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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辩论赛
    谢澜怕被老马汹涌的爱意生吞活剥, 纠结几番后默默转身走了。

    刚从楼里出来,老马就把电话打了进来。

    “你不是要来看错题吗”

    谢澜啊了一声,“和窦晟对了一下, 已经知道哪出错了。”

    以及不想被扣下做一下午的阅读理解。

    老马轻叹, “你也别上火啊, 这次数论和递归很难, 全省只有你没出错,其实他们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窦晟在旁边懒洋洋道“电话漏音,手下败将在边上听着呢。”

    老马话音一梗,“别添乱。哦对, 豆子这次考得确实不错,得表扬。没做出来的数论第二问, 我已经整理了相关的题,发给你。”

    窦晟懒洋洋道“那可谢谢您了。”

    谢澜又跟老马说了几句才放下电话。

    窦晟打着哈欠问,“怎么说”

    “委婉地通知我,要开始练阅读理解了。”谢澜垮下脸,长叹一声,“为什么有题不能好好出啊。”

    炎夏午后,即使在空调房,人也混混沌沌的。谢澜回家继续看辩论材料, 字典词典摆满桌,冰咖啡下面还化了一滩水,他只能缩着胳膊趴在桌上睡。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小时候,肖浪静拉着他的手走上望江巷外的台阶, 他戴着一顶草帽, 一阶一阶往上爬。

    谢澜三岁被带出国, 并没有这段记忆, 他纳闷了好久,直到小男孩回过头才恍惚意识到,那可能不是他。

    小男孩抬起帽檐,肉嘟嘟的脸上依稀可辨出长大后那淡漠的样子,眸光轻转,打了个哈欠。

    女人也回过头,替他把草帽摘下,两人继续向上走。

    原来那也不是肖浪静,是赵文瑛。

    “你不是说他在学习吗”

    “嗯刚才还在学。”

    “刚才是什么时候”

    “三四个小时前吧,唉,妈你管人家干嘛啊”

    “我要叫醒他啊,睡那么沉晚上怎么办”

    “也是。”

    搭在书本上的手指屈了屈,谢澜挣扎着醒过来,方觉出浑身都麻了。

    窗外刺眼的阳光已经变得柔和。他戳了下手机屏,17:12。

    “澜澜。”赵文瑛过来放下一盘哈密瓜,“太晚别喝咖啡了,吃点凉快的水果醒醒觉。”

    谢澜放空了好一会才回神,惊喜道“赵姨回来了”

    “嗯,可算是回家歇歇。”赵文瑛笑,“过来看,我给你买了好多礼物。”

    赵文瑛应该是刚回家没多久,口红还没擦,身上散发着香水味。

    她把大包小包提进来,窦晟也跟着进来,坐在谢澜床上往后一倚,“来,让我看看赵女士给亲儿子谢澜小朋友买了什么礼物。”

    赵文瑛皱眉拽他,“你起来别坐人家床。”

    谢澜连忙道“没事的,我不讲究这些。”

    岂止是坐在床上。

    想到赵文瑛不在家时他们的无法无天,谢澜一阵心虚。

    赵文瑛出差必带礼物,谢澜一开始还推脱,后来就习惯了。

    自从谢景明不供他生活费,他就每个月自己给赵文瑛转钱,吃用,房租,蹭车,往多里算着给。赵文瑛从没推辞,给多少都直接收,但总是很快就买一堆礼物塞给他。

    “t恤和运动裤,你俩过一阵在学校集训穿。还有豆子说要买正装我买了衬衫,西裤和皮鞋,西装外套没买,小孩子不用穿全套。”赵文瑛一件一件掏出来,忽然扭头看向窦晟,陡然冷淡“你也有啊,款式都差不多,别说我厚此薄彼。”

    窦晟一把抢过那些衣服,啧啧道“差不多的好啊,我俩现在就是b站小情侣。”

    他语气轻轻松松,边说边翻着吊牌,压根没瞅赵文瑛。

    谢澜心却绷紧了。

    赵文英笑骂,“你就浪吧,再在视频里胡扯,看澜澜烦不烦你”

