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与子同袍四
总归,卓泉心里一整日都不怎么舒坦。
在翰林院的大半日,沈涵生就似个胶皮糖黏住了他一般,似是大半日眼睛都长在他身上了。
一会儿左看看,说他的字不好;右看看,说他文章不好;上看看,说他体格单薄;下看看,说他性子孤僻,不合群。
他觉得沈涵生一幅少年老成模样,同他这些,看似是想扮演语重心长,恨铁不成钢。实则是想排挤他,不想他来翰林院中任职。
官场上这种套路多了去了,沈涵生仗着生得陛下信赖,在翰林院一手遮天,胡作非为,专坑像他这样的大好青年。
脑海中这么想着,卓泉脑袋上又挨了一记纸张揉成的纸团砸头。
卓泉看了看沈涵生,沈涵生朝一侧负责带新人的翰林院管理道,“这个家伙又走神了,你给他专门拿只笔,日后我说事情的时候,他走神,就给他脑门画正字,出翰林院之前都不能擦”
卓泉诧异看他。
翰林院官吏一眼为难。
沈涵生看他,“现在就画第一笔。”
翰林院官吏只得上前去。
卓泉忍无可忍道,“我也是朝廷命官,沈相你”
话音未落,沈涵生的声音幽幽响起,“对相爷不敬,多加笔”
“你”卓泉踟蹰。
沈涵生叹道,“继续说,继续说再画一笔,你要是想在陛下跟前对峙,我陪你,只是卓泉你好歹拿出些骨气来也好让我对你这个新科状元刮目相看才是”
卓泉咬唇
“愣着做什么,去画啊”沈涵生再嘱咐一声。
翰林院官吏没法,只得上前。
卓泉咬牙切齿。
临出翰林院的时候才伸手使劲擦了擦脑门,但是根本擦不干净。
今日不知道遇到什么邪祟了
竟撞上这么一个人
还学问最好,人品最好,天下读书人的典范
他怎么没看出来
卓泉将额头都擦红了,也不管有没有擦掉,正好他今日没乘马车来,走回去这一路,路上看他的人挺多的
卓泉恼火
怎么遇上沈涵生这么个人。
思及此处,身侧有马车慢悠悠过去,他也没留意。
但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卓泉诧异抬眸,正好见马车车窗上一只手撩起帘栊,紧接着,沈涵生的脸露了出来,“喂,小鬼”
“我不叫小鬼”卓泉恼意到了极致。
“幼不幼稚”沈涵生笑。
关你什么事
卓泉心里不服气,但口中没说,经过这大半日同沈涵生相处,他算是摸索出来了一些门道,不要和沈涵生正面刚,这人小气,斤斤计较,而且,尤其爱找冠冕堂皇的,打着为了他好的理由,各种挑衅他的忍耐力。
卓泉心中不快,也不惹他。
但一翻白眼,充分表达自己的不满。
沈涵生尽收眼底。
小五的招牌是“哇”得一声起哄,阿四的招牌就莫过于极其流利的白眼,又不失违和。
沈涵生笑笑,又道,“对了,方才有件事忘了同你说了”
卓泉心里一咯噔,虽然认识沈涵生只是第一日,但总觉得见到他准没好事
不对,是一定没好事
沈涵生果真语重心长叹了叹,“你这身子也单薄了些,看得让人头疼,诶,明日起,你每日绕着翰林院跑十圈才可以入院。”
“什么”卓泉以为自己听错
十圈
明明知晓他弱不禁风,还不如要了他的命算了
他正想找他理论,马车上的人已经随着马车扬长而去,只剩幸灾乐祸般的声音传来,“别忘了”
“喂,沈涵生”卓泉终于忍不住直接吼了他的名字。
他以为他没听见
但忽得,马车车窗的帘栊敛起,里面的人没露面,只露了一只手出来,“十一圈”
艹
卓泉恨不得脱鞋砸死他得了
卓泉憋了一肚子火
但实在想不出,他怎么惹到沈涵生这尊大佛了
照理说,他是新科状元,他的文章还是沈涵生亲自看过的,虽然殿试上,是媛姨金口玉言点了他做榜首,但事前一定是征求过沈涵生意见的。
媛姨信任沈涵生,沈涵生的相辅也做得得心应手。
但沈涵生既然推举了他做状元,就应当是认可他的,怎么眼下看,沈涵生的表现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一般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但沈涵生给他的感觉,总像是故意盯着他,同他作对似是
