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哇校服
这趟出征洪州, 原本可以不从皮州过。
是他在皮州有要见的人。
皮州城守已在城门口恭候多时,见了马车,恭敬上前迎候, “平远王亲临,皮州之幸。”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位平远王脾气不好琢磨,但不招惹就对了。
卓远撩起帘栊,嘴角微微牵了牵, 温和又沉稳的声音道,“郭大人多礼了, 我约了人在得月楼喝酒,郭大人行个方便就是。”
啊皮州城守愣住。
抬眸时,见卓远正好放下帘栊, 皮州城守连忙拱手,应道, “下官知晓了。”
马车在得月楼前停下。
皮州城守已经提前让人清退了旁人, 今日得月楼只招呼平远王一人。
卓远下了马车,身边的亲卫侍从将得月楼团团围住。
副将同卓远一道入了楼中。
得月楼在西秦国中很有名, 国中的达官贵胄来得月楼喝酒是常有的事,只是卓远不常来。
四楼的露台很宽敞, 视野很好, 能看到大半个皮州城。
露台内轻罗幔帐, 亦有鱼池水车, 处处都有一番雅致,适宜饮酒说话。
稍许, 有侍女上前服侍斟酒, “王爷, 得月楼有三种酒清淡甜口的望月酒,酱香醇厚的盼月酒,还有酒香浓烈的得月酒,不知王爷要饮哪种酒”
卓远淡淡垂眸,“戮月酒。”
侍女怔了怔,很快敛了情绪,见卓远神色如常,遂又道了声,“得月楼不曾有戮月酒。”
卓远端起跟前的杯盏轻抿一口,淡声道,“你们东家有。”
侍女再次怔了怔,既而福了福身,“王爷请稍后。”
戮月酒,得月楼是不曾有。
戮月门有。
得月楼的东家,是戮月门的。
卓远又饮了一口杯中,这一盏,是清香甜口的望月酒。
思绪间,只听阶梯处的脚步声传来。
卓远余光瞥到一袭身影,不是何叔
卓远眉头微皱。
阿彩上前,在卓远诧异的目光中拱手,“阿彩见过王爷。”
“何叔呢”卓远问。
阿彩沉声,“我爹前月过世了,我是何家后人,也是戮月门的传人。”
卓远捏了捏酒杯,没有出声。
阿彩抬头,“王爷有事可以吩咐,我爹过世前曾对我提起过,早前元城险些被屠城,是王爷的五哥救了元城,我们戮月门上下欠平远王府一个人情,爹虽然不在了,但平远王府的人情在,只要是平远王府的事,戮月门都认,王爷但说无妨。”
卓远抬眸看她,“我想请何姑娘帮忙,在京中,救一个人暂时离开西秦,护她安全。”
阿彩微微拢眉,“是平远王府的人”
“不是。”卓远轻声,“是当今六殿下”
阿彩顿了顿,“平远王府自然有比戮月门身手更好的侍卫,为何要寻我们帮忙”
卓远放下杯盏,并未隐瞒,“此事不能与平远王府有瓜葛,只能找同平远王府没有瓜葛的人做,五哥生前说过,我能信得过戮月门的人。”
阿彩轻笑,“戮月门的人,王爷自然能信,但是我爹说过,戮月门欠的是王爷五哥的人情,也只办平远王府的事。但六殿下的事牵涉甚广,戮月门可办,也可不办。不知王爷可有一定让戮月门接下此事的理由”
卓远看了看她,将杯中之酒饮尽,“若是五哥没死,涟媛应当是我五嫂”
阿彩眸间微滞,缓缓敛了笑意,“那请王爷放心。”
阿彩离开,卓远又独自喝了一阵子酒,才听到阶梯上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叮叮咚咚,是一路跑上来的。
卓远嘴角微微勾了勾,正好杯盏送至嘴边,一口饮尽。
来人果真抱怨,“卓清之你来皮州都不提前让人知会我一声,还是我自己听到动静,跑来得月楼寻你”
