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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邵千河点了这首很意味不明歌,但又似乎没别含义,只是因为他擅长唱这首。

    只不过这个歌唱得盛子煜十分不舒服,一边孟舒雅也敛去了笑意,带着几分探究神色在姜蝶和邵千河两人之间打转。

    天地良心,姜蝶压根不认识他。

    她又坐了半小时,发现副会长说果然没错,酒只少不多,光邵千河一人包揽了大半打。他饮酒如喝水,脸上没任何异色。

    不像蒋阎,半杯清酒就红了。

    任何微末联结,都能令姜蝶想到他,却无法见到他。

    姜蝶顿时觉得索然,再也坐不住,起身和大家告别。

    同一时间,邵千河也准备离开,貌似还有下一场要赶。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厢,姜蝶听到他在身后叫她名字“所以你本名叫姜蝶吗”

    姜蝶脚步一顿,邵千河就从身后赶上,和她并肩走到一起。

    “对。你知道我网名,是在网上有关注我”

    “我可经常给你一键三连。”

    “真假”姜蝶吃惊,“我粉丝里很少有男粉,尤其是你这样男粉。”

    他笑道“我这样是怎样男粉”

    “就,你自己绝对不会缺狗粮那种。”

    他不置可否。

    “事实上,确一开始不是我自愿看你视频,而是某个前女友逼我看。”他模仿着那个前女友语气,“你看看人家小情侣,看看人家男朋友,多甜啊,你快点学学人家”

    姜蝶被他生动演绎笑出声。

    邵千河耸肩“谁能想到那个女友我都不喜欢了,视频却还在追呢。”他看向姜蝶,“我觉得你很有趣。”

    姜蝶一时有些摸不清他来意,含糊道“不敢当。”

    两人边说边走到门口,姜蝶打滴滴已经驶来。

    “我车到了,你呢”

    “一会儿有朋友来接,我来门口先抽支烟。”他掏出口袋里烟盒示意。

    “哦行,那我先走一步。”

    她冲邵千河挥手,他目送她拉开车门,忽然报了一串号码

    “137”

    姜蝶茫然地看向他。

    邵千河点燃烟,在空中吐出袅袅烟圈,眼神藏在烟雾和霓虹里凝视她,笑着解释“这是我电话号码。你滴滴紧急联系人应该空出来了吧可以填我。”他夹着烟手轻轻一挥,“路上注意安全。”

