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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多东西,他也是第一次听, 也不全然能听懂, 但府中的孩子惯来都是他在上心,他花了很多时间和心思同他们相处。沈悦刚才提及的不少念头,都曾在他心中有过疑问, 所以沈悦提起的时候, 才会让他心中触动, 虽然没有全然听懂,但不少都是点睛之笔,让他心中不少疑问豁然开朗。
她不是照搬来的。
而是做过,所以融会贯通。
同早前王府中请的嬷嬷方式都不相同。
他听过不少嬷嬷在他面前说起过要怎么照顾府中的孩子, 要么千篇一律, 要么振振有词,但说得最多的都是吃穿饮食有一步算一步, 但像今日这样,画了图案, 又有清晰架构的, 着眼在孩子真正照顾上的, 还是头一个
卓远凝眸看她, 沉声问道, “怎么划分”
沈悦眸间澄澈, 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娓娓道来,“王爷可以拉到卷轴最后”
卓远照做,低眉看向卷轴最左侧。
其实她已画好了矩阵图, 且详略得当。
沈悦也踱步上前,在他身侧,微微躬了躬身,指尖才能指向卷轴上的矩阵处,“就是这里”
她的声音就邻在他耳畔,温和而有力,又参杂着她发间清淡的皂角清香。
卓远心中莫名微动。
没有转眸看她,便继续低着头,佯装专注得看着卷轴上的矩阵和字迹。
目光却在她指尖稍许停留,而后,耳后微微红了红。
沈悦自然猜不透他心思,认真细致道,在他身侧说道,“首先是入园前的晨检。晨间有固定模式,会逐次检查孩子们的体温是否正常,口鼻处有无异样,双手和指甲是否修剪和清洁干净,有无起泡和红肿,然后统一清洁手部后进入幼儿园。这样做,可以避免不少疾病的交叉传染,让孩子们养成爱护卫生的习惯,也能让他们了解自己的身体是否健康,潜移默化里知晓,哪些方面同健康有关,需要他们平日里,在任何时候都要多注意。”
卓远淡声,“需要太医每日来府中吗”
沈悦愣了愣,很快笑道,“我来做就可以”
卓远转眸看她,“你来”
沈悦知晓他心中顾虑,耐性解释道,“入园时的晨检只是日常的检查,若有异常之处,会再适当观察,再请太医入府。”
卓远会意。
沈悦继续,“晨检之后,会同意安排在幼儿园中早餐,不在各自苑中用餐了。”
听到此处,陶东洲迟疑,“沈姑娘,眼下,各位公子和小姐都是在各自苑中用餐的。因为各有喜好,都会有小厨房分别在苑中做不同安排,而且,各位公子和小姐的年纪不同,譬如五公子是能自己吃饭的,但九小姐大多时候都需要苑中的丫鬟和管事妈妈喂饭,若是放到一处,会不会不如分开精细”
卓远也看她。
卓远虽未附和陶叔的话,也没有打断,但陶叔的考虑他也有。
沈悦嘴角微牵,解释道,“陶管家的意思我明白,这一点其实早前有考虑过我昨日观察过,她是可以自己吃饭的,只是不熟练,她若自己一处,就会习惯性让苑中的人喂饭,但若是同旁的孩子在一起,她会耳濡目染,也会模仿和练习。在幼儿园中,其实不止吃饭,还有不少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会让他们逐步适应。”
陶东洲颔首。
沈悦又道,“而且一起吃饭还有一个好处,小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挑食,若是在一处,看到旁的孩子吃蔬菜,他们会对比,也会思考,还会模仿。厨房做的菜各有千秋,但很难顾及每个孩子是否都摄入了足够的营养”
沈悦顿了顿,注解道,“也就是吃得健康合理的意思当孩子们在一处时,每顿都有不同的几道菜,他们可以在这几道中做选择,也会相互提醒你今天没有吃够青菜或肉类,要不要考虑多吃些,这也是对幼童的语言和思考能力的锻炼”
