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人工火化了
徐衍在心里呐喊,我还没死呐
可惜,发不出声音。
从尸体中脱颖而出的喜悦瞬间消失。
早知如此,还不如跟那三位一起去化成灰呢。
至少有个伴。
身上涌起的灼热越来越重。
徐衍能感受到热,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尸体也有好处,没有痛觉。
哪怕烧成灰都不带哭的。
周围没有尸体,徐衍无计可施,只能默默等待。
其实身上并没有火焰。
据徐衍观察,灼热的来源更像是一种气浪般肉眼不得而见的力量。
这份力量无孔不入,透过血肉深入骨髓,一点点的改变着他的身体。
蒸血,固肉,凝炼骨骸
这是炼尸
徐衍恍然大悟。
怪不得对面的女人两手不停的掐动,像在施展法术。
莫非是修行者
搜寻着原主脑海中为数不多的记忆,徐衍很快得到了答案。
这是一片类似古代的世界,天下分三洲一海,如今徐衍所在的大商只是青州上众多的国度之一。
这里没有任何现代化的东西,修行者的存在也不是隐秘,大商的司天监里就有不少修行者效力。
世上不止有飞天遁地的修士,还有笔如屠刀可诛人的大儒,有金身不坏的佛门高僧,也有身怀诡术的奇人异士,除此之外,还有杀人的妖怪,作乱的邪祟,阴森的魔头,嗜血的异族。
世界那么大,可惜看不到了。
徐衍悲催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即将达到极限。
血肉变得干枯而坚固,本就清瘦的身子显得更瘦了一圈。
最要命的是骨头。
由于这具身体营养不良,骨骼比较疏松,相当孱弱,骨头被这么一炼基本尽数碎裂,要不是有紧固的血肉撑着,估计早瘫成烂泥。
感受到浑身骨头成了干脆面,徐衍把心一横。
爱咋咋地吧。
反正死尸一具,大不了再死一遍。
人就是这样,往往看开了,也就不在乎了。
就在徐衍觉得自己无所畏惧的时候,身上的灼热开始退去。
女人收了法诀。
微蹙的眉宇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痛楚。
“太弱”
女人的声音虚弱不堪。
她艰难的抬起手,掐动出法印,随后按向徐衍额头。
刹那间,一个念头顺着女子的纤手灌入徐衍的脑海。
“去老槐村,把东西交给绿娥。”
女人用尽全力,将一个小木盒塞进徐衍怀里。
噗
喷出的血迹如同一朵巨大的死亡之花,绽放在清冷的牢狱深处。
“拖死一个火毒使,这条命,不赔”
手臂无力的垂落下去,年轻的生命就此定格。
月光消失在监牢角落,天边泛起鱼白。
女人死了。
炼化徐衍之后,交代了一个任务就彻彻底底的死掉了。
过了半晌,徐衍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脑子有些发沉,总觉得有个念头挥之不去。
去老槐村,把东西交给绿娥
为什么要去老槐村
不去的话又会怎样
徐衍尝试着抹消那个古怪的念头,结果越是想要抹消,去老槐村的念头反而越发迫切。
算了,当是帮人完成夙愿吧。
徐衍决定不再抵抗女人遗留的念头,帮其完成最后的心愿。
可是,动都动不了,总不能控制个尸体抬着自己走吧咦
下意识的晃晃头,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了。
身体相当僵硬,协调好久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
是穿越福利还是刚才的炼尸过程唤醒了这副身体的最后生机
感受下心跳。
没有。
呼吸也不是十分必要。
试着走了几步,还好,没零碎。
就是每走一步徐衍都觉得身上要往下掉骨头渣子。
状态实在不怎么样,估计被人撞一下就得原地升天。
炼尸应该变得更壮才对吧。
想起女人那句无奈的太弱,徐衍明白了。
他这副身体应该是承受不住炼尸的过程,人家只完成个半成品,要是继续炼尸的话,就真成灰了。
也罢。
好死不如赖活着,好歹还有个人形。
可是,今后如何在这方世界立足
徐衍如今的状态可不是社死,而是真死,蹦起来算诈尸的那种。
总不能今后都游荡在荒郊野外,与孤魂野鬼作伴,见到活人还得跳两下以示身份吧。
得想个法子。
徐衍看向死去的女人,有了打算。
监牢外,胖县令陈洲骅正来回踱步,心不在焉。
一边的牢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提议道“这都半天了,大人,咱们要不要进去瞧瞧”
“再等等,现在尚早,如果天黑之前还没出来,再进去不迟。”陈洲骅瞄了眼牢房的大门,没来由的背后发寒。
那可是司天监的人,如无必要,能离多远离多远。
牢头揉了揉干瘪的肚皮,他从半夜忙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上,早饿得饥肠辘辘。
可是没办法,连县令都不敢有半分怠慢亲自守着,他一个牢头更走不掉了。
“那位大人应该是炼尸官吧,看起来气息很弱,像是刚与人大战过一场,会不会出不来了。”牢头忍着饿,小声嘀咕道。
“最好出得来。”县令陈洲骅若有所思。
“究竟是谁伤了司天监的高手如果大人能抓住机会擒拿贼人,怕不是大功一件呐。”牢头出着主意。
“说得倒是没错”
陈洲骅被大功两个字蒙蔽了一瞬,但很快惊醒,喝斥道“蠢货司天监的案子也是我们能经手的吗,你用脑袋好好想想,能伤到司天监的贼人岂是等闲之辈”
牢头被喷了一脸口水,连连告罪。
这时牢房的大门从里面被推开,有人走了出来。
陈洲骅急忙迎上前去,忽然看到面前是一张年轻人苍白的面孔。
他和徐衍打了个照面。
先是一愣,接着陈洲骅一哆嗦,惊呼“你、你不是死了吗”
一旁的牢头汗都下来了,腿肚子打颤,死囚他见得多了,没见过还能活过来的。
“是啊,差点死了。”徐衍瞥了眼县令和牢头,道“要不是大人相救,我就真死在牢里了。”
说话间徐衍侧了侧身让开门口,黑袍的女人走了出来。
陈洲骅张了张嘴,立刻想通原委。
原来书生没死透,被当做尸体留在监牢里,恰好司天监的大人将他救活了过来。
牢头不再害怕,赔笑道“我就说嘛徐公子也算健朗,挨几下子怎么能死呢,想来是伤到窍穴,一时气血不通,假死过去。”
陈洲骅也连连点头,神态和蔼可亲,眼睛眯成一条缝。
徐衍见两人的模样,心下大定,道“不知我这罪名”
“哪有什么罪名不过是请徐公子来这边喝杯茶,问问话。”陈洲骅的胖脸抖了一下。
“问完了吗。”徐衍神态清冷。
“问完了、当然问完了徐公子为人良善又有功名在身,一时气愤才口出狂言,无伤大雅,无伤大雅哈哈。”陈洲骅赔笑道。
徐衍点了点头,做足一副马前卒的架势,道“既然问完了,找一处安静的房间,大人要休息。”
陈洲骅立刻亲自带路,将二人让进自己的书房。
关上门,徐衍的神色立刻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