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步的距离看似很近,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远如万里。
这是一条鸿沟,隔着剧毒开辟的天堑。
很少有人能活着走到五毒教教主的面前。
影毒,百里宏微的拿手好戏。
他能将奇毒之源藏于别人的影子当中,如影随形,除非切断影子,否则奇毒即可与人相连,源源不断。
往日里的手段,今天却失效了。
百里宏微起初没太在乎走上城头的炼尸官。
以他计算,对方至多能走出五步便会毒发身亡,他甚至能想象出斐浅在看到属下死在眼前之际的无力与愤怒。
“大人,喝茶。”
徐衍放下茶杯,为斐浅斟满一杯。
百里宏微缓缓抬头,眼里泛出一丝意外。
本该五步必死,这家伙怎么走了几十步,都到了近前
目光一扫,影毒还在。
一只剧毒蜈蚣缠在徐衍的脚踝,两颗毒牙正将剧毒灌入目标的躯体。
原来是吃过解毒药的。
百里宏微心下了然,对于徐衍能走到近前不以为意。
他的毒蜈,可不止那么一点点的毒力。
百里宏微搓了下两根手指,咬在徐衍脚踝的毒蜈收缩百足,将所有的毒力通过百足扎进目标,整个身体几乎陷进了徐衍脚踝的皮肤里,犹如刺青。
徐衍仿若未觉,给百里宏微也倒了一杯茶。
“茶不太热,要不你就对付喝点吧。”徐衍道。
百里宏微好气又好笑,这位是客气呢还是敷衍呢
什么叫对付喝点。
“都可。”
百里宏微毕竟是教主的身份,什么场面没见过,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斐浅端起茶杯,道“百里教主的棋艺高深莫测,老夫佩服,不过这一局我好像输不掉了,至多平手。”
说着斐浅挪动一子。
顿时棋盘上的气势发生了逆转。
来自百里宏微一方咄咄逼人的锋利尽数消失,棋子传出的喊杀声也归于宁静。
棋,依旧是普通的棋。
只是下棋的人,不普通。
“属下告退。”徐衍拖着空木盘退下城墙。
百里宏微瞥了眼徐衍的背影,道“司天监高手辈出,不亏为大商基石。”
斐浅呵呵一笑,道“百里教主过奖了,北晋的五毒教才是人才济济啊。”
棋局已解。
这场城头孤局,是百里宏微的阳谋。
人家光明正大的派人邀请司天监监正对弈一盘。
斐浅身为监正,自然不可示弱,尤其还是在大商地界,尽管他对百里宏微忌惮非常,却不得不来。
不料陷入棋局,困于棋盘一时无法脱身。
这场杀局名为四方阵,以五行中金木火土为基础打造而出,外人看不出什么,陷入其中方知凶险,想破此阵,必须用四方阵中所缺的一种五行之力,水。
能否送来茶水,是最后的破阵之机。
斐浅已经决定牺牲掉一个官正,否则连他这位监正都容易陨落于此。
不料徐衍横插了一脚,不仅送来茶水,常玉春和倪秋雁也安然无恙。
斐浅对徐衍的能耐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将徐衍能活命的根由放在了百里宏微身上,认为是百里宏微有其他所图,这才留了徐衍一命。
百里宏微其实更莫名其妙,连监正都能困得住的毒阵,怎么困不住一个炼尸官
剩下的残局,两人下得索然无味,心不在焉。
永济堂。
往日里人来人往的药铺,如今门可罗雀。
几位坐堂先生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门外人影一晃,走进个黑衣青年,身着司天监的官服。
坐堂先生们不明所以,上前询问,得知人家是来卖东西的。
“官爷要卖什么”
“一尺长的天龙,你们永济堂怎么收。”
“一尺长”
几个坐堂先生坐不住了,比量着一尺的长度,无不惊讶。
“那么长的天龙绝对是珍品价值不可估量呀。”
“老夫行医四十余载,至多见过七寸长的天龙,即便如此,已经被冠以天价。”
“绝对值上千两,若品相上佳,哪怕万两也是值的。”
徐衍大马金刀的坐在永济堂里,对几个坐堂先生道“既然几位先生做不了主,请你们东家出来吧。”
坐堂先生互相看了看,点头说好,一起去后院请东家。
这可是大买卖,涉及成千甚至上万两的纹银,他们可做不了主。
徐傲正在后院静坐疗伤。
若非教主赐下的丹药,他这会儿非死即残。
那么多剧毒下肚,现在想一想都后怕不已。
一边疗伤,徐傲一边暗骂。
“徐衍一定是司天监早早散出去的探子,什么才加入西衙,全都是骗人的鬼话,亏我还信了”
正想着呢,屋外有人送信,说前厅有买卖上门。
徐傲本不想搭理。
他现在虚弱得很,多大买卖不过金银而已,他又不缺钱。
后来一听是司天监的人上门,他不出去不行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脸色苍白的徐傲来到前厅。
一眼看到徐衍,徐傲就是一哆嗦。
“你”
他想说你怎么还没死,又咽下去了。
“徐老板这是怎么了,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徐衍明知故问,上前还拍了拍徐傲的后背,排得对方一个劲咳嗽。
“旧疾,旧疾了,不碍事的,不碍事咳咳咳。”徐傲好不容易扒拉开对方,赶紧找个椅子坐下。
“我这次来是做生意的,一尺长的天龙,你们永济堂多少钱收呢。”徐衍也坐下道。
“看品相,徐公子若有天龙拿来便是,一定给你个好价钱。”
“徐老板就是痛快,我带来了。”
徐衍说着往脚后跟摸了两把。
徐傲看得直皱眉,心说这位什么毛病,天龙怎么还藏鞋子里啊。
徐傲正想着呢,就听哐当一声。
桌上多了一条一尺多长的巨型蜈蚣,浑身冰渣子。
一个坐堂先生惊呼着上前查看,那巨蜈的爪子居然还动了一下。
“一尺天龙,活的,徐老板给个价吧,看它值不值一万两。”
徐傲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这条巨蜈他熟得很,正是教主所养的其中一条,怎么落到徐衍手里
“值”徐傲的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究竟出了什么意外。
“值就好,拿钱吧。”
徐衍乐呵呵的收了一万两银票,留下巨蜈扬长而去。
剧毒的蜈蚣咬活人一咬一个准,咬白僵那是自寻死路,直接被冰寒之力冻住。
送茶可不能白送。
徐衍最看重公平。
谁咬我,我就卖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