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蝶忐忑又期待地回头,不知道这等一下意味是要分配个麻烦任务给她,还是说有别私事
蒋阎仿佛才注意到这一身造型,微微拢起眉。
“上次说奥川泰弘书,我可以借你。”
“啊真吗”
“嗯,但是学这个东西,需要真很稳定注意力。”他整理完东西,擦着她而过,“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姜蝶当即把头点得快断了,心里忍不住洋洋得意,蒋阎也是男生,不能免俗,大概反射弧比别人长一点。但好歹也是借给她了
他说明天会把书带来学校,让姜蝶来会议室找他拿。
第二天出门时她势要一雪前耻,打扮得比昨天还要用力,临了还对着穿衣镜照半天,问姜雪梅“这样好看吗”
姜雪梅眉头一皱“你脖子上怎么戴根狗链子,奇奇怪怪。”
“妈,这叫choker。”姜蝶哭笑不得,“我出门啦”
“好,路上小心,骑车别骑太快”
姜雪梅走到窗边,看着姜蝶翩迁地走下楼道,消失在拐角,才捶了下腰。
她慢吞吞地把散开头发盘起,换了件耐脏黑衣服,紧接着离开了家。
老式鸳鸯楼里,只有未记得关窗还吱嘎吱嘎地随风摇晃。
姜蝶今天没课,特意为了拿书来学校,美滋滋地给蒋阎发微信说我到了。
十分钟后等来蒋阎回复,不是过来拿,而是
衣架抱歉,今天拿不了。
姜蝶看到消息一瞬间目眦尽裂,真很想砸手机。
她今天特意开了一副价格高昂超自然大直径美瞳十片160两片就是32就这么浪费了
微信上却温温柔柔地回道。
小福蝶怎么啦疑问
衣架身体不舒服。
姜蝶心头猛地一跳,瞬间原谅了蒋阎善变。
小福蝶去过医院了吗
衣架没必要。
也对姜蝶问出口才觉得多余,蒋阎生病哪轮得到去挤挂号都艰难医院,应该会有上门问诊私人医生。
姜蝶那师哥现在应该在家咯方便把地址发我一下吗我叫个闪送过来取书吧。你这两天生病就还是好好在家休息,不劳烦师哥亲自送书了。
她没有直接提要去看他,可想而知那样打直球结果必然会被蒋阎拒绝。
但闪送这个要求非常合理,还显得自己挺贴心。她不信蒋阎会不同意。
果然,蒋阎上钩了。
他报了一串地址,是他平常在花都市内住公寓,还把手机号也一起发了过来。
姜蝶喜上眉梢,笑嘻嘻地把号码存好,心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嘴里念叨“等着吧,由小福蝶闪送员亲自为您服务”
蒋阎摁灭手机,勉强起来倒了杯热水。
他对自己体质习以为常,健身并没有太大用处,间断性感冒发烧就像突如其来雨天,烦人却无法避免。
总归是小时候养成病根。
他就着热水将药吞下,抽空又看了眼手机,丁弘在微信里汇报自己已经到会议室了,两人原本约好就运动会事再聊一聊。
蒋阎将自己无法去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丁弘立刻开始狗腿,说自己下午上完课就来上门慰问,能不能考虑把服务站任务匀给别人做,他是真一时鬼迷心窍,发誓绝对不再私下拉群八卦。
蒋阎回了两个字免谈。
姜蝶提早晚饭点很多时间,打车去了流云轩。
这是一家老字号面店,金贵得很,叫不了外卖,要吃只能亲自去买,因为那样能最大限度地保证面口感。不到饭点,排队等位人就络绎不绝。尽管她去得早,轮到她时也排了好长队伍。
她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煮粥被嫌弃那一幕了。这次不打无准备仗。流云轩面,她相信蒋阎应该不会拒绝。
毕竟口味绝不寡淡。
想起这俩字姜蝶就牙痒痒。
蒋阎公寓在远离市中心高级住宅区,她拎着打包好面匆匆赶到,却被拦在楼下。
差点忘了,这种高级公寓和鸳鸯楼哪能一样,不是可以随便进。
她编辑了一条取件码短信发送给蒋阎,在微信上又煞有其事地告诉他刚刚叫了闪送,对方已经过去了。
蒋阎回了个ok
姜蝶在楼底下等了五分钟,按响呼叫器,压着嗓子说“您好,闪送。”
楼门咔嚓一下,开了。
一切进行得好顺利,蒋阎没做他想,真把她当成了闪送员。
姜蝶按着电梯到顶层,随着数字逐格上升,血压也跟着上升。
不知不觉有些紧张。她有点担心蒋阎没被惊喜到,反而会被惊吓,连门都不让她进。
