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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番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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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3月份,乍暖还寒,却也生气蓬勃。

    靳浮白就在这个花草复苏的季节里,不慎染上了同样复苏的病毒,突然发起高烧。

    那是一个霾气沉沉的下午,空气里掺了沙尘暴的黄,天气差到极点。

    满大街都是戴着口罩的行人,还有更夸张的,戴着类似于防毒面具样子的东西。

    本来是周末,但向芋早起得到通知,只能赶去公司加班。

    公司里有人们和周烈开玩笑,说老板,这种天气出来加班,真的不算工伤吗感觉气管都要被霾气堵住了。

    周烈不愧是私下里被骂了8年“周扒皮”的人,只发话说,加班结束可以去后勤部,每人可以领一包口罩。

    这项善举,得到了加班的所有人,大声的“切”。

    雾霾重到几乎看不清对面办公楼里陈设,隐约识别,插在花瓶里的,是一枝新鲜的飞燕。

    亮蓝色,在烟霭沉沉的目之所及中,划出一道惊艳。

    向芋放下望远镜,给靳浮白发了信息,叫他出门时一定要戴口罩。

    信息发出去,再抬眸,周烈就站在她办公室门边,抬着手,看样子刚准备叩门。

    “有事找我”

    周烈说没什么,只是路过,问她要不要咖啡。

    随后,他指了指她的手机,笑着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吃到你的喜糖”

    向芋大大方方笑着“也许夏末,也许秋天,要看我爸妈什么时候有空回国,他们太忙。”

    周烈点点头“提前恭喜你。”

    其实向芋有点不忍心聊这个话题。

    小杏眼最近明显受到了爱情的滋润,每天路过前台,觉得她笑容都更灿烂。

    今天也一样,这么恶劣又加着班的天气,也挡不住小杏眼满面春光。

    向芋忍不住想

    看来周烈真的是彻底没戏了。

    可怜的周烈。

    靳浮白很快回了信息,说是戴口罩,不用担心。

    还说忙完提前打电话,他来接她。

    天气这么差,向芋不想他折腾。

    她忙完了工作,也就没和靳浮白说,提前自己回来了。

    也是碰巧,她捂着口罩一路小跑,居然在秀椿街口遇见了同样忙完回家的靳浮白。

    雾影重重,可她就是知道,那个身影是他。

    她像只欢快的雀,飞奔过去,扑进靳浮白怀里。

    发现这人虽然稳稳揽住她的腰,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下流地去拍她的臀。

    老老实实,一点便宜不占

    向芋纳闷地抬头,看见靳浮白眉心微微敛着,睫毛根部的一圈眼睑隐约泛红。

    她举起胳膊,把手背贴在他额上,触感滚烫。

    向芋扯着靳浮白的大衣回家,进院子前一脚踹开大门,吓了骆阳一跳。

    “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靳浮白开口时稍稍有点哑,咳了两声才说话,声音里有淡淡的无奈“有点着凉,想回来吃个药,正好被咱家女王撞见,给我逮住了。”

    “女王”此刻气焰十分嚣张,叉着腰站在门槛上。

    她一把摘了口罩“我可是严格按照你说的,春捂秋冻,到现在还穿着羽绒服的。你就穿一大衣,耍生病了吧”

    急得帝都话都飙出来。

    向芋站在门槛上才和靳浮白勉强是一个高度的人。

    靳浮白想吻一吻向芋,又怕感冒是病毒性的,会传染。

    只能先把她戴的防霾口罩扯好,凑过去,隔着两层口罩面料轻触,算是吻过了。

    可能事情总有阴差阳错吧。

    靳浮白身体好,几乎不生病,向芋见过他两次发烧,都是请李侈帮忙叫了医生来。

    医生说了几种药,向芋记下,说自己去药店买就好。

    外面天气实在差得可以,向芋从药店出来,居然下起雨。

    雨丝又密又急,洗掉了空气里的浮沉,却也叫向芋一时为难,拎着一兜子药,有家难回。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给骆阳打个电话,叫他送伞。

    身旁同在药店屋檐下的男人,撑开伞的过程中,突然开口,语气里都是诧异“向芋是向芋吗”

    向芋转头,沉默地想了想,才回应一句“程学长。”

    也不是特别想叫学长,但她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男人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围着厚厚的围巾,戴一副眼镜,显得很斯文似的。

