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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四年后。

    一辆黑色越野停在了龙泉村口,车门打开,跳下来一名穿着白色t恤短裤的俊美少年。

    他面色苍白地冲到路旁蹲下去,开始干呕。

    司机跟下车,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又对后座下来的男人说“沈哥,这一路您侄子可遭了不少罪,他特别晕车啊。”

    沈岩摸着自己的下巴感叹“我哥嫂都是大学教授,顶级文化人,小泽从小受了文化熏陶,是个小文化人。听说我在龙潭山工地,刚放暑假就要来,说要找灵感写作文。”

    “哎呀,那可真不得了。”司机感叹“我家小孩和小沈年纪差不多,一写作文就是半夜发烧,爸爸送他去医院,看到我满头白发。沈哥,你看我头发,一根白发也没有啊。”

    沈季泽已经用矿泉水漱好口,人松快了不少,站起身说“小叔,于叔,我没事了。”

    三人一起往龙泉村走,沈季泽问他小叔要手机,说给同学打个电话讲数学题,离家之前就说好了,要遵守信用。

    这话引得司机又是一番感叹,沈岩立即将自己的摩托罗拉v3递给他。

    沈季泽故意落后十几米远,开始给好友家打电话“阿姨您好,我是沈季泽,请叫一下肖勇接电话。”

    “勇儿,如果我爸妈问你我考了多少分,你就说不知道我跟我小叔来乡下了我要不走的话,一放假爸妈就会送我去补习班找我的话就是这个号码,是我小叔的手机”

    沈季泽将手机还给沈岩后,听他和司机对话,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

    “龙潭山要打造成景点,我好不容易才抢到了修疗养中心的工程,虽然这里闭塞了点,但空气还真不错,纯粹是大自然馈赠的礼物。”沈岩深呼吸了好几口。

    司机于叔应和“这龙潭山有很多传说,神啊仙的,还可以顺势打造个人文景观,修个什么仙下棋的亭子,什么神打瞌睡的屋子,好得很。”

    沈季泽现在不在乎什么神什么仙,也不在乎大自然馈赠的空气,他看着路旁的一坨牛粪,不远处两条脏兮兮的狗,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几名小孩从村口奔了出来,站

    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看上去和开始那两条狗一样,看着都挺脏。

    “蛋娃,铛铛,来。”

    沈岩显然已经认识他们,从包里掏出一把糖递去。那些小孩嘻嘻笑着伸手接糖,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沈季泽,等他们三人往村里走后,还偷偷议论。

    “他是不是电视里的人”

    “不是,电视里的人都没他这么好看。”

    从沈季泽侧面能看见初显的少年轮廓和高挺的鼻梁,眼帘半垂看着脚下的路,眉眼漆黑。

    短裤t恤和运动鞋都洁净如新,腰间系着一条皮带,头发整整齐齐没有一根草屑,白皙修长的脖子上还吊着一块翠绿的玉坠。

    他拧开矿泉水瓶盖,微微启唇喝了口,无声无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再从裤兜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按掉额头渗出的汗,将用完的纸巾叠好握在手心。

    这幅场景看得一群乡下孩子瞠目结舌,内心受到了极大震撼。

    他们觉得有些别扭,又有些自惭形秽,一名孩子往远处跑,其他孩子也跟着迅速跑光了。

    沈季泽眼角余光瞧见了,脸上露出得色,勾了勾唇角。等人都跑光后,又拧开水瓶盖大口大口咕嘟完,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太阳很大,两边田里的菜叶都晒得有些蔫,三人又走了几步,一名精神矍铄的老人从村口小跑过来。

    “小沈来了,这趟回家去可好。”老人边走边笑。

    沈岩笑着迎上去,将手里的礼品递给他“财叔,好着呢,又要来打扰您。”

    “你们是龙潭山的贵人,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看还带这些东西,先去我家喝口水。”

    沈岩转头对沈季泽说“叫财爷。”

    沈季泽彬彬有礼地微笑“财爷好。”

    “哎,好好,这娃娃是你的吗长得可真好,真好。”财爷惊喜地问沈岩。

    沈岩拍拍沈季泽的肩膀“我侄子,叫沈季泽,十一岁。”

    “哎哟,个子真高啊,比我孙子大三岁,却高出了一大截。”