    姜蝶没有把邵千河话放心上,她绝对不是这位玩咖今夜自报号码第一位姑娘,也不会是最后一位。

    时间已到凌晨,车窗外很安静。高架桥上已看不到成群结队车流,只有一盏又一盏昏黄路灯让人觉得寂寥。

    姜蝶戴上耳机,单曲循环那首arockettotheoon,一边随手刷着朋友圈。

    他们留在ktv人更新了之前拍小视频,姜蝶在角落看到了自己脸,木木地坐在那儿。镜头一晃,拍到了对面盛子煜和孟舒雅。

    妈蛋,这人是故意吧

    姜蝶翻着白眼刚想摁灭手机,突然有微信跳进来。

    衣架还没散吗

    姜蝶心突突地狂跳。

    骤然收到他私信,就好像一整个困倦夜晚突然喝到了一杯摩卡咖啡,虽然漫长等待很苦,但到最后令人精神一振,又尝到了甜。

    小福蝶他们应该会玩到很晚。

    小福蝶师哥你要现在过去吗

    如果他回复是话,她立刻让师傅掉头。

    衣架不是。你提醒下常宇看手机。

    常宇就是那位副会长。

    车窗里倒映出姜蝶从振奋一瞬间耷拉下来脸。

    她还以为蒋阎为什么会找她原来是微信找不到人。估计看到别人朋友圈,以为她还在包厢,顺手拿她当通讯工具人。

    小福蝶不好意思师哥,我刚走。

    她气鼓鼓地摁下发送。

    一般这个时候,蒋阎都不会再回,大概会再去私信别人。

    但令她意外是,他又秒回了一条

    衣架上车了吗

    姜蝶怔怔地捧着手机,回过神来有种喝醉眩晕感,兴奋地想在车后座打滚。

    他是在关心她吗

    她按捺住心脏狂跳,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回复。

    小福蝶嗯,叫了滴滴已经上车了。

    她突然想起邵千河在ktv门口说话,打算学以致用,得寸进尺地套到蒋阎身上。

    小福蝶现在好晚哦,我是不是填一下滴滴紧急联系人那栏比较好

    小福蝶我妈这个点肯定睡了

    她扭扭捏捏地就想听蒋阎说那你填我吧,仿佛这样他们就可以建立一种私密联系。

    然而

    衣架填那个有什么用

    不、解、风、情。

    为什么他总能完美剪掉她钓线

    姜蝶手指在打字框游移,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时,蒋阎又紧接着发来。

    衣架发车牌号给我。

    姜蝶打字手指僵在x字母上,拼音自动跳出喜欢。

    她心头一颤,赶紧按下删除,输入了车牌号发送。

    蒋阎回了一个ok。

    接下来姜蝶选择不再回,没话找话不如适度矜持。甚至她下车、上楼、洗脸、刷牙都没再看一眼微信。

    她故意。

    直到上床前,姜蝶才摁开手机。

    微信里有一条未读消息

    衣架还没有到家

    姜蝶瞬间满脸荡开笑意,钻进被窝,终于放肆地滚了几个来回。

    十月尾巴,花都逐渐有了冬天影子,刮风又湿又冷。

    姜蝶却在这一天大无畏地穿上了一件黑蜘蛛纹路改良短旗袍,胸口画着鲜红蛛网,上面粘着一颗爱人心脏。

    这是她为万圣节设计衣服,弥补去年没有好好打扮遗憾。

    当时刚入学不久,对万圣节没有概念。因此万圣节那天只是正常地上完晚课,穿过一条路灯黯淡小路时,突然有一个红色夹克男人手握着斧子从旁闪现,向自己伸出手,嘴上低沉地说“我要”

    “变态啊”

    姜蝶吓得魂飞魄散,抬手就把帆布包往他脸上扔,拔脚往回跑,大惊失色地喊“有变态救命”

    斧子男接住书包,跟在她身后猛追“别跑我是”

    姜蝶反应尤为大,他还没说完人就剧烈地跑出去十米远,无头苍蝇似乱转,迎面终于看到两个背影,她看得模模糊糊,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跟他们求救。

    那两人一齐转过身,惨白路灯下裂开两张脸,裂开血盆大口“trickortreat”

    姜蝶腿一软。

    斧子男也终于追上来,妖魔鬼怪前后夹击,姜蝶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你们这是在玩sy吗

    “今天是万圣节啊大姐”斧子男委委屈屈地说,“我s是闪灵啊,太逼真了吗”他挥了下斧子,“这个是泡沫呢”

    那两张丧尸脸知道前因后果,哈哈大笑。姜蝶讪讪地抱回自己包,连声道歉。

    她这才知道花都大学有过万圣节习惯,学生们会自发地打扮成各种惊悚恐怖装扮,跟过路人捣蛋要糖。

    总之,就是百鬼夜行一晚。

    姜蝶今年打算参与,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蒋阎今晚有课,他会在学校。

    她牟足了劲发誓今晚要做一只真正艳鬼,去勾世人不敢亵渎佛子。

    姜蝶和卢婧雯约好了在学校碰头,两人结伴去捣乱。

    她们约好在此之前不透露各自打扮,一碰面,她发现卢婧雯今夜是人间南瓜精戴着南瓜头套,下身是南瓜灯笼裤,耳坠都是可爱小南瓜。

    卢婧雯看到她,却直呼一句“我靠,我后悔穿这身了。”

    姜蝶一身深黑旗袍,紧扣到脖子,一点不漏。往下却宽松,一双幽白腿蹬着镂空小猫跟鞋,走起来踢踢踏踏。脸上更吸睛,妆面是幽魂般苍白感,眼尾用红线眼线笔勾出了一只破碎蝴蝶。

    姜蝶拨动她南瓜耳坠,倾身靠近“我们只是风格不一样。”

    “别来,我感觉要被你吸魂了。”

    两人笑作一团,偌大校园快到了下晚课时间,流窜妖魔鬼怪越来越多。

    卢婧雯道“飞白快下课了,我们去找他讨糖吧。”

    姜蝶面上摆出被酸到柠檬样,心里却暗喜,这不正中下怀。

    她们走向建筑学院教学楼,还未尽近就面面相觑。

    楼下简直成了盘丝洞,围了一圈古今中外女鬼。

    其中居然还有穿着护士装外露事业线火辣妹子,姜蝶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虽然不至于一马平川,但和人家相比还是逊色了点。

    卢婧雯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接着恍然道“这是冲着蒋阎来吧”

    姜蝶咬着牙往外蹦字“是吧。”

    “幸好我男朋友没那么受欢迎”卢婧雯瞥了一眼花枝招展人群,“这是什么选妃现场吗给颗糖就跟抛绣球一样了。”