    向芋收回打量的视线,隐约记起多年前在大学校园里,面前的人穿过一身运动风格的衣服,染了一头的黄毛。

    那时候这位程学长在宿舍楼下大喊她的名字时,可不是这样儒雅的。

    时光,还真是个魔术师。

    “都毕业多少年了,叫什么学长,怪不好意思的。”

    男人笑着说,“十几年没见了,觉得你和大学时候一样,不像我,都发福了。那什么,你没带雨伞吧去哪我送你一程”

    向芋摇头“不用了”

    “向小姐我给您送伞来啦”

    骆阳从远处举着伞跑过来,甩一甩奔跑时额头上面沾的雨水,“靳先生一看外面下雨,夹着体温计把我踢出来的,让我来送伞。”

    “多少度”

    “好像38度,医生说还行。”

    向芋松了一口气,扭头对男人说“我家里人来送雨伞,就不麻烦学长了,再见。”

    “好,再见。”

    回去后,向芋倒了一倍温水,把药喂给靳浮白。

    还拍拍他的额头,像哄孩子似的,说,睡一会儿,晚饭前叫你哦。

    靳浮白确实有些困倦,忍着笑,“嗯”了一声。

    等她端着空水杯从卧室里出来,立刻被埋伏在外面的李侈和骆阳两个八卦精抓住,拽到一旁。

    房檐很大,晴天遮阳、雨天遮雨。

    所以窗下常年放着骆阳手工做好的木制椅子。

    他们三个就坐在小椅子上,窃窃私语。

    李侈这人没个正经,孩子都上幼儿园了,还是八卦得和从前有一拼。

    他挤眉弄眼地问“嫂子,刚我可听骆阳说了,遇见熟人啦大学的学长还想撑伞送你雨中漫步骆阳还说,哎呦”

    “侈哥,你不地道你自己想八卦的,总扯上我干什么”

    “那你不跟我说,我能知道”

    这俩人为了听八卦,还特地端了一盘水果。

    向芋好笑地瞥他俩一眼,拿了个橘子剥开,故意拖长音卖官司“想知道啊”

    “想”

    “想”

    这俩人,一个是带着孩子的单亲爸爸,一个是没谈过恋爱的母胎单身。靳浮白和向芋感情又稳定,一点可八卦的花边新闻都没有。

    平日里,全靠着养老院的大爷大妈们讲一讲风流往事,当做乐子听。

    终于逮到向芋有点可刨根问底的过去,两个人眼睛放光。

    “也没什么八卦,就是我大一时候,刚才碰见的那人,在宿舍楼底下用蜡烛摆了个心形,跟我告白。”

    “喔噢”

    “卧槽”

    阴天下雨,有正逢傍晚,屋子里是开着灯的。

    灯光从窗口映出来,投落成一块发光的四边形在面前地上,被雨水滴答砸着。

    三个人正说得热闹,突然听见头顶一点咳嗽声,不约而同地转头,抬眼

    靳浮白披着一件毛衣外套,站在窗边,垂着眸子,正在看他们三个。

    李侈见势头不妙,拉上骆阳,冒雨跑了。

    临走还不忘落井下石,说,哎呦嫂子,你上大学时还挺浪漫,哈哈哈哈。

    向芋丢过去一个橘子,还挺准,正中李侈后脑勺。

    打得人步伐一踉跄。

    向芋扔东西从来没这么准过,连空投垃圾都要掉在垃圾桶旁边。

    然后由靳浮白起身去捡起来,重新丢。

    这次正中靶心,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李侈该打。

    骆阳是个节俭的好孩子,扭头捡起橘子,继续狂奔。

    别人都跑了,向芋只能起身进屋,去抱靳浮白。

    她塞一瓣橘子进他嘴里“不是说让你吃过药睡一会儿,晚饭再叫你”

    靳浮白所答非所问“后来呢”

    “什么后来”

    向芋怕他着凉,把窗子关好,再回眸时,才堪堪反应过来。

    靳浮白是在问她,被用蜡烛摆了心形告白之后,怎么样了。

    她笑一笑,拉着靳浮白往卧室走“还有什么后来,当然是被宿管阿姨发现了,说他在那个地方点蜡烛不安全,用水泼灭,然后大扫把给扫走了。”

