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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一十五 这个罪人,我来当
    河间城被攻破的结局,是姜良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的。

    未来还有更多“河间城”被攻破的结局,更是姜良平不能去想象的。

    所以,如何做出选择,已经是非常明确的事情了。

    只是,他下达不了那个命令。

    伍安翔却已经有了觉悟。

    “良平,我们必须在最开始就告诉金贼,我们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妥协,我们绝对会反击,更加坚决的反击金贼看到这个方法无用,就不会继续使用了。”

    姜良平扭头看向了伍安翔。

    “你说的都对,但是城下那些百姓,的确是我们杀死的对吧本该被我们保护的人,却被我们亲手杀死,这样的事情,可以做吗”

    “这就是金贼毒计,杀人诛心,让我们进退失据,不知如何做为,趁此攻克河间城”

    伍安翔深吸一口气。

    他望着城外黑云压城的景象,坚决开口道“我读书,看到过这样一则记载,说的是东汉末年,太尉桥玄年仅十岁的小儿子在桥玄的府邸内被三个盗贼劫持了。

    盗贼威胁桥玄,要桥玄拿出金钱赎买他的儿子,否则就杀了他的儿子,负责缉捕盗贼的官员和桥玄商议此事,桥玄坚决不接受盗贼的条件,说犯罪的人没有人性,他又怎么能因为私情而违背国家的法令呢

    于是官员全力追捕盗贼,杀死了盗贼,而他的小儿子也因此而死,这件事情之前,国家日渐混乱,法令失效,洛阳城内挟持人质的人不问身份高低,而这件事情之后,洛阳城内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了。”

    姜良平立刻明白了伍安翔的意思。

    这件事情本身是无解的。

    但是为了不让这件事情再次发生,就算是无解,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找出解决的方案。

    解决的方案就是迎头痛击,让后来者再也不会产生做出这种事情的想法。

    当然,迎头痛击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会很大。

    比如桥玄付出的代价就是儿子死了,自己的仕途也走到了尽头,也要背上不救子的道德谴责不管国家官方是如何认定的,这样的道德谴责绝对不会没有。

    而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下,那么下令发起进攻的人基本上就可以宣告社会性死亡,在今后也就不要想有任何成就了。

    懂的人都懂他到底付出了多少,但是每个人的心底除了敬佩,也会有一丝丝的芥蒂,就那么一丝丝的芥蒂,会彻底毁掉这个人的一切。

    这个人必须要拿自己的未来乃至于生命做代价,为光复军冲破死局。

    姜良平是明白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所以你希望我能下令,是吗”

    伍安翔看了看姜良平,摇了摇头,笑了出来。

    “我来下令。”

    “”

    姜良平愣住了“你”

    “谁下达了这个命令,他还能继续指挥作战吗军士们嘴上不说,心中也会有所芥蒂他们当中也有不少河北本地人。”

    伍安翔一脸坦然的表情,笑道“我又不会指挥打仗,你下达命令的话,要不了多久,城池就守不住了,所以,我来下达这个命令吧,这个罪人,我来当,不过,可能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了。”

    姜良平还没反应过来。

    “啊”

    伍安翔看了看城下金军的进展,觉得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

    “姜将军,你还要犹豫到什么时候继续下去的话,金贼就要把河间城拿下来了城里快三十万人,就要成为金贼的俘虏了”

    安静的和鬼城一样的城头忽然响起了争吵声,声音很大,周边不少人都听到了。

    “我”

    伍安翔忽然扯着嗓子大吼一声,把姜良平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

    伍安翔却并不给姜良平反应过来的时间,直接进逼。

    “城外多少人城内多少人你分不清楚吗”

    “你再犹豫下去,我们还有城内的二十万人都会死的都会死这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你是将军将军不能有妇人之仁你必须立刻下令攻击”

    伍安翔一边痛责姜良平,一边使劲儿的朝他使眼色。

    姜良平的内心顿时被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充斥着。

    他一点也不想顺着伍安翔的意思和他争论,一点也不想和伍安翔大吵一架然后假装被他驳倒、甚至是被他夺取指挥权。

    可是他看到伍安翔焦急的表情和眼神,他就那么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扯着嗓子吼出了声。

    “可是城外的百姓也是百姓他们也是河北人我怎么能下达这样的命令你说得轻巧这种命令我怎么下的了”

    “城外的人多还是城内的人多一旦城破了我们都要死这就是你做出的决定吗”

    “这不是可以拿来做对比的事情人命没有多与少只有生或死这不能拿来做比较我们是光复军不是金贼金贼可以杀戮无辜我们不可以”

    “那就杀掉那些金贼让他们再也不敢用城外的人来威胁我们这才是保护所有人最好的方法你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

    “可是他们他们就该死吗”

    “没人希望如此,那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错的是金贼是金贼所以攻击杀光所有金贼一切就都不会再次出现了”

    “”

    姜良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

    伍安翔觉得到时候了。

    “你下令不下令”

    “”

    姜良平还是沉默。

    “你不下令我下令”

    伍安翔大吼出声,立刻下令给周边的传令兵“攻击给我攻击攻击”

    伍安翔的命令下达,传令兵们却十分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做,纷纷看向姜良平。

    姜良平低着头,陷入沉默之中。

    “我是河间城指导员,身份等同于副将,主将不作为,就由我来下令不尊命令者,军法处置你们敢违背军法吗”

    伍安翔怒吼出声,传令兵们纷纷醒悟过来,撒腿就跑,前往传达伍安翔的攻击命令,还有人敲响战鼓,下令军队作战。

    这一阵战鼓声的确是吓得金军为之一顿,瞪大了眼睛担心光复军会对他们下手,会决定进攻他们,但是并没有。

    城头战鼓声想了好一会儿,没有一支箭射下来。

    金军这才放心,继续前进,想着刚才不过是城头光复军故弄玄虚。

    然而事实是命令下达,城头士兵没有一个人愿意带头发起进攻,他们全都在犹豫,下不去手。

    “军令如山有违军令者军法处置尔等想违背军法吗”

    伍安翔亲自抵达城头一线,严令城头守军发起攻击,可城头守军缄默不言,眼神躲闪,神色艰难,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眼见此状,伍安翔劈手夺过一名床弩击发手手中大锤,高高举起,狠狠砸下,一声巨响,一支床弩大箭轰然从城头激发而出。

    以此为标志,仅仅只是一支大箭,甚至不是帮着火药筒的火箭,但是这在金军看来,却是城头光复军发起攻击的标志。

    他们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断掉了。

    本就紧张的战场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金军发起了进攻,城头顿时遭到金军的猛烈攻击,而猛烈攻击之下,光复军的士兵们则条件反射般的也开始还击。

    双方似乎完全忘记了方才双方进行的那一场要命的人心博弈。

    一场阴谋式的进攻转瞬之间就成为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攻防战,一切回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