    姜蝶苦不堪言。他不是你男朋友,但他是我单方面钦定未来男朋友啊。

    她本来还想在楼下等蒋阎出来,看到这个场面打消了心里念头。这么多人,他很难注意到自己。

    要吸引注意力,只能是另辟蹊径。

    姜蝶转瞬间改了主意,决定去学校车库蹲一下,因为蒋阎是开车来学校。

    “诶,飞白下来了我们去向他讨糖”

    姜蝶还在脑子里盘算,就被卢婧雯拉着上前。几乎同时,蒋阎也出现在文飞白身后。

    妹子们蜂拥向蒋阎而去,空出了康庄大道,原本混迹在人群里姜蝶两人鲜明地抽离出来。

    姜蝶犹豫片刻,决定不跟人群去堵蒋阎,和卢婧雯一起摆出讨糖姿势,顺利地来到文飞白面前,异口同声“trickortreat”

    文飞白早有准备地从口袋里掏出两粒大白兔奶糖,还有额外多给卢靖雯。

    姜蝶笑着收下糖果,识趣地和臭情侣挥手“你们恩爱去吧,我再去讨别人”

    她向后张望,发现蒋阎还被困在盘丝洞里,但脸上没有被围住不耐烦,只是没甚表情地说着借过。

    连拒绝人不发糖样子都这么优雅,虽然冷淡却不是令人讨厌高傲。这大概是最高级拒人于千里之外。

    姜蝶看得有些许愣神,蒋阎忽然转过脸,隔了几米,遥遥对上了一眼。

    她呼吸一滞,率先移开目光,扭头踢踢踏踏地离开。

    不能再沉迷美色了,穿着这破鞋得抓紧才能比蒋阎先一步到

    这个猫跟鞋她买来后就没怎么穿,并不是很适应,走起来很拖累。

    但好在还是没耽误,蒋阎车还在。

    她猫在一边,没等太久,车库拐角就映出一抹斜长瘦削影子。

    是蒋阎过来了。

    姜蝶摩拳擦掌地准备开冲,寂静车库里突然有人按了一下喇叭。

    她刺耳地看过去,某辆白色轿车车门打开,细长高跟鞋落地,往上是繁复华美哥特式裙摆,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饶以蓝宛如刚从南瓜马车下来哥特公主,向她王子挥手。

    “trickortreat”

    她率先姜蝶一步,先开了口。

    姜蝶已经迈出步伐往回一缩,探出暗中观察脑袋。

    饶以蓝三两步走到蒋阎跟前,笑着说“hayhaoeen。”

    蒋阎微微点头“万圣节快乐。”

    姜蝶见饶以蓝从包里拿出了一盒包装精美巧克力。

    “一直都是别人向你讨糖,都没见你向别人讨过。”她递到蒋阎跟前,“来,这是我给你糖。”

    姜蝶捏着帆布包,心里猛地一抽。

    她包里,此时也正装着一袋糖果。几块钱雪丽糍棉花糖,草莓味。

    她知道以蒋阎性子不会准备糖,但是没关系,她可以为他准备。

    在挑糖果上她犹豫了很久,饶以蓝递出去昂贵巧克力,咬咬牙她也可以送得出手,但之所以挑了雪丽糍,是她有限认知里这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糖果。

    降临于那一年人潮汹涌街头。

    她高烧好了没多久,就被再度拎上街头干活。在一家大型超市门口蹲了大半天,汗流浃背,终于看到一辆车标是蓝白色圆形格纹。

    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还记得那帮人一边抽打一边告诉他们说,记住这个形状,哪个车子上贴着这个,就代表有钱人来了。是可以下手大肥鱼。

    除了这个标志,还有好几个,她都得学会辨认。

    起初总是忘,但多抽打几次,她就牢牢记住了。

    车门一开,一个打扮得体女人牵着小女孩下来,两人身上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白净。

    她那时候还不理解自卑是什么感受,身体本能地往阴影里瑟缩了半格。

    等两人进了超市,她看向蹲在旁边另一个男孩,两人眼神一交流,迅速跟了上去。

    他们习惯了这样分工,其中一人吸引对方注意力,另一人就趁机下手。

    这一次负责吸引注意力人是她。

    她迈开小短腿绕着跑了一大圈,从尾随位置变成迎面向母女俩跑去,自然而然地因为刹车不及,撞上和她差不多年纪女孩子。

    两人都摔倒在地,场面骚乱,她龇牙咧嘴中不忘记确认另一位同伴有没有行动。

    女人慌张地把她孩子扶起来,而她故作惊慌地从地上爬起,忙不迭道歉“对不起,我在找我妈妈,跑得着急了,真对不起。”