    靳浮白跟着笑了,问她,我记得你大学时候有个前男友,就是这个摆蜡烛的

    她说当然不是,大学时的男友是异地恋。

    不过过年时候看见共同好友的朋友圈,好像赵烟墨已经结婚了。

    还以为靳浮白因为生病,所以心理脆弱,在吃陈年旧醋。

    向芋干脆翻了那位好友的朋友圈给靳浮白看,说,看,人家还是奉子成婚的。

    靳浮白细细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把手往她发顶一按,开口评价,这男人真没有眼光。

    向芋猛然回眸,看向靳浮白。

    他没有任何醋意,只有一脸温柔。

    时间太久,那时候失恋的情绪她其实已经记不得了。

    可靳浮白还是心思细腻地担忧着,怕她见到人触景生情,会不开心。

    窗外屋檐落雨,被屋子里的灯光晃得像是流星,微闪,滴滴答答滑落。

    下午时还阴霾的天幕,此刻却好像被灯色镀了金色,暖融融,湿哒哒。

    “我才不会因为别的男人不开心。”

    靳浮白笑一笑,提起往事。

    说向芋那时候失恋哭得还挺凶,肯定是好伤心了。他见她时,她披头散发坐在光线暗昧的地方,一声不吭。

    他说,还以为见鬼了。

    向芋气得要死,极力反驳“靳浮白我哪有披头散发,我那天明明美得像仙女。”

    “是我说错了,像仙女。”

    不过他这个人,正经不过三秒,下一刻就把手探进她的领口,问她,仙女的尺码,原来是b

    被向芋狠狠咬了一口手腕子。

    “仙女咬人”被咬的人还挺愉快,扬着调子问。

    “这叫什么咬人”

    向芋下颌一扬,欣赏着自己整齐的牙印,琢磨着措辞,“这是送你一块手表。”

    靳浮白抬起手腕看一眼“行,我瞧着不错,比江诗丹顿耐看。”

    小时候会有这种把戏。

    那时候的孩子远没有现在这么琳琅的玩具,家里的长辈哄人,有时候就用圆珠笔,在手腕子上给画个手表。

    越活越回去了,还开这种幼稚的玩笑。

    也许爱情让人稚拙。

    可又让人快乐。

    靳浮白的身体是真的好,向芋还琢磨着如果退烧困难,也带他去医院看看的。

    结果吃过药才不到半个小时,烧退了,连咳声都很偶尔。

    许是因为他提起初次见面的场景,向芋也跟着回忆起过去。

    她说,靳浮白,我能遇见你,真的是很好的一件事。

    靳浮白喜欢这种话题,扭头,示意她说具体。

    向芋缓缓道来,同他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她小时候其实很喜欢上学,学校有老师有同学,好热闹。

    回到家就很无聊了,就只有做饭的阿姨。

    那时候还没固定用陈姨,家里的保姆一年半年就要换一次,也建立不出什么感情。

    向芋那时候最不喜欢就是下雨,只要下雨,还没到放学时间,从教室的窗户就能看见,学校门口堆满了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

    伞面各色各样,像彩色蘑菇,却没有一朵蘑菇是属于她的。

    向芋永远没人来接。

    她有钱打车,可是那会儿出租车不太好打,尤其雨天。

    向芋做儿童时就很通透了,她知道自己能过得在优渥的环境里生活、学习,都是因为父母的事业有成。

    所以从来不去抱怨。

    只是偶尔,在被来接唐予池的干爸或者干妈一起接到车子上时,听他们家人之间聊天或者对话,听唐予池被骂成绩差,总觉得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温馨。

    哪怕唐少爷被干妈揪着耳朵训斥,说试卷上的题目那么简单,还能不及格,是不是要去测一下智商。

    向芋也是羡慕的。

    细雨落在院子里,滴答轻响。

    向芋很温柔地看向靳浮白“后来我在雨里认识你,再遇见雨天,好像也不觉得雨天多讨厌了。”

    向芋想起2012年秀椿街的雨夜,也想起那年夏天暴雨侵袭的长沙。

    她满脸笑意地把手里的橘子挑着大瓣的,撕下来,放进靳浮白嘴里。

    难得地柔声细语“你吃。”

    靳浮白含着橘子,眉心微蹙。

    向芋还以为他是心疼她了,正准备宽慰他几句,告诉他都过去了,她现在还挺喜欢下雨天的。

    他却说“向芋,这橘子你尝过没”