    “小孩子嘛,见风长。”

    一行人寒暄着去了村委会,喝茶,吹风扇。

    沈季泽听几人聊正在修建的疗养中心,虽然听不懂,但面上不显,还频频点头,或若有所思或欲言又止,像是对这

    事有着自己的见解,惹得沈岩喜爱地看了他好几眼。

    但终归还是太无聊了,见没人注意到,他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正眼泪汪汪的大张着嘴巴,突然顿住了动作。

    门口正对的那棵大树下,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小男孩,穿着黑白条纹汗衫和蓝色短裤,五官精致,白皙的脸上嵌着对大而圆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沈季泽刚见识了村里的小孩,看人都是没有半分含蓄,毫不遮掩。

    被盯着看没问题,但得在他做好准备的前提下。像现在这样毫无形象的时候,却被猝不及防看了个彻底,他心里还是升起了几分气恼。

    沈季泽合上嘴巴,面无表情和他对视片刻,站起身走向门口。

    那男孩慌乱地往台阶处挪了一步,像是想走,却又站在原地看回沈季泽,目光里有些紧张,还有些羞涩。

    砰。

    沈季泽重重关上了门。

    “外面的蝉鸣太吵了,影响你们谈事。”他转身对几名看过来的大人说。

    “这孩子真是懂事,真懂事。”司机赞叹。

    沈季泽又坐了会儿,闷得昏昏欲睡,假装上厕所出了门。

    大树下已经没了人,那名小男孩不见了,他慢吞吞地围着村委会绕了一圈,到了后院。

    后院种着零零落落的小白菜,围墙外比较远的地方有条小溪,几名浑身黝黑的小孩在玩水,嘎嘎嘎的笑声一直传到这儿来。

    沈季泽有些心痒痒,四处看哪里能出去,找了一圈后,只在围墙左下方看到个方形的洞。

    洞不大,人明显钻不出去,估计是用来通水的。但反正没事干,周围也没人,他就蹲在洞口往外看。

    洞外就是石滩,洞口不远的地方躺着个棕红色的鹅卵石,光滑漂亮。他伸手去掏,够不着,干脆趴在地上,整只手伸出去往前探。

    摸了片刻没摸着,他又将头伸进洞去看位置。

    看清位置后刚要把头退出来,就听到身旁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那是狗洞,你钻不出去的,要我的小狗才能钻出去。”

    沈季泽猛地往后退,头在洞口碰得砰一声。

    他顾不上疼,飞快爬起身,看到左边站着刚才在树下见着的那名男孩。

    “你要出去吗出去的话从正门

    吧,这里不好钻的。”

    男孩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很认真地解释,声音有些软。

    沈季泽心头腾起冒起火,但还顾忌被别人听见,压低声音吼道“谁说我要钻了我就是想去摸块石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钻狗洞了”

    男孩嘴唇翕动了下,但见沈季泽面色难看,还是抿起了唇没吭声。

    沈季泽居高临下看着他,重申道“我只是想去摸外面的石头,不是要钻什么狗洞,所以你也别张口乱说,那叫造谣。”

    男孩盯着他,眼珠子黑白分明,很长的睫毛微曲着,看上去非常漂亮。

    “听清楚了没有”沈季泽又不耐烦地问。

    男孩明显也不高兴了。

    他拉下脸,那双漂亮的眼睛翻了个白眼,噘着嘴转身就往外走,走到房屋旁边才回头说“没听清楚。”

    沈季泽回到村委会屋子后,所有大人看到他都站了起来。

    “等你老半天了,财叔要带咱们去吃饭呢。”沈岩说。

    财爷在前面带路,笑道“村里也没有什么馆子,只能在我家凑合一顿。”

    “财叔您就别客气,又要麻烦你了。”

    沈季泽跟在沈岩身后,在村里七拐八拐,进了一家小院。

    院里一棵合抱粗的大榕树下支着张方桌,上面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三名帮厨的女人看到一行人进院,打了招呼后便各自回家了。

    所有人落座,财爷对身后的一间房屋喊“茸茸,茸茸出来吃饭了。”

    他转头对众人解释“我孙子。”

    “哎呀,你看,耽搁得你孙子吃饭也晚了。”

    “没事没事,他机灵着,会找东西垫垫,饿不着。”