卓泉心里也说不好。
如今他在翰林院任职,也住在京中,但是他不愿意回平远王府。
没有六叔在王府,他不喜欢。
更不喜欢看到慧妈妈和小七,还有二哥。
六叔去世,除却大哥回西秦的时候,会时不时召集大家聚一聚,大家也都愿意来见大哥之外,即便在京中,大家几乎都很少碰面了。
三姐姐嫁到了南顺,也有自己的孩子了,往返西秦一趟很不容易,这么多年,也就回来过一次。
二哥承袭了王位,没有六叔在,二哥其实吃力,但好在有陶伯帮衬着,这些年,二哥一直在朝中苦心经营,但家中的孩子都不愿意同他一处,因为六叔出征时想拥抱他,他转身就走,大家都记在心里。
小五是同二哥闹得最激烈的一个,其实小五很喜欢六叔,虽然看起来总喜欢同六叔作对,但是同他一样,六叔是小五心中的港湾,六叔不在了,小五就去南边军中,不想留在府中,怕想起六叔。如今西秦已经很少战事,只有南边同蛮夷尚在交战,南边恶劣,小五一点点在努力成为另一个六叔。
小六依旧不会说话,但在六叔战死消息传回京中的时候,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六叔对府中的女孩子一惯都温柔,大家都知晓小六舍不得六叔,那也是小六第一次哭出声音。六叔不在了,后来,尹老夫人就让人接了小六和小八回朔珉,小六和小八也一直都是由尹老夫人在照顾,也很少回京中来。
小八还是爱吃,而且越长越胖,上次见他的时候,他都担心小八这么胖,会不会不好,但有一次同小八喝酒,小八喝多哽咽,他还从来没有做一顿好吃的给六叔吃,他才知道,小八除了吃,还很想六叔。
最后是桃桃,桃桃是最黏六叔的一个,也是最想念六叔的一个,因为桃桃喜欢哭,所以情绪总是外显,六叔死后,桃桃只要一回府就哭,大家看到也会跟着哭。后来桃桃回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处,他也很少见到。
只有慧妈妈同小七是一直留在府中的。
以前多热闹的平远王府,过年的时候,六叔带着他们看烟花,他们轮流骑在六叔肩膀上,也会在六叔和卓夜叔叔怀中盼着轮番点年关的鞭炮爆竹
那是多好的时光啊
如今,他们都散落在天涯,再凑不齐一处。
如果六叔在天有灵见到,会不会唏嘘难过。
这曾经是六叔竭尽全力替他们守着童年乐土的地方,只是如今,少了六叔,就什么都不同了
卓泉淡淡垂眸。
再抬头时,又走到了春晖巷的小面摊处。
春晖巷在他每日往返翰林院和家中的途中,他经常心血来潮到这里吃面。
这里的面很好吃,老板娘胡婶总会多送他一个鸡蛋。
鸡蛋不贵重,却暖心。
“阳春面,胡婶”他照旧在惯常的位置落座,然后喊了一声。
但胡婶没有应声。
他奇怪抬头,才见面摊处下面的人不是胡婶,目光正好瞥到桌面上,用粗布写了字条,大致意思是胡婶不在,她的侄女替她看面摊铺,但是她侄女听不见,所以要去下面条的地方点餐。
卓泉诧异。
难怪今日面摊的生意少了不少
胡婶一直照顾他,胡婶不在,他也应当多照顾些,“我要阳春面”
他到对方跟前,一面慢慢说着,一面比划着,但忘了对方既然听不见,其实也应当不懂唇语。
对方温和笑了笑,拿起几个小牌子。
他一眼看见了阳春面,指了指。
对方也笑着点头,示意她知晓了。
卓泉心想,他怎么忘了,对方只要能识字就好
卓泉回座位的时候,又多看了对方一眼,很娴静的女孩子,只是可惜听不见,不然,应当也有好姻缘,眼下看着,倒像十六七岁都过了
卓泉敛了思绪。
最好的教养,就是不评价别人。
卓泉翻开茶杯倒了口水喝。
很快,对方端了面条来。
很大一碗,里面还有两个鸡蛋。
卓泉看她,“两个鸡蛋”
但很快反应过来,她听不见,卓泉想起她是识字的,但周围没有笔,卓泉灵机一动,伸手沾了沾水杯里的水,在说上写着,“怎么两个鸡蛋”
对方笑了笑,也写道,“婶婶说,如果你来,就给两个。”
卓泉也跟着莫名笑起来。
胡婶真够意思。