这回,就连陶东洲都听入神了去。
这些理念闻所未闻,但确实,他也想起家中的孩童在一处吃饭时是吃得香,有时甚至会抢,也热闹。
眼下,各个公子小姐在各自苑中确实冷清了些
陶东洲不住颔首。
卓远业已低头,继续好奇去看矩阵上的内容
沈悦便也逐次说明早餐后的知识讨论,教室内的自由工作构建,上午的加餐,而后的户外活动,午休,下午醒来后的加餐,主题课环节设置,二次户外活动等每天的时间划分大致相同,但内容却是不同。卓远忽然明白为什么早前沈悦说她看得住。
每一日,都从辰正到戌时安排得满满当当,用过晚餐后才会回各自苑中,这帮孩子不会有空闲时间去捣乱
而所有的安排都是学和玩相互交错参杂,时间都不长,不像早前嬷嬷的整段时间
陶东洲也正好问起,沈悦颔首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他的注意力很难持续集中,合适的时间可以激发兴趣,好奇,他们才会愿意去做持续练习。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个年纪的孩子天性就是玩;等到孩子再大一些,时间就可以再长一些,也需要有固定的约束”
不知为何,卓远忽然想起他今晨吩咐卓夜看着小五锻炼一个时辰,也想起小五每回都不怎么情愿。
但其实,一开始似是小五央着要他教他功夫的
卓远目光微微滞了滞,仿佛有些懂了沈悦的意思。
眼下,沈悦正同陶东洲说幼儿园食谱的事,卓远不由抬眸看她,其实心知肚明,有沈悦在,他其实根本无需再问得这么细,他的直觉,她比早前的嬷嬷都更细致,更让人放心
他要问的,不应当是她要怎么做,而是应当是她还需要他做什么
卓远放下卷轴,“除了准备一处宽敞明亮地方,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陶东洲也看向沈悦。
王爷的意思是,还要他做什么。
沈悦低头道,“需要两人做助手,照看孩子时,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比如喝水、或是孩子有情绪中途离开安抚的时候,都需要有人可以分担。还要几位先生,可以带着孩子做强身健体,识字认字,美学美术,还有会讲故事寓教于乐。”沈悦淡淡笑道,“我会同先生们提前约好未来三个月的课程,结合时节与风俗习惯,让孩子在课程中感知,比如腊八食粥、冬雪赏梅”
卓远不曾移目。“都要什么样的人”
沈悦应道,“助手要可靠、细致、耐性、愿意同孩子相处,但有原则的;授课先生希望是生动活泼,有亲和力的。”
卓远温声,“那让陶叔在府中挑两个合适的人,让她们跟着你;再拿王府的牌子去请几位先生,你来把关;强身健体可以找卓夜,你可认识卓夜”
沈悦点了点头,昨日,就是卓夜送她和表哥回家中的,而后又一直在宅子外守着,确保威德侯府的人没有来寻仇添乱,后来陶管家来了家中,卓夜才同陶管家一道离开的。
卓远又道,“日后,府中和孩子相关的事都听你的,诸事都可以找陶叔,陶叔会帮你。”
沈悦微顿,没想到卓远会这么信任她
而陶东洲也及时问道,“沈姑娘,还有吗”
沈悦回过神来,朝陶东洲道,“还需要寻些能工巧匠,将幼儿园的家具做成孩子适合大小,若是可以,尽量用旧的家具改,我不太会画家具的图纸,但我可以和工匠师傅说起要什么模样的,他们能听得懂;幼儿园需要教具,不少教具都要动手做,所以,需要这两日挑几个心灵手巧之人,同我一道改制教具,以备开园用。”
卓远微微蹙眉,“明日不能开园”
他后日出征,他本是想赶在出征前看一看孩子们在幼儿园的模样,才安心。但听沈悦的意思,应是还要时日
沈悦莞尔,“还要等等,除却幼儿园的东西需要准备之外,还有重要的一步。孩子们到幼儿园之前,要请平日亲近的照顾人同我一起,先见见他们,告诉他们幼儿园是什么样子的,也提前知会他们,征得他们的同意,也让我同他们建立联系,这样会让孩子感受到尊重,是对他们的交待,让他们对日后有期待”