    沈季泽正在看桌上的菜,各种腊肉用大瓷碗盛着,炖的炒的还有凉盘,闻起来很香。

    听到门响,他心不在焉地看过去,瞳孔骤缩。

    刚说他钻狗洞的那名小孩,从一扇门后走了出来。

    卢茸也看见了沈季泽,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接,又一触即分飞快移开。

    沈季泽盯着面前的那碗腊猪蹄炖干笋,卢茸则板着张小脸,目不斜视地走到财爷身旁坐下。

    “财叔,你孙子长得真好,瞧着也乖巧。”沈岩真心实意地称赞。

    财爷看了看卢茸,见他垂着眼皮一声不

    吭,便伸手摸摸他的头“那是你没见着,脾气大着呢,都是被惯的。茸茸,快叫叔叔。”

    “叔叔。”卢茸轻声道。

    “茸茸,全名叫什么”司机笑着问。

    卢茸长得又白又漂亮,大家都想逗他多说两句。

    “我叫卢茸,毛茸茸的茸。”卢茸回道。

    沈季泽听他说名字时下意识看去,看到他发音茸茸两字时嘴唇嘟起,是粉红色的一小撮。

    沈岩说“茸茸,我旁边这个小哥哥叫沈季泽,比你大几岁,他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你要多带着他玩啊。”

    卢茸和沈季泽的视线再次碰撞,又分别扭开了头。

    大人们以为是小孩子初见不好意思,也不再说,开始喝酒吃菜。

    吃完饭,时间还早,沈岩要和财爷一起去后山。外面天气很热,他让沈季泽不必跟着,就在财爷家里等,最好是做点暑假作业。

    沈季泽也的确不想动,便果断同意了。

    等到大人们都离开,院子里只剩下两名小孩。卢茸回了屋,沈季泽就在大榕树下坐着。

    片刻后,卢茸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看沈季泽,眼睛盯着远方问“外面那么热,不进来吗”

    沈季泽知道他在问自己,却看向头顶的大榕树回道“我喜欢坐外面。”

    说完靠在椅背上闲适地摇晃,再偷瞥向门口,发现卢茸已经回了屋。

    日头慢慢偏斜,树荫也在移动,沈季泽不得不隔会儿就端上凳子跟着移动。

    树荫滑到一旁用水泥板修筑的洗衣台上,他没法再挪,直挺挺地被阳光暴晒了一小会儿,汗水就顺着鬓角流。

    他心里后悔,后悔就不该和卢茸较劲,应该在他喊自己进屋的时候,就伸个懒腰不紧不慢地进屋,再很随意地找个凳子椅子坐下。

    现在再进屋已经晚了。

    进还是可以进的,再进去的话,所有面子都没了。

    和面子相比,晒一晒也是能忍的。

    卢茸端了张小桌到门口,摆出文具盒和本子开始做作业。

    沈季泽看见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有风扇在转头。

    “啊天气好温暖啊,我很喜欢晒太阳。”他大声自言自语。

    此时他头顶和背上被晒得滚烫,汗水淌过像是有蚂蚁在爬。

    但只要卢茸看过来

    ,他立即做出对大榕树饶有兴趣的模样,伸手摸摸,左右打量,像是的确不在意这火辣辣的日头。

    蝉鸣声聒噪,叫得人心里越来越烦躁,一会儿后,他开始琢磨要不要进屋去算了。

    嘶溜嘶溜

    卢茸不知从哪里拿来根冰棍,边做作业边吃,嘬得很大声。

    沈季泽飞快瞟了眼,是那种家里自制的冰棍,冰箱自带的塑料把儿,冰棍儿浅橘色,估计是用橘子水调制的,看着就很好吃。

    他咽了口唾液,觉得嗓子也干渴起来,吞口水能感觉到上下壁黏在一起分不开。

    卢茸一手拿冰棍一手拿笔,一只白皙的脚从塑料凉鞋里取出来,搁在桌边趴着的大黄狗身上,粉嫩的脚指头一动一动。

    沈季泽脑内念头飞转,终于心生一计。

    他装作逗狗,嘴里发出嘬嘬声,慢慢往近处走。

    他其实挺怕狗的,好在那大黄狗根本不理他,只瞟了眼就一脸漠然地掉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