    “还没,怎么了。”

    向芋站在灯光下,手里举着剩下的半个橘子,表情迷茫。

    “酸。”

    向芋气沉丹田,然后把橘子都塞进自己嘴里,猛地扑过去,吻靳浮白,把橘子填进他嘴里

    我叫你破坏气氛酸死你

    靳浮白被酸得眯缝起眼,又咳几声。

    向芋得了便宜还卖乖,美其名曰,生病就是要补充维生素,你看我多爱你

    结果乐极生悲,第二天还没等睡醒,先把自己咳嗽精神了。

    人家先生病的靳浮白神清气爽。

    而她,因为那个捣蛋的吻,染了病毒,又是流鼻涕又是咳嗽,持续好几天。

    这期间李侈过来玩,看见向芋鼻尖都被纸巾擦红了,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调侃笑意。

    他摸着额头,明知故问“哎呦,我怎么记着,生病的是靳哥啊怎么难道是我记错了”

    向芋还因为被出卖的事情记仇,懒得理他。

    李侈就摸着下巴,去问靳浮白“靳哥,怎么回事儿啊,你生病了也不节制点,瞧把嫂子都给传染了。”

    向芋幽幽开口“靳浮白,你朋友也不少,我杀一个你介意吗”

    李侈大笑着往靳浮白身后躲,嘴上继续犯坏“靳哥你看啊,嫂子这嗓子都哑了呢,是不是喊得”

    要不是骆阳拉着,向芋非用手里的硬盒纸抽给李侈开瓢不可。

    不过李侈这人,其实很周到。

    玩笑是玩笑,转眼就送来两大盒补品,还送了一盒缓解咽喉肿痛的含片。

    怕被打死,没敢自己来送,是让靳浮白转交的。

    靳浮白用盒子戳一戳向芋的胳膊,逗她“我这个朋友,还杀不杀了”

    “还挺有眼色的,留一阵儿吧。”某个女王端着架子,这样说。

    那几天,向芋总是越到夜里咳得越严重,靳浮白也就陪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也给她倒温水。

    向芋怕他休息不好,说自己想去隔壁客房住。

    靳浮白拒绝了“你不在我更睡不好。”

    有一天醒来,是凌晨,天色将明。

    向芋咳得清醒了,索性转身,借着昏昏的光线去看靳浮白。

    靳浮白未醒,但感觉到她咳嗽,像是习惯性地,伸出手来揽着她,轻拍她的背。

    他问她“喝水么”

    语气掺着困意,像是沾着晨露,轻轻的、温柔的。

    向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摇头说不喝。

    靳浮白缓缓睁开眼睛,上眼皮因为困乏,叠岀两层褶皱。

    这样幽暗的光线,显得他眸色更加深邃,像是清晨泛雾的湖。

    “睡不着”

    “嗯,有点,咳得精神了,不然你哄哄我”

    也许是听向芋声音确实精神,靳浮白也渐渐清醒了。

    他半坐起来,靠在床头,忽然说“给你唱歌听”

    向芋上学时候也遇见过,给她唱歌表白的男生,她对这种方式无感。

    总觉得抱着个吉他,边弹边唱,像个人才艺展示,并不温情。

    但靳浮白开口后,向芋才发现,她并不是对唱歌这件事无感,而是对那些唱歌的人。

    靳浮白唱的是一首好老好老的美国乡村歌曲,takeho,tryroads。

    不是柔情蜜意的那种,他甚至阖着眼睛,像呓语,却格外动听。

    靳浮白的指尖,随着节奏,轻轻敲打在向芋的蝴蝶骨上。

    每一下,都像是带电,引燃心跳。

    他们都是素着一张脸,连服装修饰都没有,是人类最原始纯净的模样。

    却在这个时刻,爱意绵绵。

    一直到早饭时,向芋脑海里都是靳浮白哼唱的调子。

    她也唱了一下,嗓子是哑的,不好听。

    靳浮白正在帮她盛粥,感觉到向芋的目光,挑眉看过来。

    这姑娘幽幽地说,真应该再亲你一下,把病毒还给你。

    她身后是餐厅的窗,晨晖泛金,披散在肩头的头发也毛茸茸地圈了一层金棕色的光。

    靳浮白放下汤勺,单脚支了一下地,木制座椅在瓷砖上滑退开一段距离。

    他招一下手“来,病毒还我。”

