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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卢茸一直盯住沈季泽“哥哥小时候和我在后山拜了堂,说我是他老婆,让我一定要去城里找他”

    小初捏着手里的纸,越听越不对劲,惊骇地望着卢茸连声追问“你究竟在说什么你是来应聘保镖的吗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你到底是哪家保全公司的”

    卢茸思绪混乱,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没错,我就是来应聘老婆”

    小初

    “应聘保镖的。”卢茸又改口。

    一直低着头的沈季泽,终于慢慢抬起头,和他对上了视线。

    迎上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眸,卢茸想露出一个笑,却怎么也调动不了脸上的肌肉,结果只瘪了瘪嘴,泪水跟着涌出。

    沈季泽怔怔看着他,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他倏地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椅子被撞得向后滑行几步,手机也啪嗒掉在地上。

    他记得我,他果然记得我。

    卢茸觉得无比庆幸,一颗高悬着的心终于幸福地落回原处,眼泪更是流个不停。

    两人站在这间休息室内,仅隔着一张办公桌对视着。可他们之间又不仅仅只一张办公桌,还有十来年分隔的岁月。对面的人,既是那么熟悉,却又带着陌生。

    “哥哥”卢茸呢喃出声。

    声音很小,但沈季泽听清了。

    这声哥哥让他眼前顿时浮现出无数个画面。

    当年那个孩子流着泪哭诉你不要我了,娇憨地贴在他怀里撒娇要糖吃,笑着用水去泼他说是洗甲甲

    哥哥,哥哥,哥哥

    那些声音萦绕在脑海里,孩子的脸也和对面的大男孩渐渐融合,都用一双含着眼泪的大眼睛,无限依恋地看着他。

    “茸茸。”沈季泽也轻声回应道。

    他越过办公桌,疾步走向卢茸,面上是难以控制的激动。却在距离几步之遥的地方,突然停住了脚步。

    卢茸在这瞬间也站起了身,当沈季泽在面前停下时,他已经急不可耐地扑了过去,像似飞鸟投林般,一头扎进了那个坚实的怀抱。

    “哥哥呜呜哥哥。”卢茸双手紧紧地挂在沈季泽脖子上,拼命往他怀里钻。却觉得怎么也不够近,就将脸贴上他脖子,把眼泪都蹭了上去。

    这么多年来的寻找和期盼终于有了结果,他觉得心脏幸福得就似要炸开,却又是那么的伤心难过。

    沈季泽向来冷静的神情也随之崩塌,他仰起头,闭上眼,将怀里的人紧紧搂住。

    从他失态地站起身开始,小初就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此时已不动声色地退到墙边,将自己紧紧贴在墙上,尽量放轻呼吸,就像是没有存在感的一副画像。

    “你说好的寒假来看我,怎么就没来啊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你太坏了,你真的太坏了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我们村子被毁了,电话没了你为什么不遵守承诺来看我”

    卢茸边哭边控诉,双手却搂着沈季泽的脖子不松。

    沈季泽将脸埋进他发顶,只迭声轻唤着“茸茸,茸茸,茸茸”

    语声里带着几分哽咽。

    “可是我还是想找哥哥,还是找你来了,虽然你那么坏,我还是想找哥哥”

    卢茸哭着又在他脖子上亲了亲。

    “你说过我才不是垃圾,一定会来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还说我有老公,叫做沈季泽,长大了就要和他在一起你骗我”

    卢茸抽噎着控诉,刚亲完脖子又突然张开嘴,一口咬上了沈季泽的肩头。

    沈季泽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也没有推开卢茸,反而红着眼眶将他搂得更紧。

    “茸茸,茸茸,茸茸”他似乎只能吐出这一个词,声音却发着颤。

    “我讨厌你”卢茸松开嘴,又伸手拨开他的衣领,泪眼模糊地去看那牙印。

    浅棕色的肌肤上有几颗细碎的牙印,不深,也没有破皮。他用手指在那痕迹上轻轻摩挲,却被沈季泽一把握住,哑声说“咬吧,不疼,继续咬。”

    小初用最缓慢的动作转身,面朝着墙壁,如同被翻了个面挂着的画像。

    沈季泽拍抚着卢茸后背,用成年男子低沉磁性地嗓音轻声安慰。卢茸激动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不再流泪,只靠在他肩上,偶尔打个哭嗝。

    “茸茸,先松开我,哥哥给你拿纸巾好不好”沈季泽柔声问。

    卢茸却紧了紧环着他腰的手臂,瓮声瓮气道“不好。”还在他肩上蹭了蹭,“我用这个擦。”