原本今日被沈涵生弄得有些糟糕的心情,似乎慢慢好了起来,甚至,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世上,还有像胡婶这样的好人在啊
她侄女人也很好。
而且,笑起来很好看。
一看就是邻家善良淳朴的女孩子。
一日清晨,卓泉还是路过小面摊用早饭。
这次要了西红柿鸡蛋面。
结账的时候,还是用手指沾着水杯里的水问起,“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不会说话,却耐性写道,“小海棠。”
小海棠
卓泉笑笑,“好名字,小海棠。”
有时候人的情绪和肢体动作承载了很多想要表达的意思,虽然小海棠听不见,但是知晓,他是在称赞她。
她也未戳穿,轻轻写了写,谢谢两个字。
卓泉也没反应过来。
春晖巷离翰林院有些距离,卓泉从小就不习惯迟到,也算好了时间。
眼下去,还能提早收拾案几,整理书册,再将自己的植物饮好,再开启今日的工作。
只是上前时,门口的护卫拦着。
卓泉诧异,“怎么了我是卓泉,翰林院编修,日日都来这里,怎么今日不认得了”
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示意对方说。
卓泉会错了意,拿出腰牌,“看,腰牌”
其中有个侍卫只得叹道,“我们自然认得卓大人,但是相爷有交待过,要是卓大人来,先不能入内。”
卓泉愣住,不让他入内
侍卫硬着头皮道,“相爷说,从即日起,卓大人每日入翰林院前,要先绕翰林院跑十一圈才可以入内。”
“”卓泉很快想起,昨天沈涵生确实抽风说起过这句,但他以为他是开玩笑的
怎么会让他跑十一圈才入翰林院
他也没放在心上,但真到眼下,护卫死活不让他入内,旁的同僚一面入内,一面笑着看他时,他一张脸都有些没地方搁
“再这么胡闹,我不去了”卓泉气急。
另一个侍卫头都大了,也应道,“相爷说了,如果卓大人说这句话,就同卓大人说,延迟一日,日后多一圈,今日不来,明日起就是十二圈,以此类推”
“”卓泉惊呆。
侍卫也惊呆。
他们二人看着卓泉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也只从他们跟前跑过两次,还不知道这十一圈要跑到什么时候呢
相爷这回也真是狠,直接不跑完,不能入内。
卓泉实在跑得有些生无可恋,在实在跑不动,蹲下来休息了片刻之后,又重新起身,腿上似是像灌了千斤重担一般,有人的马车从身后悠悠然过去,帘栊撩起,沈涵生没有露头,他只看了他一只手,并着他的声音,“这么慢,沿着翰林院散步吗再多一圈。”
“你,沈涵生,你不要太过分了”此时他也顾不得旁的了。
马车却真的忽然停下来了。
卓泉又一哆嗦。
沈涵生撩起帘栊,终于在车窗前露脸,“就你这个身子骨,不说熬夜为百姓谋福祉,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自己,若是连这十二圈都坚持不下来,你还是辞官吧,做回你的平远王府四公子。”
沈涵生言罢,放下帘栊,也不给他解释机会,唤了马车继续往前走。
卓泉原本还想怼他几句的,但听到最后一句,却忽得沉默。
沈涵生这刀子,当当正正扎到他心底。
不见血,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想在沈涵生面前丢这口气。
于是整个春天,他在绕着翰林院每日跑十二圈。
夏天的时候,会提前做热身活动,跑十二圈的时间,不及早前的二分之一。
秋天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慢慢找到跑步的乐趣。
冬天的时候,跑十二圈已经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只要吃饱了饭。
他以前的食量不多,一碗阳春面都吃不下,但自从开始跑步,每日会多吃很多东西。