    以往她都会面临狂风骤雨一般责骂,或者是不耐烦地挥手让她滚,但这一次,她接收到是一双柔嫩手。

    抚上她头顶,无比温柔手。

    “没关系。有没有哪儿撞痛了”

    她垂下头眼眶噼里啪啦地突然泛酸,吓了自己一跳。

    这点程度地摔倒算什么痛,她每隔几天可能都要摔一次,比起那帮男人打骂,这已经是最小程度伤口。

    最危险一次,是他们为了惩罚她背不出,瞄准了一辆车,还觉得可以碰瓷大赚一笔。要真碰死了,也无所谓。

    于是在车子急速开过来时,一把将她推到车前,一边说,这回车标看清楚了吧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死了。

    她偷了那么多东西,那帮人说如果被警察叔叔知道,你会被关进牢里一辈子。所以这天底下除了我们身边,没有你容身之处。

    那么死后世界呢,会有她容身之处吗

    当时她无法验证这一点,因为她没死成。

    车子在最后关头堪堪停下,惯性仍将她蹭伤。他们借此讹了那车主一大笔,却不屑分出一点钱用来治疗她。

    但那个时候,她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所以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只是最无足轻重摔倒,被陌生女人轻柔地问了一句,自己居然会无法自抑地泪如雨下。

    女人也吓了一大跳,有些无措,最后从包里拿出了一颗雪丽糍,放进她脏兮兮口袋。

    “吃颗糖,不哭了啊。”

    她抽噎着抠紧手心,泪眼迷蒙中看着口袋里塑料糖纸。

    上面画着软软,像包子一样棉花糖,切开半面,流出粉红色夹心。

    就好像把她心脏也跟着劈开,流出温热血液。

    她忽然抬起头,指着正顺着拉开包伸进去手同伴,大声地说“他在偷东西”

    同伴呆住,没想到她居然会背叛。

    “你疯了吗”他大喊一句,转头就跑,边跑边扭头怨毒地说,“她也是小偷,我们是一伙”

    她想,她这么做是同归于尽。

    她完全可以收下那颗糖,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再回到超市门口蹲着,运气好再干一笔。这样晚上回去那帮人高兴话,也许会赏她吃饱一点。

    但永远不会再有人来给她一颗糖,问她疼吗。

    她吃过痛,吃过苦,但从来没有吃过甜。

    为了这一点甜,她愿意颠覆自己无处容身世界。

    她不再害怕了。

    而也是她鼓起勇气置之自己死地这一天,她终于有机会获得新生。

    姜蝶看了眼包里雪丽糍,它虽然对自己有很独特意义,但在外人看来,却是难与造价高昂巧克力相提并论。

    她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饶以蓝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去。

    如果知道饶以蓝也选择了反套路,那她一定会选个不那么相形见绌。

    不远处,蒋阎没有伸手接巧克力,只说“谢谢。”

    饶以蓝脸上笑容僵住“你不收下吗”

    “我不爱吃甜食。”蒋阎越过她头也不回地说,“送给喜欢它人更物尽其用。”

    姜蝶脸色一白,突然庆幸自己晚了一步。要不现在尴尬就是她了。

    她赶紧调出备忘录,补充道9衣架不爱吃甜食。

    饶以蓝捏着巧克力手一紧,愤愤地跑向自己车,啪地开合车门驱车离开,以一种非常赌气姿势离场。

    姜蝶见蒋阎也即将拉开车门,不管三七是二十一先从角落里走出来。

    蒋阎似早有所觉,居然头都没回一下,长腿一迈跨进了车。

    “”

    靠,比刚刚对饶以蓝那副模样还要冷淡。

    姜蝶硬着头皮敲了敲他车窗,他慢慢把窗户放了下来,无言地瞥向她。

    “hi,晚上好。我知道你没糖。”姜蝶此时不便再送糖,灵机一动换了种方式,“没糖人要接受捣乱,这是万圣节规矩,你是学生会长,不能带头破坏规则吧”

    他却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糖”

    姜蝶微怔“你刚才在教学楼下什么都没掏出来啊。”

    蒋阎干脆道“伸手。”

    “”

    她伸出双手,手腕上还扎着一根黑色皮筋。

    蒋阎视线定格在这根不起眼皮筋上。

    昏暗车库,他握着什么东西伸过来,悬于她手心上方。

    忽而松手,食指不经意勾了一下她手心。那触感如过电一般,激起了一种似是而非熟悉。

    下一刻,姜蝶手中多出了一颗塑料包装糖果。

    封面上熟悉,像包子一样雪白棉花糖,切开一半,露出粉红色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