    向芋支支吾吾,最后叹气“算了,我这么爱你,怎么忍心传染给”

    话都没说完,被他连人带椅子扯过来吻住。

    向芋错愕一瞬,抬手打他“会生病的你干什么”

    靳浮白笑着“来尝尝你这张小嘴,是不是抹蜜了,说话这么甜。”

    下过一场雨后,气温迅速回升。

    院子里有两颗海棠,开得正旺。

    向芋凑过去闻了闻,没有任何想象中的芳香馥郁,她还不死心,又凑得更近些。

    身后传来靳浮白轻笑的声音,他说“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张爱玲老师早说过,海棠无香是遗憾,怎么你还不死心”

    向芋闻声回眸。

    这颗海棠不高,她是蹲在地上的,仰头看着靳浮白垂了眼睑的样子,突然觉得网上那句话说得真对

    “最怕流氓有文化”,确实是迷人。

    本来想拍个海棠花发朋友圈,想一想,还是算了。

    那阵子向芋有点不乐意点开朋友圈,里面除了唐予池还是唐予池。

    唐予池谈恋爱的方式和以前一样,热烈,且像个舔狗。

    向芋真的不想再看他一天无数条的刷屏朋友圈了。

    李侈再来时,是找靳浮白谈正事。

    李奶奶年纪大了,家里没人照顾,想要送来靳浮白的养老院。

    不过靳浮白有事出去了,李侈就在院子里,同向芋聊天。

    聊起和靳浮白的初识,李侈想了想,说,那时候我好像是高中吧,靳哥也是个高中生。

    向芋没听过靳浮白过去的事情,很有兴趣地问“他上高中时什么样”

    “帅呗,话不太多那种,穿得特别高逼格。”

    李侈皱了皱眉,“我那会儿像个土包子,还穿运动大裤衩呢,靳哥已经满身名牌了。”

    李侈说就是因为当年见了靳浮白,他才觉得自己不够时尚,后来就开始喜欢买买买了。

    “不过靳哥和我还不太一样,我是那种人生得意需尽欢的。”

    向芋蓦然想起最初听说李侈的名字,还是唐予池告诉她的。

    唐予池说李侈去澳门一趟,能输掉几百万。

    她问李侈这事儿真的假的,李侈一脸“往事莫要再提”的纠结“别说了,跌份儿。”

    于是向芋知道了,那事儿是真的。

    向芋短暂地走了个神,又继续听李侈说起关于靳浮白的往事

    那是2006年的冬天,在哈尔滨,李靳两家人的饭局上面,李侈第二次见到靳浮白。

    那会儿李家的生意刚刚伸展到了东北,有些事情需要借靳浮白家中的关系帮忙。

    靳浮白代表他的外祖母,千里迢迢,被请到了哈尔滨。

    靳浮白那时候已经大学毕业,在读研,一边读研,一边帮他外祖母做事。

    他当时身份已经不能小觑,连年龄长过他的人见他,也要叫一声“靳先生”。

    为了暖场,饭局上也有其他老板,个个都能说会道。

    那顿饭气氛挺好的,酒过三巡,这群人开始聊起当年的新闻,一会儿说菲律宾废除了死刑,一会儿说台湾高速铁路通车。

    李侈跟着贫了一会,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务是陪好靳浮白。

    一转头,他看清了靳浮白的神色。

    靳浮白似乎不适应那种过于冷的天气,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只喝着热茶。

    他脸色淡得像是窗外的雪夜,留意到李侈的目光,露出礼貌却又疏离的笑。

    “靳哥,不再喝点今儿这白酒还不错,喝多了明天起床也不会头疼。”

    “不了,你们尽兴,我喝茶就好。”

    那时候李侈就觉得,这位姓靳的哥哥,肯定是能成大事的。

    才20出头,就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饭局结束,李侈为人八面玲珑,家里的长辈也就吩咐李侈,让他带着靳浮白玩。