    说完又换到他右肩靠着头“那边湿了。”

    沈季泽低笑了两声,卢茸的耳朵正贴在他胸腔上,突然就抬起头盯着他的脸看。

    “怎么了”沈季泽问。

    卢茸道“哥哥,你变得很奇怪。”

    “我怎么奇怪了”

    “你长大了,声音也就变了,像个陌生人在和我说话,感觉挺怪的。”

    卢茸脸上还挂着泪花儿,眼睛又红又肿,却又噗噗地笑出声。

    “但是你一点都没变。”沈季泽说。

    卢茸有些雀跃地问“是吗一点都没变吗”

    沈季泽道“还是那么不坚强,动不动就哭,哭得自己像只兔子似的。”

    卢茸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扭了扭身体,说“其实我好久都没哭过了。”

    从那个寒假结束后,我就没有大哭过了。

    他在心底默默说出了这句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搂着,不发一言,但都能感觉到对方那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止住,云开日出。

    卢茸沐浴在柔和的阳光里,半眯着肿胀的双眼,享受着沈季泽怀抱带给他的安宁。

    他的发丝也被阳光映照成棕色,有点乱,却很柔软。沈季泽低头看着,突然就很想在上面亲一亲。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男孩儿,是他成长岁月里最深刻的执念,心头缺口处那块遗失的碎片。

    男孩儿现在就温顺地靠在他怀中,用依恋和信赖的姿势告诉他,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是你的。

    沈季泽慢慢俯下头,唇瓣就要接触到发丝时,突然又顿住了。

    你忘记那年去找他时,别人对你说的话了吗

    这声音如同一瓢凉水从头顶泼下,让他发热的心和身体都冷静下来。

    正在怔愣时,墙边却响起一串稀里哗啦的巨响。

    小

    初手忙脚乱地将撞到的花瓶扶起来,对着看过来的沈季泽尴尬解释“脚麻了,想换个站姿,不小心撞到的,真是不小心。”

    沈季泽搂着卢茸没动,也没说话,就那样看着小初。

    小初被那目光看得浑身发冷,觉得所谓带着杀气的眼神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直到沈季泽眯了眯眼,又瞟向房门,他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往门口走“我出去,这就出去。”

    砰一声门响,室内安静下来,沈季泽低头看仍旧赖在怀里的卢茸,用手抹掉他额头上的汗,说“茸茸,去沙发上坐着,我给你倒杯水。”

    卢茸被他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安抚了,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唇,终于松开手,去沙发坐下。

    沈季泽去旁边的饮水机倒水,卢茸盯着他背影瞧,却又在他端着水转身的瞬间撇开了视线。

    他刚才凭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勇气,冲上去对着人又搂又亲,直到现在才觉察到,沈季泽已经有着宽阔的肩膀和成熟的脸庞,不再是当年那个和自己亲密无间的小哥哥模样。

    他顿时有些局促紧张,还有些羞涩,眼睛飘来飘去,就是不看那个迎面走来的人。

    沈季泽将水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见他两膝并拢扭头看着一旁,又端起水绕过茶几,在他身旁坐下,拿起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将水杯搁到他掌心。

    卢茸仍旧看着一边,只将水杯递到嘴边,咕噜噜喝了个干净。

    “还要喝吗”沈季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柔声问。

    “不喝了。”卢茸声音小得像只小猫崽儿。

    沈季泽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了起来。

    卢茸听到这笑声,连忙清清嗓子,加大音量重新回道“不喝了。”

    沈季泽取走他手心的空水杯,说“累吗累的话就去隔壁小间躺一会儿,不累的话就跟着我回家。”

    回家

    卢茸耳朵一竖,转头干脆地道“不累,可以回家。”

    在看到沈季泽眼里又露出笑意时,他放缓声调补救“真的不累。”又假装推辞,“我可以回自己住的地方。”

    沈季泽抬起右手,像是想去摸他的头,伸到半空又陡然停住,放下,只嘴里道“那你再休息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去外边吃了午饭再回去。”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响起一道奶声奶气的童音。

    “谁找我呀谁要找我这个可爱的小宝宝呀”

    沈季泽一愣,眼睛四处看,却见卢茸猛地起身窜出,将还放在椅子上的背包一把抓起来,从里面掏出一个手机。

    “谁找我呀谁要找我这个可爱的”

    “喂,光哥啊,我今天休息,没在店里,不能和你换班了。嗯,不好意思啊,你找下别人吧。”