年关前,朝中要量尺寸,给官吏做新朝服,量到卓泉这里时,内侍官都愣住,去年也是他给卓大人量的,“大人今年好像壮实了不少,个头也长了不少。”
卓泉愣了愣,忽然想,是不是天天跑步跑的
他早前总是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今年,也似也没病过。
今日是年关前最后一日要在翰林院中,过了今日,就会休沐到大年初五,大年初六才会返回翰林院。
今日,应当也是早朝中最忙的一日。
卓泉在下午离开前,还在翰林苑中见到了沈涵生,他同他道,“小鬼,年关也不要松懈啊”
卓泉无语。
他天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想松懈也都不行,比以前在学堂念书的时候还要累。
沈涵生却说,“累才是对的,你明明有天赋,浪费了天赋,多可惜”
他有时候真不知道,沈涵生是真的觉得他有天赋,还是估计打趣他的。
若是真觉得,他才是不知道沈涵生怎么这么肯定他,但分明眼下,又对他处处都不满意。
整个这一年,他都是在沈涵生眼皮子督促下成长的。
其实回过头来,看这一年的文章,尤其是看到那篇当时递给沈涵生的文章,他自己当时觉得同旁人的文章比,他还是挺满意的,眼下读起来,只觉得确实狗屁不通,他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文章,还沾沾自喜的
早前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等着看他被沈相赶出翰林院的同僚,在幸灾乐祸几个月后,慢慢觉得不对劲起来。
卓泉的从早前的弱不禁风,到眼下,轻轻松松就可以绕翰林院十二圈,在和六部的联谊会上,一个人跑好久都不带累的,给翰林院长了脸。
大家看沈相分明一脸骄傲模样,哪里有半点掀起。
卓泉的文章越写越好
早前他就是状元,就要甩众人一条街,尤其是这一届一起的翰林院新人,但那时候也只是甩众人一条街,至少还可以看到他的身影,眼下,他的文章已经让他们望尘莫及,已经可以直接做更高一级的文书,和处理朝中要务,而众人还在做基础的文书工作。
众人目瞪口呆。
早前,众人总觉得沈相特别不喜欢卓泉,甚至鸡蛋里面挑骨头,还想肯定是卓泉惹到沈相了,庆幸自己行事分寸,所以才在翰林院如鱼得水,但转眼不到一年的时间,众人才想,其实有人关注你才说明你是可塑之才,不关注,不打扰,不挑刺,其实也等于对你的期待很少。
总归,众人早前总抱着一颗看热闹的心情看卓泉被沈相欺负得上蹿下跳,但眼下,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而且,卓泉就似脱胎换骨,但仍旧保持少年心性,继续和沈相暗中较劲,也开始会慢慢反过来挑沈相的刺云云。
宰相肚里能撑船,沈相仿佛也从未计较过。
听闻陛下当日看了卓泉的文章,大加赞赏,甚至在早朝时就宣了卓泉觐见,让他阐述折子观点,朝中都听得目瞪口呆。
平日里,连早朝都进不去,却习惯了看笑话的人,这一刻忽然都彻底沉默了。
沈相真的是在训练卓泉。
忽得,旁人都很羡慕。
他们也想沈相盯着每日绕翰林院跑十二圈,一篇折子被打回来改二十遍,一年到头的文书就没有一次通过的
这些早前看起来的折磨人的事,眼下在众人眼中都成了香饽饽。
这一年,过得实在太快。
腊月二十九的时候,卓泉拎了年货,在相府外的巷子处徘徊,到底要不要去看沈涵生
其实这一年他对他严格要求,其实也是一种督促和保护。
他能在翰林院编修的位置上崭露头角,少不了沈涵生的较真。
若是换作旁人,许是早就放弃了。
但沈涵生一年如一日。
其实他这一年也很忙。
斗倒了威德侯府,将威德侯府收拾得很惨,而且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一点没给威德侯府的党羽留时间脱身。
