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万万没想到连老师都没注意到的点, 反倒是让戚泽洲这个角度刁钻的人注意到了。
遇到这种情况,经验丰富的姜宁立刻压住自己内心想锤对方的想法,飞速为自己找借口并把话题扯远“我作为竺珂的好朋友, 只是担忧她究竟有没有来上课而已。”
“而且重点在于,我好朋友她和龙六在一起了。”姜宁恨不得伸出手, 把戚泽洲的脑筋掰正。
“这很正常。”戚泽洲完全不明白姜宁在惊诧些什么。
帝军大虽说校规严格, 但还不至于阻止学员谈恋爱。在这里的都是成年人了,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这不是很正常的现象么
“你想谈恋爱”戚泽洲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也就直接询问了出来。
姜宁一般找他都会咨询一些问题, 他本就在疑惑刚刚姜宁为什么要扯那么多废话, 现在看来都是这个问题的铺垫。
幸好他见微知著, 对姜宁有所了解, 找到了她的真实目的。
本来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想法的姜宁只觉得自己被电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乱, 以至于一下子松开了本被她紧攥着的主动权。
停顿了片刻, 姜宁竭力挣脱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
做好心理建设, 她鼓起勇气询问道“那学长有什么建议么”
戚泽洲怔了怔。
说实话, 长这么大, 这还是头一回遇到有人咨询他这种问题的。
他清楚自己的状况他擅长甚至精通很多东西, 但唯独对于男女情感问题。没有经验的他一窍不通。
面对姜宁的信任, 戚泽洲还是使劲思考
他以前告诉过姜宁,女孩子千万别早恋。
但现在姜宁已经成年了, 而且帝军大这个平台不算差,她谈恋爱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思考了下,戚泽洲认认真真回复
“我的建议是我不建议你这个问题找我咨询。”
他是可以带着姜宁好好学习,但学习谈恋爱这一点就有点超纲了。
谈恋爱虽说没有婚姻那样的法律关系一般认真严肃,但也是许多人人生中重要的一个环节。
他不觉得自己能够滥竽充数、随意指导。
“如果真的自己有考虑恋爱, 建议找有恋爱经验的人磋商。”术有专攻,业有所长。他不会的就是不会,没必要遮掩自己的不足。
姜宁心里一阵愕然
不愧是戚泽洲,总能凭借自己的思路走出一条没有人走过的道路。
未曾料到还有这种回答的姜宁看着光屏上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眼中又出现了那个温柔地为她整理头发的男生。
这人,真的是,天天在让她生气与好笑的边缘左右横跳。
一边复习,姜宁一边微笑着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学长,这种事比较难启齿,您真的没有建议了么”
戚泽洲单身久了,早已习惯谈恋爱这种事情与他不会有交集,倒是万万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还会被逼问这种问题。
综合了下自己所了解的领域,戚泽洲给出了三条要点
一、别影响学习;
二、别把男人放在第一位,把学习提升自我放在第一位;
三、尽可能找个与自己强的或者差不多的恋爱对象一起学习。
见戚泽洲每字每句紧扣“学习”这个主题,姜宁觉得一切竟然都在意料之中。
就算戚泽洲喊出一句“我的爱人是学习”,姜宁也不会意外。
这学校里能和她差不多资质的人不多,在真正意义上比她强的更是稀少,而且骄傲的她相信,现如今比她强的人未来也会被她超过,按照戚泽洲的理论,她这辈子大概是得单着了。
不过表面上,姜宁还得顺从地对戚泽洲的意见表示赞同。
“据我所知,明天你们的历史课就该上到人类迈入星际时代了。”戚泽洲记起什么,也就提了一嘴,“我觉得你应该好好体验这一堂课。”
姜宁对这节课早有耳闻。
据说这一节课是帝军大的招牌爱国主义课程,就连帝国大学都会派遣老师前来学习。
据说踏入那个教室,就只能哭着出来。