    卢茸和同事阿光通完电话,转头看见沈季泽正看着自己,一脸似笑非笑,便嗫嚅着解释道“是我店里的同事,问我能不能换班。”

    沈季泽点头“我知道。”

    说完就起身,大步走向了洗手间。

    卢茸不太明白他那古怪的神情,有些惴惴地在沙发上坐下,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的哗哗水声。

    片刻后,沈季泽拿着一条湿毛巾出来,嘴里道“躺下。”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卢茸也依言乖乖躺下,头平放在沙发上,双手贴在身侧,拿红肿的眼睛看着沈季泽。

    沈季泽走上前,俯身搂住他往上带,在头下垫了个柔软的靠垫,再将毛巾叠成长条,覆盖在他眼皮上。

    卢茸在这过程里一动没动,只是在冰凉的毛巾落下时眨了眨眼睛。

    黑暗中,他闻到沈季泽动作间带起的一股淡香,清冽绵长,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敷上这个,眼睛会舒服很多。”

    卢茸嗯了一声。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能听到门外有人经过的脚步声。片刻后,卢茸没听到沈季泽的动静,忍不住轻声唤道“哥哥。”

    “我在呢,你先休息。”沈季泽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沈季泽坐在沙发边缘,盯着茶几上的空水杯,感觉到有只手,很轻地攥住了自己的夹克下摆。

    卢茸安心地舒了口气,继续躺着,只抿起唇,颊边闪过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些天一直处在焦虑中的心情终于放松,他现在躺在沈季泽身边,手里抓着的是他衣服,空气里充满他好闻的味道,只觉得全身都像被浸泡在暖洋洋的热水里,充满了让人舒适的安全感。

    他小小地打了个呵欠,疲惫潮水般涌了上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听到沙发上的人呼吸变得轻柔绵长,沈季泽转过身来,静静地注视着他,用目光一点点描摹他的五官轮廓。

    就这样看了很久,才将卢茸抓着自己衣摆的手指轻轻掰开,去柜子里取出一张小毛毯给他搭上。

    卢茸睡得很沉,几缕额发搭下来,发梢隐没在毛巾里。沈季泽俯下身,小心地将那几缕头发拨出来,撩到一旁。

    他继续盯着卢茸看,在心里和他小时候的模样做着比较。

    手指很轻地碰了下那白皙的耳垂,又张开手悬在他脸上空,觉得他的脸和自己巴掌差不多大。

    沈季泽唇角勾了勾,浮起浅淡温柔的笑意。直到肩头传来一阵湿凉感,这才发现那里湿了一大块,起身将外套脱下。

    夹克里面是黑色的短袖t恤,也隐隐被外套侵润上了一层水渍。他盯着那团深色,神情突然就有些恍惚。

    卢茸嘴里的那些话他都记得,甚至比卢茸还要深刻。

    可是

    手里的外套发出嗡嗡震动,沈季泽飞快地看了眼卢茸,见他睡得依然很沉,赶紧掏出手机走向卫生间,拉上了门。

    “喂。”

    “泽儿,查到视频里那个男孩儿的动向了。我给你说,他就是你那在山里的野弟弟。”肖勇兴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沈季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将额发抹向脑后,平淡地说“我知道了。”

    肖勇“你怎么都不激动的”

    沈季泽“他现在就在我这儿。”

    肖勇“那你不告诉我,害我还找人到处查。”

    沈季泽想了想“我还没来得及问他的近况,你有查出来吗”

    肖勇说“他是大半个月前到的京城,在一家咖啡厅做服务员,平常就呆在咖啡厅里,只有休息的时候会出门。根据他的行踪报道,我估计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你。”

    沈季泽垂下头,看着自己扶在洗手台上的右手,

    哑声道“我知道了。”

    肖勇听出他的语气,问道“你准备怎么办呢”

    沈季泽沉默片刻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低低说“这次多谢你了。”

    “嗐,你说你,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肖勇也不再追问,又说了两句其他的,然后挂上了电话。

    沈季泽推开卫生间门,刚出来就看见卢茸已经醒了,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用那尚有些红肿的眼睛,懵懂地看着自己。

    那眼睛里先是茫然,接着清醒过来,绽放出强烈的喜悦,比窗外的阳光都要明亮。

    沈季泽情不自禁也露出了笑容,在心里给肖勇开始那个问题默默给出了答案。

    “不管他当我是什么,我都会照顾他,直到他不再需要我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