早前六叔打断了高升一条腿,高升的另一条腿,今年也被沈涵生打断了,高升都不敢吱声,整个安南郡王府不知为何,忽然之间就似销声匿迹一般,随着威德侯府的出事一并淡出了人们视线。
整顿了吏治,揪出了不少京中和地方上的贪官污吏,在百姓心中梳理了威望,又在朝野中杀鸡儆猴。
沈涵生的手段干净利落。
很少多余的话,多余的动作,也很得媛姨赏识。
卓泉其实颜面薄,还在巷口处徘徊要不要去见沈涵生的时候,他的马车一如既往的扬长而过,车窗上的帘栊照旧被撩起,他也仍旧没有露面,只露了一只手,“进来吧,今天有果子酒。”
“”卓泉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才好。
等到苑中,谭伯来迎他,“卓大人,请随老奴这边来。”
卓泉礼貌道谢。
入苑中的时候,沈涵生已经开始一面看书,一面喝酒。
他究竟有多喜欢看书
这让想赶超沈涵生的他,倍感压力。
“坐,谭伯,多拿个杯子。”沈涵生吩咐一声。
他和谭伯竟然都各自听话去做。
他想,好歹来人家家中做客,不好冷场,于是拎起买来的东西放桌上,“沈相,给你买的东西。”
沈涵生瞥了一眼,淡声问,“什么东西”
“核桃。”他应声。
沈涵生波澜不惊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看奇葩的眼神。
他只得硬着头皮道,“沈相日理万机,还要终日盯着我,适合核桃补补脑”
话音刚落,沈涵生卷起书卷,狠狠敲了敲他的头,他捂头,“干嘛开个玩笑啊”
沈涵生睨他一眼,没有吱声。
卓泉想,这人真是,太聪明了,糊弄都不好糊弄
恰好,谭伯也拿了被子,并端了两坛酒来。
卓泉自觉斟酒,沈涵生这才放下书册。
“沈相,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酒过三巡之后,卓泉有些嘚瑟了。
“说。”沈涵生看他。
卓泉似是有些不服气,“我好歹是状元,你说我的文章狗屁不通,那你怎么不点别人当状元”
沈涵生淡声道,“嗯,你是狗屁不通,其余的人,狗屁都不如”
不知为何,卓泉觉得这样的沈涵生很有些意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两人又喝了许久的酒,卓泉又忽然问道,“沈涵生,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是喝多了才会这么说。
沈涵生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道,“你六叔早前帮过我们家,我应当照顾你。”
言外之意,他不必介怀。
卓泉却惊讶,六叔
他从来不知道这一出。
但沈涵生似是也没准备多讲舅舅是陛下心腹的事,反正,在这里,没有姐姐,很多事情都与早前不同,计较不得。
既来之则安之,他也不算说谎。
两人从未这么在一处喝这么多酒,眼下,也都有些到兴致上头了。
有些无话不说,也有些颠三倒四了。
“沈涵生,我告诉你,有一家面特别好吃”卓泉很少这么喝酒,晕得比沈涵生快。
沈涵生看了看他,有些忍不住想笑,阿四喜欢吃面,尤其是阳春面。
卓泉果真道,“小海棠做得阳春面比胡婶的还好吃。”
听到小海棠三个字,沈涵生顿了顿,既而笑道,“那应当多去。”
“我每日都去”卓泉也不含糊。
沈涵生低眉笑笑,又正好饮了一口杯中酒,这里也有小海棠了,他们二人还是遇到一处。
缘分,有时候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
沈涵生放下杯盏,轻声道,“对了,年关之后,陛下让我去一趟九城附近。”
九城
卓泉喝晕了些,实在想不起哪里。
沈涵生继续道,“在南云山附近,你要不要,顺道去拜祭你六叔”
卓泉仿佛忽然酒醒,“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