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顺利到简直不能再顺利了。

    估计是安托万心情好, 半点没有为难她，也没有多和她唠叨什么, 最多只是一路上多看了她几眼，就径直带她去见了深藏在海泥深处的仆人们。

    不过深海里她很难看清东西，也就安托万这种能暗暗发光的人鱼她才能看得清楚，她只知道自己触碰到了一大团粘腻的软绵绵的东西，触感有点恶心。

    “这是我的仆人”安娜的声音有点扭曲，“被你变成了这样吗球一样”

    安托万解释“那只是个外壳，到海上我再给你破开看他们, 里面才是他们呢, 干嘛为了他们冲我语气不好啊。”它的语气阴冷许多。

    发现居然误会它这条过于敏感的人鱼了，安娜连忙努力安抚它“因为下意识会担心啊，你毕竟很强大, 能轻易伤害到他们。”

    “我都答应你放开他们了, 说了就做到，你别老怀疑我。”它理直气壮地说，完全忘记了它以前和安娜说了却没做到的事情。

    不过人都会容易出尔反尔, 更何况一只野兽, 安娜也不在这种事情上计较了, 只专心去安抚它“是的，我的错，我们先上陆地吧, 这里太冷太黑了, 我想上陆地。”

    水里比较闷，她也不好控制自己发出的声音的质感，更听不清自己说的话好听不好听，于是只能捏着嗓子尽量温柔地说话, 说完后赶紧搂紧它，用肢体语言也表达自己对它非一般的情谊。

    “你真的是弱小。”它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又像宣示自己强大一样，又凑在她的耳边重复了这样一句话。

    这么近的话，即使在水里，她也比较好把握它的语气了，反正虽然话语里好像是嫌弃她，但是微微暴露的洋洋得意感，表示它实际还是很满意她的。

    安娜揪了揪它的头发，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催促。

    它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但也不觉得无趣，一边伸出一只手拉着安娜游到海上，一边喋喋不休“你最好跟着我好好锻炼”

    说的都是些没有什么用的话，反正核心意思就是让安娜未来听它的，好好练练身体和胆子，安娜漫不经心地随意应和下，身体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些粘腻的大球上。

    安托万另外一只手是拉着那些球的，每个球都有一条长绳样的东西供它拉动，安娜借助它微微发光的身体可以看得出来，只是看不清楚而已。

    她不专心，偶尔会看向跟在他们底下的那些球，这样的角度、这样的色彩，好像他们从地狱里拉出了什么拥有黑色阴影的怪物一样。

    好不容易到了岸边，有了清晰的光线，她终于能完全看清楚那些球的样子了，一个个是好看里透着诡异，像气泡，透着紫色的。仆人们的身体被包裹在软绵绵的气泡球里，身体还完好，他们的神态像睡着了一样，脸上都没有痛苦的表情。

    “怎么让他们恢复好醒过来”安娜立刻问，“戳开这些气泡吗”

    她迫不及待了，记得刚回陆地的时候她去见过这些仆人的亲人们，基本上都哭得很惨，让她频频想起自己过逝的母亲，所以她完全能体会那些亲人的痛苦与煎熬。

    所以，她真的得尽快送这些人回家，让这些人给家里报个平安。

    “不能弄坏，我还要继续用这些泡。”安托万一上岸，双腿就化成人形，以便和她互动，也方便把这些球拉到岸上。

    见她靠近那些黏糊糊的球，它不由分说地拦住了她，紧接着它自己一个人去了那些气泡前，背对着她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气泡融化了，消失在空气中，仆人们能重新暴露在空气中。

    只是还是不醒，他们的身上粘腻腻的，头发和衣物粘在一起，眼睛紧紧地逼着，像掉入什么浓稠的地方被打捞上来，现在已经溺亡了一样。

    安娜担忧地立刻到安托万身边，两只手都拉住了它的一只胳膊，姿态看似亲密，其实是为了让它心情舒服，多顺着她一点。

    她说“怎么让他们醒过来啊”

    “睡了那么久，要醒过来是需要时间的。”安托万毫无对他们的怜悯，冷血地说道，“你和我去别的地方先休息吧。”

    “不，我想看着他们，确切知道他们醒过来。”安娜摇晃了一下它的手臂，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些仆人。

    海风一阵又一阵地吹，已经有点冷了，安娜意识到这一点，放开安托万，蹲下身子想触碰这些仆人，看看体温。

    仆人里就几个女仆，大部分都是侍卫和女仆，帮忙保护她安全的，这些仆人又乱睡一堆，女仆都在比较里面，安娜只能在外边碰侍卫。

    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安娜也不顾及触碰这些男性会怎么样，反正现在她的情况，已经不适合老是墨守成规了。

    只是手准备碰到，安托万就脸色黑沉沉地拉住了她的手，说“你想碰哪里”

    安娜只是愣住一秒，就听到它又紧接着快速说道“你都要和我度过发情期了，就不能去想别人，要一心一意。”

    安娜又愣住几秒，完全不懂它为什么会扯到这里，她正觉得荒谬呢，结果又听它说了“好像我记得你们街上有人类是左拥右抱的，难道你们没有伴侣只能有一个，不能多个的规则吗”

    这个问题它好像一定要知道答案，总算有了点耐心去倾听，让安娜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

    她说“理论上是有，但是有些地区没有，不过就算理论上是有，不妨碍私底下有别人的，不过我”她猛地顿住，想到自己没必要在安托万面前表达自己的婚恋观。

    “不过你什么”安托万一定要了解答案，可不容她说话说一半留一半。

    唉算了，哄它也没什么，毕竟要讨好它，她便说道“不过我不喜欢这样，目前的话觉得一个伴侣就好，不用其他人。”