    “他可喜欢我了。”窦晟笑着冲谢澜挑了下眉,“是吧”

    “嗯。”谢澜低眸,“喜欢的。”

    他应这句时心悬到了嗓子眼,然而话音刚落,就被赵文瑛大力揉了头。

    “乖死了”赵文瑛愤愤道“浪静怎么这么会生我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玩意”

    窦晟打着哈欠,慵懒道“好办啊,以后谢澜也当你儿子。”

    赵文瑛一拍手,“那可太好了,求之不得。乖乖,高中时确实说过以后要做干妈的啊。”

    谢澜只能看着别处轻轻点头。

    这趟出差久,礼物也多。赵文瑛还送了一幅新耳机,音质自然,降噪做得不错,外型也很好看。谢澜对这个牌子不能更熟了,这耳机万把块,他当即拒绝,但又被赵文瑛摁头收下。

    等赵文瑛抱着一堆包装盒美滋滋地出去,窦晟才低叹一声,“这差别对待,之前找我妈要,她让我死边去。”

    小巧的颈托架在脖子上,两根耳机线垂在身前,谢澜揪着其中一根,有些发怔。

    这耳机他有过,同一个系列,比这款大概老了三四代的样子,是肖浪静还在世时给他买的。这趟出来着急,落在伦敦家里了。

    赵文瑛仿佛有种神通,明明跟妈妈那么不一样,却总能让他一次一次想起来,然后愈发觉得和她亲近。

    窦晟起身推上门,低问道“你觉得我妈态度怎么样”

    谢澜犹豫,“不太好说。”

    明显看到了b站视频,但大大方方开玩笑,恰恰说明她压根没往那个方面想。

    窦晟嗯了声,“不着急,我们一点点试探,温水煮青蛙。”

    谢澜点了点头。

    他停顿片刻又蹙眉道“你怎么能说赵姨是青蛙”

    “就是个比方,你还急了。”窦晟啧一声,“我在这个家里的地位逐渐尴尬啊。”

    晚饭后,班群里突然涌出n条未读消息,期末成绩出了。

    谢澜在班里的名次没动,还是倒数,但学年擦边挺进前一百,胡秀杰在有全科老师的群里直接点名表扬了他。

    总分648。这次期末考得顺手,理综只扣了22分,英语扣12,数学不知哪出问题扣了1分,问题不大。

    唯一失分点还是语文,这次83,几乎没再往上走。

    胡秀杰还发了去年高考的数据,谢澜比去年理科一本线高出一百一,选择余地非常大,但紫色通知书远远够不上。

    同学和各科老师都刷了一波祝贺,老秦也发了一条谢澜的未来就在语文了,我们努力

    老马回他别急,还有数竞保驾护航。我会连带着语文一起教的。

    老秦抱拳jg

    谢澜回了一个大大的感恩。

    赵文瑛在家,他和窦晟什么都不能干,只能隔着一道墙用表情包互砸。谢澜无聊到在群里爬了几千楼,才终于熬到睡觉时间。

    躺在床上,他忍不住又点开成绩单看了看。

    能考到这个分数已经相当满意。老马特地叮嘱他放松,优先冲联赛保送,冲不到就冲明年自主招生,英中每年都有一两个学生拿到降至重本线的政策。

    赵文瑛也发了个大红包祝贺,非要他收。

    好像所有人都在殷切地期待,不给他压力,只是拼命鼓劲。

    谢澜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成绩单截屏,连带胡秀杰说分数线的那几条,一起发给谢景明。

