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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境
    林场板房内。

    煤球炉上架着一个小铝锅,沸水中翻滚着几颗鸡蛋。

    赵家宁用筷子顺着锅壁扒出一颗,以三根手指把鸡蛋捏出来迅速丢在了一旁的凉水中,然后吹了吹指头。

    等煮鸡蛋的温度稍微低了点,赵家宁用手试了试,这才剥好递给了眼巴巴的女儿“来前也不知道先给伊诺弄点吃的,看把你妹妹饿成啥样了。”

    正狼吞虎咽的沈伊诺担心听了妈妈的话,吃相马上变得斯文起来,以免哥哥挨骂。

    沈君诺却对眼前母亲的形象有点不太适应,只顾嘿嘿笑着。

    赵家宁又捞出一颗鸡蛋,过了凉水递给儿子。然后指了指沈君诺眼眶周围已经微不可察的淤青“又和人打架了”

    一旁的沈伊诺看到妈妈准备教训沈君诺,有心替哥哥解围的她赶忙把从县城带来白条鸡拎了出来“妈妈,妈妈,你看我和哥哥给你带什么了。”

    当赵家宁打开塑料袋看清袋内的东西时,一脸苦笑,无奈地对着一双儿女道“俩傻蛋,不知道妈妈这里最不缺什么”

    “呃”

    “呃”兄妹俩登时一脸尴尬。

    看着孩子们沮丧的表情,赵家宁不忍打击两人的热情,于是说道“反正带来了,晚上咱们炖鸡吃。”

    说完这个赵家宁又好奇地对着儿子道“君诺你是知道明天的日子专门过来了么”

    “明天的日子明天有什么事”沈君诺迷茫道。

    赵家宁神秘地一笑“没事。”

    “你俩先把这几个鸡蛋吃了,我出去一趟,回来给你们炖鸡。”

    赵家宁说着,去帘子后换了衣服,然后把头上包裹着头发的丝巾摘了下来,一头乌黑顺直的头发解脱了束缚,倾泻而下。

    赵家宁弯腰低头,让头发自然下垂,用梳子把头发理顺以后出了门。

    这头长发,在这个工作环境中明显是不合时宜的,但赵家宁狠了几次心依然没舍得剪掉。

    沈君诺儿时记忆中,母亲对于头发的爱护让他记忆深刻。

    那时赵家宁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把头发清洗一遍,这在当时的小县城是不常见的,特别是家乡湿冷的冬日。

    小时候每次靠近母亲,总能闻到她身上香香的洗发水味道。

    直到后来长发太影响干活,母亲在02年剪掉了留了近20年的长发。

    02年嗯

    02年母亲回到县城了,当年为什么回县城的

    好像是林场卖掉了,母亲也的确得了一笔在当时看起来的巨款,这笔钱后来还供应了自己去国外读大学的学费。

    再后来,吴塘江南岸这片近百平方公里的区域,依托大学城的科研力量设立了国家级的高新技术开发区。

    此后这块原本无人关注的土地,价格猛然间成几十、上百倍的暴涨,让整个大江中下游乃至全国的地产商们都闻风而动。

    成年以后沈君诺还和母亲开过玩笑,提到过这片林场要是不卖就如何云云,但母亲却对当年的事只字不提。

    想到这些沈君诺悚然而惊

    就在此时,院内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和吆喝声“老板呢,老板出来。”

    沈君诺拉开门看到院内涌进来十几个男人,年龄大小不同,高矮胖瘦各异。

    不过打扮却出奇地统一,大多袒胸露怀,只要是裸露皮肤的地方无一例外满是纹身。

    看到板房门开了,来人中一个脖子和脑袋一般粗,满脸横肉的光头胖男人越众而出“你家大人呢”

    “你们要干嘛”沈君诺微微眯了眼睛。

    沈伊诺虽然害怕,但也紧紧跟在哥哥身旁,牵住了哥哥的手。

    “干嘛好事,花钱买你们这破树林。哈哈哈”

    胖子说完好像觉得自己能说出花钱买这几个字很好笑。

    胖子身后一众人也跟着哄笑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忽然让沈君诺把刚才心中的疑惑,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索,也猜到了当年母亲为何会忽然卖掉林地了。