    李侈也有私心,想着,跟着千万赚百万,陪好了也许以后有合作机会,干脆陪吃陪喝陪泡澡,一条龙服务。

    但玩了一圈下来,他发现靳浮白其实是个挺无聊的人

    吃得讲究,但饭量不大。

    喝酒也有度,喝到一定的量,抬手叫停,任人怎么劝都没用。

    玩么,更是什么都看不上眼。

    李侈特地带靳浮白去了个死贵死贵的场子,里面女人漂亮的,连明星都有。

    台子上有女人跳着钢管舞,身姿扭动,多少男人在台下热血沸腾。

    有个女人细腰丰臀,冲着李侈他们抛媚眼。

    李侈想着,靳浮白在身边,总不能让靳哥觉得他抠门,回手撒了一把钞票过去。

    结果再回头发现,靳浮白早已经踱步到百米开外的窗边。

    场内喧嚣热闹,他置身事外,开了一扇窗,靠在墙边抽烟。

    哈尔滨多冷啊,窗外吹进来的都是霜气,窗子还有一点冰花。

    可靳浮白站在那儿,好像真觉得,外面被雪覆了的寂静城市,比这满屋子的女人更有意思。

    那天李侈还犯了个错,他本来想找两个尤物晚上陪靳浮白。

    但看样子,靳浮白肯定不答应。

    李侈欠了一句“靳哥,你对女人没兴趣啊那男人呢”

    李侈说,当年靳浮白看他的眼神,他现在想想,还觉得心有余悸。

    “差点以为自己把家里的事儿给搅黄了,好几天没睡好”

    向芋笑得前仰后合。

    她一直觉得李侈能说会道,人精似的,没想到以前也栽过跟头。

    李侈也跟着笑,只不过提起过去那些挥金如土的日子,他眼底到底是多了些莫名的神色。

    顿了一会儿,他又开口“嫂子,我以前不懂,可现在是真心觉得,你和靳哥能成,太不错了。”

    因为酒店离得近,李侈常带着迪迪来蹭饭。

    他看过靳浮白给向芋夹菜。

    也看过向芋咬掉红烧肉上面的瘦肉,把肥肉丢进靳浮白碗里,然后靳浮白满脸宠溺的无奈,替她吃掉。

    每每这种时候,李侈都忽然觉得,原来当年在哈尔滨,靳浮白站在窗边抽烟的场景,其实是孤单的。

    如果那时候有向芋在,就好了。

    他说了一堆感慨,向芋还在直盯盯看他。

    李侈纳闷“嫂子你想什么呢”

    向芋说“我在想,把你丢邻居家废弃的井里,摔死或者淹死,这方法可不可行。”

    李侈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说得太真情实感,把想要给靳浮白安排女人的事儿也给说了。

    他哈哈大笑着赔礼道歉,说都是过去了,而且靳哥洁身自好,才不随便沾女人,他嫌烦的。

    向芋也不是真的计较。

    可能是从心里,她把李侈和骆阳当成朋友,也就像和唐予池相处一样,偶尔开个玩笑,斗斗嘴,吵吵架。

    “嫂子你别生气,我有靳哥以前的照片,你看不看”

    向芋最终妥协了,换来一张以前的照片。

    靳浮白和骆阳从外面回来,向芋便结束了和李侈的闲聊,坐在一旁,喝着保护嗓子的茶,听靳浮白他们商谈李奶奶的事情。

    其实这三个男人坐在一起,摊开细聊怎么安顿老人时,有种格外的温柔感。

    以前向芋觉得,靳浮白这人,锦衣玉食,穷奢极欲。

    如果有一天让他被生活琐碎绊住,一定会让他失掉不少颜色。

    其实不是的。

    偶尔,向芋也会陪着靳浮白和骆阳去养老院。

    靳浮白关心老人们的身体的样子;

    悉心询问老人起居餐食的样子;

    同骆阳和聘请的院长商量,是否要给老人们定期开设心理疏导讲座的样子。

    那些时刻非但没让靳浮白黯然失色,相反的,向芋以为,这样的靳浮白比从前更有魅力,也更迷人。

    她喜欢听靳浮白和头发花白的老者交流。

    偶尔遇见听力不好的老人,饶是靳浮白那样矜贵自持的性子,也不得不拢了手在唇边,挑高声音,喊着似的,同老人对话。

    那画面,温馨得不像话。

    有老人打听,问靳浮白是否婚配。

    靳浮白就指一指向芋,眼含笑意地说,今年完婚,我的未婚妻在那儿。

    李侈是在家里吃过晚饭才走的,睡前,靳浮白发现他的姑娘有些反常,总盯着手机发呆。

    凑过去问才知道,她从李侈那儿敲来一张以前的照片。

    十几年前的照片了,手里的手机还是苹果最初款。

    靳浮白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只觉得那时候确实是年轻一些。

    向芋就在旁边,举着手机长吁短叹“你说你长这个模样,以前上学时,是不是有很多女人追你啊”