“叮”一声,电梯停在25层。
姜蝶走出来,楼层结构是一梯两户,左手边就是蒋阎公寓。她走到门前,忐忑地犹豫一下,按响门铃。
隔音好得听不见任何动静。
姜蝶无意识地抠着包装好食袋,等待向自己打开不是公寓大门,而是潘多拉魔盒。里头住着因虚弱而跌落凡尘大天使长。
心中默数到10时,盒子打开了。
门后探出一张恹恹脸,无精打采,看到门外人是她后明显一愣。
姜蝶掏出早就备好说辞“我刚好下午在这附近办事,之前麻烦师哥这么多次,心想着应该过来看看你。”她吐舌,“其实是闪送价格太贵啦”
蒋阎反应倒很平淡,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干脆地把书递过来,说了一串数字。
她反应过来是刚才她胡乱编发给他闪送密码。
好家伙,不会真直接把她当闪送员处理了吧
生怕蒋阎直接关门,她赶紧呈上面,却觑见他脸上转瞬即逝笑意。太快,疑心只是她花了眼。
“这是流云轩爆鱼苏面,我刚才路过顺便打包。”
他沉默片刻,接过面说了句谢谢,态度很温和。
但,也完全没有让姜蝶进去意思。
他以为这样她就会知难而退吗,可笑。
姜蝶应对自如道“我也还没吃晚饭,所以打包了两份。”嗓音带上了点委屈,“难道师哥让我提着面再回家吃吗,离这儿很远,面都凉了坨了”
经过这些天相处,姜蝶也算摸清了蒋阎一半性子,他虽冷淡,但不冷酷。
不过也说不好,这里不像盐南岛别墅是他工作室可以随意借出,也不像拜县那个房间,毕竟是他真正私密生活地带,蒋阎不一定会让她进来。
她在赌,在冒犯。
“进来吧。”
最后,是他妥协了。
姜蝶心里百花齐放锣鼓喧天,她绷着脸,把锣声悄悄地压下去,怕吵到对方。
走进蒋阎公寓,元素和盐南岛那座别墅很像,都是黑白灰三色,灰色墙壁,白色家具,黑色窗帘,此时两边拉开,露出窗外高视野万家星火。
其余两个房间紧闭,客厅乏善可陈,没有什么让姜蝶感觉意外东西。
蒋阎把面放到开放厨房岛台上,回身说“你吃吧。”
“师哥不吃吗”
他轻轻摇头“现在没什么胃口。”
姜蝶做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大胆动作。
她上前两步走近他,伸手去够他饱满额头。
非常亲昵一个动作。
她做贼心虚地把手缩回,感受着手心里过高温度,吃惊道“医生没来看吗好像烧起来了。”
空气凝结,蒋阎避而不答“吃完就回去吧。”
他走到客厅把窗户打开,接着回房关门,一气呵成。
完了,是不是这个动作太过逾矩,惹到他了
姜蝶面对着紧闭房门哪还有心思吃面,她不确定蒋阎吃药了没有,先赶紧下单了退烧药,还顺带买了个西瓜。
没过多久西瓜很快送上门。姜蝶掂着手里西瓜,拍拍它圆溜溜瓜皮,嘟囔道“委屈你献身了。”
不夸张说,西瓜是她发烧时灵丹妙药。
记忆里烧得最严重一次,是很小时候酷暑一个夜晚。
那天西川市气温有30度,夜半暑气暴涨。她从大通铺里醒来,像被人闷在火锅底料里涮过,从头到脚都冒着热气。
她起初惴惴不安地想,是不是今天表现得不好,所以睡着时候,喉咙里被偷灌了厂房水泥惩罚她。
她扒开喉咙往里抠了抠,什么都没有,冲着地面一顿干呕。
喉咙里那种粘腻厚重感更难受了,好像要喷出火。
四周其余孩子们睡得很安静,只有郊外蝉鸣嘶声。她连忙捂住嘴,害怕吵醒大家,软着手脚爬到外面。
尘土布满水泥地上划出一条湿痕。
大门口破沙发上守着一个男人,歪着头睡得正好,发出很低鼾声。身子在头顶吊灯下拉出凶恶煞大巨大投影。
她瞥着那影子,头晕目眩。
他面前桌上放着今夜宵食,一瓶酒,一叠花生米,两瓣西瓜。西瓜啃得很潦草,青绿色瓜皮上还有红色瓤肉。
她像快死于荒漠之人找到水源,痴痴地盯着那两瓣西瓜残骸,双手不听使唤地攀上去,摸到滑滑瓜皮边缘,缓慢地够下来。
要偷两块大剌剌放着西瓜皮不是难事,她已经很擅长做这些。
但眼前要偷人是经常打骂她人,幼小她还是心生怯意。加上身体发软,男人突然翻个身,她手就下意识地抖,打翻了装着瓜皮铁盆。
叮铃桄榔,在夜色里宛如雷雨轰轰。
她吓得魂飞魄散,立刻缩到桌子背面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那袭巨大投影在地面上砸吧了下嘴巴,沉睡恶龙没有醒来。
