸,戚泽洲清楚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二当家是来套他话的,因此也保持着他话不多的高冷人设,浅浅点头便关注着场中的情况,心里则是从军方的角度对于星盗个体实力进行评估。
场中的两人很快战成一团。
江河的身材魁梧高大,粗中有细,但面对滑如泥鳅的姜宁,他手中的重拳也无从下手。
数拳砸下去却只碰到了对方的衣角。
而“白面具”的手如老藤,直接以他的手臂为支撑,朝着江河柔软的腹部踹了几脚。
按照惯例,对面的人应该后退至少四步。
可是江河反不退反进,
仿佛她的攻击只是挠痒痒,并紧攥住了她的一只脚。
在江河即将扭断对方脚腕的关键时刻,“白面具”以高超的柔韧性,直接用另一条腿给了江河两腿中间一下重击。
为了避免“鸡飞蛋打”的结局,江河不得不松开了对“白面具”的钳制。
一番试探之下,双方都多了几分慎重,战斗也陷入了焦灼的状态。
看着场中的你来我往,戚泽洲微微皱眉,“白面具”的战斗方式很明显是从无数的战斗中打磨出来,一般人绝对无法看出来,但是它的内核正是戚泽洲最熟悉的存在帝队中每一个军士都要学会的军拳。
虽然她的军拳只有“形”,但戚泽洲也是头一回见单单把这个“形”练到炉火纯青的,看“白面具”的年龄不可能被帝队招募,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教授了她军拳。
除却姜宁这个特殊例子,在战场浴血杀敌的帝人包括家属应该都受到了帝国的优待。
但他怎么又在这里遇到了沦落到这样地步的军属,后勤政治部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吃的
台上的战斗也终于分出了胜负。
“白面具”眼中全是冷静的疯狂。
任由江河的直拳打在她的肩膀,她不躲不避。
她的左肩应该先前就有过没有好全的伤。
一拳下去,衣服中隐隐渗出血渍。
清脆的骨折声昭告着“白面具”的左臂无法再使用。
但与此同时,来不及吐出一声闷哼的“白面具”看似被逼入绝境,但她也找准了对方的弱点,一拳砸在了还包扎着的江河的鼻梁和眼睛上。
“啊”
对方的痛呼激起了“白面具”更强的战意。
趁着江河吃痛,“白面具”直接趁他病要他命。
一拳拳结结实实地落下,每一拳都带着拼死的意志。
拳拳到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人之余,也让无数走在生死边缘的星盗血脉偾张。
江河的血溅上了她洁白的面具上,为它染上了朵朵血色樱花。
疯狂而绚丽,就连戚泽洲也有些明白了耿烈所说的那残忍的“艺术美感”。
出乎大部分的意料,又是一个新人赢了他们的三当家。
无视了自家兄弟不服输但有气无力的哼哼唧唧,屠塔看
着“白面具”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认真“说吧,你想商量什么”
“我要学习,所以至少一年内白天的星盗活动我参与不了。”
“白面具”的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寂静,随后,会议室中哄堂大笑,几近将屋顶掀翻。
刀尖上讨生活的星盗还要学习
学习
这简直是他们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这样的笑声在姜宁的意料之中,她也并不在意。
她走的路不需要其他人的理解,她更看重她的实际受益。
但是听力出众的她听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
循声望去,那个与裴泽洲有几分相似的人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如果她没有看错,他还在认真地为她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