卓远放下杯盏,悠悠道,“你不也说了,我特意搞这么大动静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你听到吗”
赵平泽轻笑,“行啊牙尖嘴利不减当年啊”
卓远笑了笑,这才恢复如常,“赵恭平,许久不见。”
赵平泽亦笑,“卓清之,许久不见。”
两人纷纷笑起来。
赵平泽是早前卓远在京中同窗,那时候在京中玩得好的人,有齐蕴一伙,还有便是赵平泽一伙。
后来赵平泽的祖父告老还乡,回皮州颐养天年,赵家旁的子孙都巴不得留在京中留官,只有赵平泽一人愿意陪着祖父回皮州尽孝。
一晃几年,赵家的子孙皆在京中混得都不成气候。
前几月,赵老爷子弥留时,一封书信送到了陛下处,举荐自己这个孙子。陛下念旧,亲自回了书信,让赵平泽年后入京,在吏部报到。
这便是争破头的,争不过不争的。
“你什么时候回京”酒过三巡,赵平泽问起。
卓远应道,“若是顺利,三月前后抵京;若是不顺利,五月前后。”
赵平泽叹道,“那我应当比你早一些,正月就会入京。”
卓远指尖轻叩杯沿,“早晚皆宜。”
赵平泽笑了笑,两人仰首饮尽杯中。
赵平泽一面斟酒,一面道,“你看看我女儿,小棉袄一个,特别贴心,我终日都想陪着她,看着她长大,每日都看不够似的。”
卓远笑,“我也有个外甥女,小棉袄。”
言及此处,赵平泽问起,“清之,你年纪也不小,什么时候成亲”
卓远微微顿了顿,淡声道,“我父兄都战死沙场,兴许下一个就是我。我见过府中太多生离死别,暂无成亲打算。我家中的孩子多了,照顾都照顾不过来,他们同我亲生孩子并无区别。”
赵泽平愣了愣,既而笑道,“是我糊涂了,来,这一杯祝你早日凯旋。”
卓远轻嗤,“都祝我凯旋了,这么着急走”
赵泽平叹道,“你不知道啊,家中管得严,我是偷偷出来见你的,没有事前报备,若是让我夫人误会了,我得花多少工夫解释得不偿失。”
卓远轻哂。
两人相互笑了笑,再度举杯。
“恭平,等回京中,再去拜访你和嫂子。”临上马车前,卓远同赵泽平道。
赵泽平拱手,“清之,诸事顺遂”
“承你吉言,京中见”
“京中见”
一场冬雨,京中的天气似是瞬间凉上了几分。
十一月上旬了,许是再有几日就要落雪。
午睡起床的时候,桃桃有些赖床,小五和小七都穿好了衣裳,桃桃还是不肯起来,迷迷糊糊喊着舅舅,沈悦知晓她是想卓远了
府中几个孩子都很想念卓远。
前几日做玉米清之的时候,三个人围在一处,都在抢着给舅舅和六叔贴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乐此不疲。
她忽然意识到,孩子们需要一个倾诉途径。
于是,她请他们分别画出自己心目中的舅舅和六叔。
小孩子的画,自然都是天马行空。
但即便是信手涂鸦,也都是建立在自己想法上的,所以,她请每个宝贝都拿着自己的画,说说自己心目中的舅舅和六叔是什么模样
孩子的世界总是单纯而美好,有时候只是简单的线条,但知晓出处后,都会有意外的收获。
沈悦细心听完,无论是对卓远,还是宝贝们,都有了更多的认识和理解。
宝宝们在讲述的时候,她亦在一旁做了记录。将孩子们说的话,做为对画作的辅助理解,记录了下来,夹在一处,请人送去驿站,送至卓远处。
卓远收到,许是一份意外,却又厚重的礼物。
弥足珍贵。
从皮州离开,前方便是荷城。
在荷城的时候,副将说,京中有书信送来,走得是驿站。
驿站