    “没有很多。”

    “收到过情书吧”

    靳浮白笑一笑“但没有人在宿舍楼下给我摆心形蜡烛。”

    向芋这种咸鱼的性子,唯有在关于靳浮白的事情上喜欢较真。

    她说你等着,我要给你看我以前的照片,也很美,绝不输你

    向父向母手里肯定是没有的,他俩脑子里只有工作和工作。

    向芋特地给陈姨打了电话,说是想要一张小时候的照片,陈姨说她应该是有的,要好好找一下。

    陈姨平时玩手机少,可能要鼓捣一会儿才能发过来,向芋玩着手机等,忽然看到快递签收信息。

    自从搬来秀椿街,向芋的快递都是寄到这里,白天骆阳在的时候会帮她签收。

    看到信息她才想起,今天有个快递还没拆。

    靳浮白坐在床上,看着向芋的身影在他眼前来来去去。

    她总有些特别的小工具,就像现在,向芋拿着一个鸡蛋大的小圆形,居然是专门用开拆快递的刀。

    还有她手里拿着的一个像是滚动印章的东西,在快递信息上滚一滚,上面变得黑漆漆一片。

    向芋抬眸,对上靳浮白的目光,很是得意地显摆“不懂了吧这是专门用来涂抹快递单的。”

    “为什么要涂”

    “不安全啊,这个丢在外面,很容易泄露个人信息的。”

    快递箱子拆开,里面是两瓶沐浴露。

    向芋举起来给靳浮白看“这个沐浴露是小杏眼推荐给我的,说是桃子味,很好闻。”

    因为沐浴露,向芋向靳浮白发起了共浴邀请。

    她想得简单,就觉得好东西要共同分享,没成想,把自己给分享出去了。

    靳浮白对沐浴露倒是没什么评价,手熟稔地覆上来时,说她的臀型更像桃子。

    向芋在淋浴声里断断续续地质问靳浮白,不是说来试试新的沐浴露么你在干什么

    这人在她耳边浅笑,把沐浴露的泡沫抹在她脸颊上面,说“在做春天该做的事情。”

    等从浴室出来,向芋已经不想再理他了,腰肢酸软地蜷进床里,窝成一只虾米。

    手机里有两条未读信息,是陈姨发来的照片。

    向芋点开一看,哭笑不得。

    靳浮白凑过来,吻她的侧脸“看什么呢”

    “看我自己的照片”

    他也跟着把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果然轻笑岀声。

    照片居然是向芋婴儿时期的,肥嘟嘟的小姑娘穿着开裆裤。

    两条小胖腿中间放了个大苹果遮羞,眼睛瞪得很大,像是对什么极度好奇似的,嘴角还有一点亮晶晶口水。

    向芋解释说,那个口水是因为她不看镜头,家里老人用吃的吸引她注意,她才馋得流口水的。

    手机一振,陈姨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是向芋高中时候的证件照。

    向芋得意地把照片给靳浮白看,说怎么样,我以前也很美吧

    迟迟没得到靳浮白的回应,向芋扭头,听见靳浮白笑着说“没什么,还好没在你高中那会儿遇见你。”

    “什么意思我不美吗”

    他说“是怕认识早了把控不住,想拐你早恋,拐你私奔。”

    向芋觉得早恋和私奔对靳浮白来说有点太纯洁了,她狐疑地问,只是这样

    靳浮白就凑过来,唇贴着她的耳廓,轻声说“还想拐你上床。”

    “靳浮白,你怎么这么色”

    可能是怕她咬人,靳浮白把人紧紧按在怀里,向芋行动受阻,只能从他肩头窥见一点事物。

    床头花瓶里插了一枝淡粉色的海棠,是前些天刮大风吹断的。

    骆阳说这花花语不好,有苦恋离愁的意思。

    可向芋此刻望过去,花影被灯色拓在墙上。

    心想,也没什么不好,她瞧着就挺像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