不知为何,卓远一时忘了移目。
“还有吗”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粉饰太平。
沈悦却忽得朝他福了福身,卓远微怔。
沈悦低眉,“在王府中,我会直接唤孩子的名字,孩子们也可以唤我阿悦,沈悦不行跪拜,亦不会颐指气使。如此,才能和孩子交心,亦能说话,王爷可能答应”
陶东洲迟疑,可是在府中,都是唤的公子小姐,会不会不合规矩
“好。”卓远却应声。
沈悦明显松了口气。
卓远嘴角淡淡噙了一抹笑意,似是藏了柔和暖意,从善如流,“阿悦”
沈悦愣住。
卓远嘴角又勾了勾,转向陶东洲道,“陶叔,日后府中都唤阿悦。”
陶东洲莫名看他。
正好偏厅外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众人思绪,卓夜一脸想死的表情,“王爷,五公子说要找你决斗”
卓远脸都黑了。
陶东洲的目光又看向沈悦。
而后再度低头,反复看了看手中的举荐信,仿佛才做了决定,“沈姑娘,今日晨间王爷正好离府,要黄昏前后才会回来。这段时间刚好空闲,你先随我来,合不合适,我们今日先看看。”
沈悦感激福了福身,“多谢陶管家。”
沈悦言罢,也激动抬眸看向霍伯伯。
沈悦猜得到,陶管家最后肯点头,除却有翁大人的举荐信之外,还是信任霍伯伯的缘故。
霍明连忙摆手,示意她赶紧跟着陶管家去。
沈悦不敢耽误。
陶东洲领着沈悦,从前院往东院去。
王府很大,陶东洲的步子却不快,一面走一面朝她道,“今日是五公子母亲的忌日,王爷晨间便带了五公子去普照寺。眼下,府中还有七公子和九小姐。七公子连着病了几日,大夫开了药,在苑中歇着。九小姐是府中最年幼的一个,沈姑娘,你今日可以先在府中照顾九小姐。”
沈悦认真听着,等陶管家说完,她温声应好。
沈悦知晓这些权贵府邸的忌讳,入内后,没有四处顾盼,也没有特意卑微,只是低头甚言。
但陶东洲看来,她的言行举止反而得体。
在王府,好奇不是好事,尤其是新来的人;但要照顾好府中的小祖宗们,又不能性子太唯唯诺诺了去,否则孩子们不服管,也会有样学样这些都是王爷早前在挑选嬷嬷的时候最忌讳的。
陶东洲难免意外,这沈姑娘的性子,倒是刚刚好。
陶东洲眸间很快掠过一丝满意,确如霍明所言,沈悦年纪不大,却是个稳妥的。
陶东洲脚步缓了下来。
沈悦也跟着缓了下来,抬眸看,刚好行至一处苑落门口。
苑落门口挂着匾额,匾额上写着“桃华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是形容出嫁的新娘子的,很少见这个词用在小姑娘的苑落中。
果真,陶东洲一面领了她入内,一面朝她道,“桃华苑就是九小姐的苑落。沈姑娘,有一事,老夫要先同沈姑娘说一声,以免沈姑娘不知情弄错了。”
沈悦转眸,轻声道,“陶管家请说。”
陶东洲道,“平远王府中的孩子诸多,却不都是王爷的侄子侄女,譬如九小姐便姓方,是王爷的外甥女。因为姑爷战死沙场,九小姐的祖父母又不在京中,京中剩下的都是旁支,反而不如王爷亲厚。所以王爷将九小姐接回了平远王府抚养,所以,王爷是九小姐的舅舅。”
原来如此。
沈悦又想起“桃华苑”的匾额,应当是平远王题给自己姐姐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应当是记得姐姐出嫁前的样子。
他们姐弟二人感情很好。
所以才会将外甥女接回王府,即便姓方,但在平远王心中,同侄子侄女应当没有区别。这样的一视同仁,在这里应当少见。
陶东洲说完,沈悦心中拿捏了几分,正要应声,忽听苑中委屈的哭声传来,“我不要穿蓝色,呜呜我不要我不要我就不要呜呜我就要舅舅,我不要穿蓝色,我不喜欢蓝色”
沈悦还未反应过来,苑中声音骤停。