    还明白了,老天让自己赶到这个时间节点重生回来的意义

    李三癞本名叫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道上的人都这样喊他。

    他原本是余州市国营第二棉纺厂的工人,八十年代末因为打架被工厂开除。

    后来他又做过小贩、搞过批发,但全部失败了,原因一是懒二是赖三是暴躁的脾气。

    就在他哀叹命运不公的时候,偶然认识了一位搞地产的钱老板。

    钱老板对于胆大心细的李三癞非常看重,带着他出入各种灯红酒绿的高档场所,李三癞觉得大开眼界的同时也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了向往。

    再往后就是俗套的礼贤下士,纳头便拜的桥段了。

    不过人精似的两人都明白,双方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于是李三癞组织了一批同样混得不如意的兄弟,成为了钱老板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开路先锋。

    十年间兢兢业业,鞍前马后为钱老板解决了不少难题。

    李三癞的生活也是随之水涨船高,成了身边人羡慕的对象。

    但这一切并没有让他昏头,反而更加谨慎了。

    每次出任务前他都要调查一下对方的背景,能来硬的就来硬的,不能来硬的就要讲究战术了。

    但是今天这次,自然是属于能硬来的,对方正经一颗软柿子。

    来前已经打听清楚了,这片林地的主人是个寡妇家里没男人,甚至还不是余州本地人。

    探清楚了这些以后,李三癞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钱老板可是开了不超过300万就行的价码,自己在中间要是操作好了,能落多少好处

    想至此处,正准备发话的李三癞感觉身后一阵骚动,兄弟们的口哨声和调笑声响了起来。

    李三癞感到有异,便随着兄弟们的目光望向了大门。

    只见一个30来岁的女人提着一个纸盒子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李三癞不是没见过女人,跟着钱老板在外交际应酬时见到女人多了去了。

    但眼前这个女人的身段、脸蛋,再加上成熟中若有若无的那股子青涩的良家味,让他吞了一大口口水。

    这难道就是那位寡妇嘿嘿,俏寡妇

    赵家宁走近院门口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这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于是心中不免紧张起来。

    走进院子时,男人们的口哨声和那种吓人的眼神,让赵家宁微微战栗。

    但当看到儿子、女儿和一个男人面对面站着,隐隐对峙的时候,赵家宁瞬间忘记了害怕。

    快步走到男人面前,把两个孩子护在自己身后,厉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赵家宁的质问,让一群人更加兴奋,纷纷大笑起来。

    李三癞背对着兄弟们,向后一扬手,人群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李三癞对弟兄们的整齐反应非常满意。

    于是努力调动起面部肌肉,挤出一丝笑容“妹子,你别怕,我是来买你的树林的。”

    李三癞很聪明地没提土地的事,只说树林。

    说着李三癞的手就要往赵家宁的肩膀上搭。

    赵家宁后退一步躲开。

    虽然她很想把速生杨赶快卖掉,但她知道这伙人目的没那么简单。

    “你出多少钱。”赵家宁重新站定后,戒备地问道。

    “十万吧。哦,不,妹子看你不容易,我给你15万,树我全部要了。”李三癞大方地说道。

    “你们先走吧,别吓着我孩子,你准备好钱过来伐树就行了。”

    赵家宁一手提了纸盒,一手挡在两个孩子身前,只想让对方赶快离开。

    “伐什么伐,我还想让树再长几年,地我也一起要了。”李三癞图穷匕见。

    “不行”

    赵家宁断然拒绝道,近几年养鸡刚刚有起色,这个家现在全靠林场了,自然是不能把地卖了。

    “你卖不卖。”

    李三癞瞬间收了难看的笑容,往前逼了一步,威胁道。

    身后的弟兄们也适时地响起一阵别尼玛给脸不要,烧了你这破林子,不卖把你腿撅折的叫嚣。

    赵家宁护着两个孩子再退一步,身体因恐惧剧烈抖动起来,而后无助地转头,将求助地目光望向周围。

    院内各个角落里的工人赶紧低头做自己的事,仿佛眼前这一切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