卓远微楞,忽然想起前两日沈悦的纸笺,说小五、小六和小九一起做了玉米清之,还画了心目中的舅舅,因为画不小,不便走信鸽,会让驿站寄送。
他没想到这么快,也这么厚。
有三个信封。
第一个信封上写得是桃桃。
卓远嘴角忍不住笑了笑。
拆开信封,才见信封里不止一幅画,然后还有一封信。
信上是沈悦的字迹。
画上,则是画了一堆红色的大圆圈,还有竖线,他仔细看也看不清楚,究竟画得是什么。但卓远还是饶有兴致看了许久,直至实在费解,才拿起一侧的纸笺。
上面是沈悦连贯后的批注。
舅舅会让我坐在他肩膀上,在他肩膀上,我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舅舅会带我去街上吃糖葫芦,我画的就是舅舅带我吃的糖葫芦啊,我想舅舅了,希望他早点回来和我一起吃糖葫芦。我想到的舅舅,是一颗一颗的糖葫芦,很多很多的糖葫芦
卓远嘴角微微扬起,喉间却是轻轻咽了咽。
他也想桃桃了。
再拆开的,是写了小七的信封。
小七画的,应该是一个碗,他忽然猜到,是药碗
还有一个,是杯子
目光遂朝一侧的批注看去。
我经常生病,六叔经常哄我吃药。六叔给我说,我同我爹一样,是男子汉,不怕吃药才对。还说他小时候也怕吃药,我爹就这么给他说。他说等我长大了,病好了,就不吃药了,和他一起喝酒,我想快点长大。
卓远鼻尖微红。
最后一个,是小五。
卓远指尖微微滞了滞,小五的信封很厚,他拆开看时,里面有很多张画。
小五年纪最大,画得也最像。
画里,有一幅是鱼;有一幅是木剑;有一幅是太阳
卓远目光看去。
六叔同我烤过鱼吃,烤得一点都不好吃,但我还想和六叔一起抓鱼,烤鱼。六叔不让我舞剑,但是我很喜欢,他偏不让,我只好让卓夜给我做了把木剑,我想有一天能够和六叔一样堂堂正正比剑;想到六叔,还会想到太阳,他脾气臭的时候,和夏天一样,讨厌极了
卓远轻嗤,最后一句讨厌极了,仿佛是小五就在他面前,环着臂活灵活现一般
许是年少时候的心性一起,他也拿起笔,在一侧的纸上画画。
他画的,他们应当看得懂
他想,他许是忽略了,他们虽然不识字,却还有这样的方式可以同他们交流,他们期盼的方式
好在,眼下也不晚。
夜色深了,卓远还在画画。
这些画,于他而言,同样弥足珍贵。
幼儿园中。
午睡之后,用过间点,又到了下午的主题课程环节。这一旬的主题课是冬日,今日的课程讲的是冬日的食物。
西秦冬日有吃八宝鸭子的风俗习惯,眼下正好是初冬,沈悦讲了冬日里吃八宝鸭子传统的由来,讲了八宝鸭子有哪八宝。
讲完八宝鸭子,便请了葱青将东西拿上来。
这是什么
宝贝们都好奇,人手一件。
沈悦手上也有一件。
“阿悦阿悦,是鸭子吗”小五忍不住问。
沈悦笑道,“这就是校服,还记得吗我们出席重要活动的时候,会统一穿校服。明日就是我们第一次课外活动,这一次的课外活动主题就是八宝鸭子。陶管家请了凤来楼的大厨,来幼儿园的厨房给我们做八宝鸭子,我们可以去厨房围观鸭子的烹饪过程,也可以向大厨提问,最后,一起品尝最有名的凤来楼八宝鸭子。宝贝们,记得我们明日需要穿校服来哦”
“哇校服”三个萌宝的目光都全然被各自手中的校服吸引。
“我最喜欢校服了”校服是桃桃挑的颜色。
小七亦道,“我也最喜欢了”
小五怎么能示弱,“我才最最最最最喜欢校服了”
教室中,葱青和少艾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