沈悦询问般看向陶管家,陶管家会意颔首。
意思是,这就是九小姐。
沈悦想起方才的声音,虽然一直在哭,但是总的来说,轻柔,委屈,虽然因为不满在哭,也在闹脾气,但始终未大声哭喊,歇斯底里打滚哭闹,也还能表达清楚自己的诉求。
还可以沟通。
方才短暂停下来,应该是跟前有人在同她说话。
果真,稍许过后,应是对方的话说完,奶声奶气的哭声再次响起,更加委屈,“可是,我昨日喜欢蓝色的,但我今日就不喜欢蓝色了呀呜呜蓝色不好看,我特别不喜欢蓝色,我就是不要蓝色”
陶东洲似是头疼,又似是已经习以为常,看向沈悦时,却见她在认真听着,神情专注,全然没有留意他她。
沈悦也确实没有留意。
猜测方才的哭声过后,应是照顾她的人快步去换了旁的颜色的衣裳,但折回时,哭声却更厉害了些,“我更不喜欢绿色呜呜我不要绿色,我就要舅舅”
再往后,基本都处于无论对方说什么,反正我都坚决不赞同的情绪中。最后,再将舅舅两个字搬出来,对方似是就会照做。
沈悦心中约莫有数了,便转身朝陶东洲问道,“陶管家,府中公子和小姐提的要求,王爷平日大都是满足的吗”
陶东洲思索片刻,应道,“对几位小姐满足得多,对几位公子要严厉得多。”
沈悦顿了顿,也大致明白九小姐一直要舅舅的原因了。
沈悦朝陶管家福了福身,“陶管家,我去看看九小姐吧。”
陶东洲点头。
沈悦又想起,“九小姐的名讳是”
陶东洲微讶,府中除了王爷,很少有人会直接称呼九小姐名讳。
但许是早前见沈悦稳妥的缘故,又许是方才见沈悦仔细听着,陶东洲心中还是对沈悦有几分信赖和期待的,便同沈悦道,“九小姐姓方,名唤晨曦,小名是桃桃,王爷大都唤桃桃,有时也会唤小九。”
沈悦应好。
陶东洲唤了一侧侍奉的丫鬟上前,“这位是沈姑娘,今日沈姑娘来照看九小姐,你们诸事都听沈姑娘的。”
丫鬟福了福身,朝沈悦问了声好,遂又撩起帘栊,领了沈悦往内屋中去。
不知为何,陶东洲心底莫名期许,许是这个沈姑娘,真能看得住这一府的金贵小祖宗们。
临近晌午,小厮匆匆来寻陶东洲,“陶管家,方才普照寺那头来人了,说王爷提早离开了,应是前后脚就会回王府了”
陶东洲错愕,“不是才去普照寺,要黄昏前后才回吗”
小厮一脸焦头烂额,“听说五公子在普照寺中祭拜的时候,抽空跑去同人打了一架,王爷直接将五公子拎回来了,正在气头上。”
小厮这么一说,陶东洲便明白。
今日本是去拜祭五公子母亲的,闹这么一出,王爷应当火气不小才是,陶东洲赶紧去王府大门迎候。
果真,马车刚停下,便见卓远一手将小五直接从马车上拎了下来。
门口的侍卫也好,小厮也好,陶东洲也好,这种场面见多了,都不敢应声。
等入了王府大门,卓远才松手一扔,小五还站得住,旁人都看得出王爷没用多大力气,但是气势是有。
小五有些吓住。
卓远朝陶东洲道,“陶叔,让他去佛堂罚跪”
言辞间还有恼意,是没消气,遂又将目光转向小五,“今日是你母亲的忌日,你跑去普照寺打架,你真出息了你”
只是卓远如此说,小五虽然眼中有害怕,却还是将头一侧,双手环臂,嘴一撅,轻哼一声。
眼见卓远要动怒,小五又躲到陶东洲身后,“陶爷爷”
陶东洲看了看卓远,虽然在气头上,但也没想真揍五公子,遂同一侧的小厮道,“领五公子去佛堂吧。”
小五见势不对,自己先跑开了。
卓远奈何叹了叹,见陶东洲上前,又问,“小七怎么样了”
陶东洲应道,“晨间王爷看着喝了一剂药,睡到方才醒了。大夫来看过,说恢复都慢,是因为不怎么喝药的缘故。”
卓远只觉头又胀了几分。
今晨,还是他盯着才肯喝的药。
卓远踱步往小七处去,问,“桃桃呢”
陶东洲也未隐瞒,“沈姑娘在照顾着,九小姐一直很好,起床时吃了蔬菜,在屋中玩了些时候,又到苑中玩了好些时候,一直没哭,方才用过午饭,在苑中散步消食,沈姑娘方才带去午睡了。”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