    她也没把话说死，毕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以后顺利假死找新情人，也无法肯定在与安托万相处时有没有遇上喜欢的人

    喂，你在这种方面考虑得也未免太严谨了吧。系统忍不住吐槽。

    安娜没有回应它，它又不是人类，怎么知道情感对人类的重要影响。

    不过安娜可以不理系统，却不能不理安托万。

    安托万也对安娜的话挺敏感的，情绪不对地问道“什么叫目前”

    安娜沉默了一瞬，找到借口“对未来的事情我不好完全肯定，所以习惯性加个目前，但目前我是真心觉得，一个伴侣是最好的，有了还找别的，一点儿都不好，这对你选择是伴侣完全是一个伤害。”

    她运用了话术，轻飘飘地解释了下“目前”两个字，着重强调了目前的想法，成功让安托万的脸色好了一点。

    只是瞒过安托万，却瞒不过系统，系统冷静地听了听，犀利地吐槽道你这话真的很像一个渣男会说的话，什么不能肯定地给你未来的承诺，什么我现在只真心觉得一个伴侣是好的

    安娜无视系统，趁着安托万脸色变好，没有给安托万细想的机会，忽然满是依恋的姿态抱住了安托万。

    说完那种话之后再做这种动作，更能安抚安托万，也更能注意力，安娜下意识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你这样，更像渣男了，伴侣质疑你有没有出轨，你一番解释后立刻动手动脚地哄，表示亲密，实际半点承诺没有给系统再次吐槽。

    你给我闭嘴吧，嫌弃我你自己上啊，有可比性吗而且在杀人不眨眼的怪物面前，当然要多点心眼了，何况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安娜也狠狠吐槽了它。

    系统总算闭嘴，安娜深呼吸一下，酝酿了下情感，把安托万搂得更紧，然后猛地又把它放开，低头看着那堆仆人，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他们那么久没有吃东西，放任在这里等着醒过来的话，会不会因为身体太冷了生病啊。”

    安托万这家伙才不管其他人类的死活呢，但它说话放轻了音量，轻飘飘地问道“你刚刚为什么突然抱住我”说完它也移开看向安娜的目光，低笑了声，哑着声音说道，“你果然是喜欢我了，也有听我的话，放开你自己的喜欢，只是你现在还是不行，居然还会逃避”

    它误会她伪装的意图，安娜小声纠正“那叫害羞，不叫不行，也不叫逃避。”

    “什么害羞”它问。

    “我一点都不喜欢主动对待别人，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本身人类社会并不提倡女性去主动做事，所以一旦主动做事，我一般后害羞得动作瑟缩，迟迟不想动的。”

    “这是坏习惯，你要改。”安托万无法理解安娜说的害羞，自然也不懂其中的妙处，只是顺着它的心意，这样肯定的建议。

    安娜和它简直是鸡同鸭讲，完全不想答应它，也放弃和它沟通了，改为提醒它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那就是“你快说，怎么让他们快点醒过来，我怕他们生病。”

    “这要等的，你要耐心一点，别那么急躁。”安托万沉稳地说道。

    呵，居然还轮到它来教她不要急躁了，她哪里急躁了啊。

    安娜不是很服气，盯了那些仆人几秒，说“那这里还是风太大了，你能帮我移动下他们吗我想带他们去岸边树林里风小一点的地方。”

    这忙帮一帮也没什么，不过安托万做起来就不是帮忙了，而是完全代做了，因为躺倒的仆人外圈都是男性，它根本不让安娜碰，一碰它就要生气的那种，那运走了男性的仆人，女性自然也能顺手一起拖走了。

    安娜看得眉头紧皱，一直在碎步跟着它，生怕它粗手粗脚，把这些仆人磕着碰着，若是只是磕个轻伤也没什么，就怕磕到重伤就惨了。

    幸好她全程盯着，所以仆人们状态都好一点。

    不过想要保暖，这还是不够的，马车刚好就在不远处，她上车把里面的被子啊衣服啊地毯啊都拿下来，给那些仆人盖上，虽然还是不够，但也比之前好一点。

    弄好了她再提醒“我看着这些仆人，你留一个稻草人帮我或者你留下帮我也行，但起码要一个稻草人到山上的城堡里，帮我多拿点衣物被褥过来。”

    “我陪你，”它想也不想，毫不犹豫地说道，“让其他稻草人去。”

    那个驾驶马车和安娜母亲一样的稻草人就被派去了，不过应安娜的要求，考虑到稻草人的力气也不大，一下子不会从山上拿来比较多的衣物，安托万又变了几个稻草人去跟着拿。

    做完了，它没好气地说道“现在你满意了吧”

    当然，虽然语气不好，但也有点求表扬的意思。

    安娜大力肯定，抱住它，手在它背部安抚地摸了几下，声音满意里带着点信赖与崇拜“谢谢你。”

    这种说话效果好像是恋人撒娇一样含糖量很高，安娜被自己恶心到了，安托万倒是很受用，眼睛顿时一亮，嘴角上翘到不能再翘高了。

    它的面部轮廓一直都挺好的，脸上肌肉走势也很好，该有的颧骨和苹果肌都饱满得恰到好处，无声地笑起来的时候，温温和和的，有点像人类，温柔的人类。

    它现在的皮肤在海风里吹得比较干燥，更显得皮肤苍白清透，又加多了几分纤弱之感。

    温和纤弱的人类，看着有点赏心悦目，因为的确是多了几分气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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