据说上了那节课后所有人学习动力都会翻倍增长,当然持续效果因人而异。
姜宁听戚泽洲都对这节课如此在意,就更加感兴趣。
说实话,她来到帝军大只是为了两件事,一件事是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实现自己的志向;另一件事就是借帝军大这样的平台,尽可能查清父母牺牲的真相。
因为童年的不幸加上十年身处的环境,她对帝国与女皇的忠诚度恐怕是整所帝军大最低的。
她所有的奋斗都为了自己,她无法理解父母愿意为了其他人、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牺牲。
她有预感,这一节课将会告诉她答案。
在帝军大一如既往的晨间操练后,指挥系和机甲系两个学院的大一新生迈入了帝军大图书馆的最底层。
“所有人带上全息头盔,进入全息影像。”
姜宁等人依言戴上了头盔,任由意识进入那一段全息影像中。
一开始,出现在姜宁面前的是一颗白蓝相间的星球。
它与帝星很相似。
但它不是帝星。
这是
看着这颗星球附近过分简陋的外空探测器,
姜宁只觉得心脏感应到了什么,血脉的呼唤让姜宁陌生又欢喜。
老师沉稳的声音传入所有学员耳中,将那个每个学员嘴边的答案喊了出来“这是我们人类的母星。”
“母星”
“那旁边这个就是真正的月球了。”
“那些建模出来的母星果然无法与真实的母星相比”
这是他们的起源地。
所有学员都兴奋了起来。
这些可都是最真实的史料,只有帝军大与帝国历史博物馆等极少的国家社科文设施中才有陈列。
在近海,一艘艘简陋得过分的小船上,几个晒得黝黑的男人抛洒下渔网,伴着海鸥的鸣叫声与海涛,他们哼着久远的歌谣,将鱼苗扔回大海;
在翠绿竹林中,一个个憨态可掬的黑白团子挂在树梢上下不来,让不远处的动物学家忍不住带上笑意;
在不同的地方,不同风格的瑰丽宫室,不同的建筑群落,不同的民族服饰,不同的语言
这一切都是人类数千年的文化结晶,它们在阳光下如此熠熠生辉。
在信息与交通都极不发达的情况下,这个世界依旧高效地运转着。
但有眼尖的学员注意到了全息景象内的时间,这一年,正是
这个和平的星系中出现了几道硕大的黑影。
剩下的史料显得有些混乱。
一张照片是人类联盟合约,所有母星上的人类都拧成了一股绳。
其次的一张张照片中,穿着各色军服的人类用着最落后的武器与星际军舰、最先进的机甲对抗。
在兽人联邦的无差别镇压下,一座座承载着人类文化的建筑轰然倒塌,一个个军人、普通人类被机甲无情地碾过。
色彩鲜艳的照片中,漫山遍野的鲜红如此刺目。
接着,是一段极为短小的视频,这是被钉在人类历史耻辱柱上的和平协定签订仪式。
学过历史的人,都清楚签了这份协定意味着什么。
为了活下去,所有人类一辈子都要带着电子项圈,沦为第四等人种,简而言之,就是可供买卖的奴隶。
看着视频中泪流满面的先祖们,姜宁已经能听到耳畔其他学员的抽噎声。
历史上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在教材上学过。
教材上的文字已经如此刺痛,更不用说在全息环境下感知这一切。
随后的一张张照片与一个个视频更是把所有人心揪了起来。
为了培养奴性,兽人打杀擅自学习人类文化、文字的人类;
为了节约成本,兽人让人类去挖矿石,这些人类超负荷工作,一生再也没有见过阳光;
为了科学进步,兽人拿人类充当小白鼠;
为了器官贩卖,兽人甚至开拓了与兽人排异不明显的人类养殖链
在利益的驱使下,兽人联邦不计后果地疯狂榨取着人类的剩余价值。
因为当时的兽人做得大张旗鼓,加上部分兽人联邦内部有良知的兽人的收集,所以一切资料都十分详尽。
过分血淋淋的画面让一众帝军大的学员都觉得反胃恶心。
老师更是毫不犹豫地补充“这是人类史上最黑暗的两百年,据不完全统计,足足有十亿人口被兽人直接杀死。没有登记在册的,受非人折磨病死等等情况的,更是无法统计。”
尽管在如此艰辛的困境下,人类还是保留了火种,一次次地掀起反抗运动,拉拢着兽人联邦的人权主义者,与把人类当牲畜看的刽子手们作战。
反抗的浪潮越来越高,趁着兽人联邦集中兵力对抗虫族入侵,人类集中所有潜藏着的力量夺回了母星。
但这只是一个开端,恼羞成怒的兽人联邦很快派出兵力向着人类母星攻来。
而这时的人类希望与绝望并存。
希望之处在于,人类终于研制出了能与兽人机甲相抗衡一二的新一代机甲,通过前期基因改善,所有三十岁以下的人类都有了aq数值,都能与新一代机甲动力炉构建联系,使用与兽人机甲一样的能量源。