她在背面瑟缩许久,这才大着胆子探出小脑袋,把地上已经粘灰西瓜皮捡起,小心翼翼地拍干净,嗅了嗅,好甜啊。
口水剧烈地吞咽了一下,她埋下头,狼虎吞咽地把仅剩瓜馕吃下肚,连瓜皮都吃到了底。又怕自己偷吃被发现,摸着黑跑到厂房后面小树林。
她什么都看不见,汗流浃背地花费巨大功夫,刨开泥土把罪证埋进去。
西瓜献出自己生命,被埋葬地底,作为交换,挽救了她生命。
说起来也很神奇,自那次之后,她发现她后脖子多出了一颗很小宛如西瓜籽般色素痣。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就在那儿只是她没发现,还是突然长出来。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变大,看上去特别丑。
从来被耳提面命所有东西都不是无偿,而需要等价交换小孩恐慌地想,这就是偷杀西瓜代价吗
姜蝶在厨房把西瓜切好,端过去轻轻叩响紧闭房门。
“师哥,你睡着了吗”
里面毫无动静,就在她转身刹那,房门拉开一条缝隙。
姜蝶看着他扣到顶衬衫,不禁无语,原来这悄无声息功夫是在换衣服。
她晃了晃西瓜“我切好,你吃一点发烧吃这个很很很管用。”
“你怎么还没回去”
“你生病了呀。换做是你你会放着病人袖手旁观走人吗”
“我会。”
“骗人你明明很热心。”
“我多管闲事仅限在泰国。”
姜蝶被噎得哑口无言。
蒋阎还是接过了她餐盘,带上身后门,走向餐桌。
“我现在吃完,然后你就可以走了吧”
姜蝶对他反应非常不爽,好像自己是什么脏东西,得赶紧从家里驱逐。
她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把面挪到他对面,沉默地坐下。
他忽然出声“你别坐我对面。”
姜蝶握着勺子手指一紧,也未免太欺人太甚了吧她刚才为他切西瓜切得急还差点切到手指
见她脸色僵硬地坐着没动,蒋阎微蹙着眉,发出一声伤脑筋叹息。
“姜蝶,我在感冒。”
“”
“很容易传染给你,懂吗”
她愣了半晌,忽然被打通任督二脉,茅塞顿开。
突然打开窗户,马上就躲回房间,让她赶紧回去言辞,包括现在不要面对面,都是担心把感冒传染给她。
是这样吗
姜蝶用力地捏住勺子,低下头快速地送了口面,堵住自己嘴巴。
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想要亲他。
她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个空位,两人南辕北辙地吃着东西。她扭头故意不看他,假借看窗外夜色,其实盯着玻璃上映出,他剪影。
他正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她切西瓜,吃相怎么会那么可爱,居然都要从两边最不甜地方啃起,最后留出中间最甜瓜馕一口吃掉。
她歪着头,不知不觉笑眼弯弯地看入迷,因此他猝不及防地瞥向玻璃,抓住她投在上面眼神,她心脏悬停。
“叮呤呤呤”
客厅骤然响起铃声,姜蝶一激灵,顺势跳起来,含糊道“啊应该是药送到了。”
她背过蒋阎走向呼叫器,捂着自己胸口,深呼吸,点开屏幕通话。
屏幕上显形却不是送药小哥。
丁弘大脸突兀地怼上来,憨笑道“老大我说好来探望你啦”
姜蝶无措地转头看向蒋阎,他起身过来,站到她身后,抬手摁了下通话键。
很微妙,将她覆住又留出一尺宽距离。
姜蝶被他拢在里头,屏住呼吸,听着他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用,回去吧。”
“我可不是一个人来”
丁弘说着双手一摊,身后突然冒出四张面孔,有男有女,都是学生会人。
“大家知道你生病都超级担心,说一齐来看你,你要轰我一个人就算了,大家你都要轰走嘛老大”
“”
姜蝶扭身抬头,口型道“现在怎么办”
楼下来不是别人,偏偏是一群大嘴叭叭最爱私下议论八卦爱好者。
蒋阎眉头一跳,无声指了指他房间,眼神示意姜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