但绝望之处在于,三十岁以上的人类并没有办法驾驶新一代机甲,而且他们没有足够时间打造能击毁兽人联邦战列舰的决定性武器。没有这项决定性武器,就算他们再怎么努力也是无用功。
用一生领导着人类夺取自由的人类首领韩庭早已推断出会产生这样的情况,他做出了几个重大的决策。
放弃母星。
以母星为诱饵,为保护人类的新家园时间。
除却身兼要职的,动员所有三十岁以上的有经验战士驾驶马上退休的旧机甲,一起为了人类的新生拖延时间。
让三十岁以下的更有希望的青年活下去,肩负起护卫人类明天的重任。
注视着面前形象生动的战略图,清楚这一战结果的姜宁攥紧了手。
出乎所有学员意料的是,全息影像并没有展现这一战的惨烈,而是播放了一段他们从未在其他场合看到的影像
那是一个穿着老式军装的美男子,他明明胡子拉碴,却身姿挺拔,威严中又带着几分让人忍不住信赖的亲和。
这位留下的照片及影像很少,但是不妨学员们哭着认出了他。
“我是韩庭。”有些嘈杂的视频中,他笑着介绍着自己以及身后的战友,“我身后,就是我们的大龄志愿军。”
“我听闻,在新星球的你们已经开始了惊鸿的组装。”他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如日昭昭,“我很高兴,很高兴。我盼了三十年,我们人类盼了两百年,可算是要盼到了。”
“你们还需要三天,这三天,就由我和我身后的大龄志愿军来争取”他和所有留在这里的“大龄志愿军”都清楚,他们必死无疑,但是他们无人退缩。
注视着面前的摄影设备,他的眼角多了几分水花,眼中的期盼是如此真挚得让人动容“我们的终点即将到来,但你们崭新的开始已经开始了。”
透过屏幕,透过时空,他的目光好似落在观看影像的所有学员身上“后辈们,请代替我们继续前进向独立前进向自由前进向复兴前进”
身后的兽人联邦星舰已经到来,庞大的星舰遮天蔽日,投下了一片黑暗。
但这一片黑暗中,一道道象征着一名人类战士的机甲亮起了光芒。
在残酷且可怖的黑暗下,明知不敌,但所有人义无反顾地坐上机甲。
越来越多的光芒亮起,一道道光束构成了人类未来最璀璨的星空。
戚泽洲坐在图书馆一层的某个角落,等待着姜宁的出现。
他想要知道姜宁的真实反应。
如果姜宁依旧不能对民族和肩负的使命产生认可与归属,那她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这个集体,她心里暗处的疤也永远得不到根除。
看着其他泪流满面走出来的学员,戚泽洲四处寻找着姜宁。
他先是看到了龙六和竺珂,两人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随后,他终于看到了姜宁。
姜宁的脸色有些白,但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在一群肆意发泄情绪的青年中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戚泽洲牵起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一旁“姜宁,你现在什么感觉”
姜宁呆呆地仰起脸,显得有些无措。
是他没见过的傻模样。
戚泽洲把她的军帽拿下,把自己的军帽盖在了姜宁的头上,用自己宽大的帽子在姜宁的脸上投下大片阴影。
用自己的身影遮挡住姜宁,戚泽洲轻轻拍了拍姜宁的后背“哭泣也是学习反馈的一种,想哭就哭,我挡着呢。”
在令人安心的环境下,姜宁感觉到有水珠划过自己的脸颊。
联想到那些为了帝国付出一切的前辈以及自己被贬边疆也无怨无悔的父母,姜宁感觉到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
他们所做的一切,以及现在自己所走的道路,这一切都有着不一般的意义。她有些理解父母了。
下一秒,她紧紧攥着戚泽洲的肩,把头靠在戚泽洲的肩膀静静地哭了起来。
要换做其他人,戚泽洲绝对会认为对方是在得寸进尺。
但是,倚在他怀里的是姜宁。
看着一旁拥抱在一起的竺珂与龙六,戚泽洲想了想,也还是依样画葫芦地把姜宁拥入了怀里。
嗯,难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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