    很长时间没登录ssenr,里面躺着谢景明这段时间以来的消息。上次撕破脸后,他几乎不再假意热情,只用很正常的措辞来履行父亲的职责。

    谢澜指尖飞快划过那些关怀。

    最后一条在一周前,一个刻进谢澜骨子里的日期,是英国数竞国家队报道的截止日。

    曾经他认为很重要的日子,此刻却几乎想不起都做了什么,可能只是日常担心男朋友把自己饿死。

    谢景明没提任何比赛相关,只是措辞平静地发了一条说道“我和eizabeth彻底决定在一起。不求你原谅,但希望你能尊重。还有,之前提过英国大学的2 2,你不愿意。我又查了查,国内大学也有这种项目,2 2和3 1都有,爸爸希望你考虑一下,父亲想和儿子一起生活的心愿也是无可厚非吧。”

    谢澜读了好几遍,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许久才回复道“我之后应该会和窦晟上一所大学,如果他也想交换,我就看看这类项目。但也只是交换而已,未来还是想在国内定居。”

    他把成绩单和分数线截屏也一并发了过去。

    我能考上妈妈的学校,不必担心。现在也能养活自己,卓卓有余。

    哦,又错了,绰绰有余。

    等了几分钟,没有等到回复。

    谢澜放下手机,翻个身却忽然睡不着了,又重新戳开谢景明的s。

    很多没见过的新照片。

    有谢景明和eizabeth一起烤肉,陪她带狗去体检,一起在伦敦美术馆附近喝咖啡,回家后eizabeth烤了司康饼,而且是谢澜喜欢的那种有开心果仁的,估计是谢景明出于习惯要求的。

    他们好像正在市中心的公寓里同居,谢景明一周前回老房子除尘,随手拍下偶然翻到的谢澜小时候的相册,是收录各种提琴比赛的那册,出镜那张是领奖时一家人的合照。

    谢澜忽然觉得有些鼻酸。

    他又戳开ssenr。

    算了,我以后要读数学系,没太大出国交流的必要。你要是来中国玩可以联系我。

    信息发送,安安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谢澜觉得自己内心很平静,但却彻底睡不着了。

    最初回国时他其实没想到“一辈子”那么远,踏出那一步时,以为只是远离了旧生活,却不知一条裂缝在他背后无声无息地生长,推着他和从前彻底割裂。

    谢景明亏欠肖浪静,但对他这个儿子是称职的。

    他或许没有资格去责备太多,只是,难掩失望。越想,失望就越浓重,浓重到把人死死地包裹在里面,挣扎不能。

    谢澜戴上赵文瑛送的耳机,刷了一宿窦晟从前的视频,直到凌晨睡着时,耳机里还是窦晟的声音。

    直到第二天上午,坐在辩论桌后,昨晚的惆怅都被冲淡了,脑子里却还嗡嗡地响着豆言豆语。

    谢澜初赛时没来,都不知道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来看比赛。评委、学生会、其他社团、吃瓜群众浩浩荡荡上百人,英中最大的阶梯教室坐了一半。

    双方代表正和主持人沟通流程,反方这边是窦晟去。

    窦晟穿得很正,严谨冷淡的着装和个人漫不经心的气质相得益彰。白衬衫肩线笔挺,下摆收进蓝黑色的西裤,裤身妥帖垂坠,更衬出那两条腿笔直修长,将少年的宽肩细腰完完全全勾勒出来。

    皮鞋表面一尘不染,他回到谢澜身边坐下时裤腿向上抬了半寸,踝骨在暗色的男士丝袜下凸起。

    明明举手投足间都是少年气,却又暗中流淌着一丝微妙的张力。

    手机这时候疯狂震了起来。

    车子明在班群里发了一张刚才抓拍的照片。窦晟起身站在谢澜边上,一手揣着裤兜,正装衬托下,神色比平时更显清冷。谢澜则内敛如常,他俩衣着相似,一坐一站,都垂眸看着辩论材料。

    车厘子我愿称之为双胞胎兄弟

    董水晶磕拉了谢谢

    刘一璇双胞胎兄弟这就是你的联想

    鲱鱼妈的烦死,到底在哪个阶梯教室

    车厘子就大礼堂,赶紧的,要开始了

    毛冷雪ky一句,你俩在一起吧真的

    戴佑我同意了,祝举案齐眉

    王苟我同意了,祝百年好合

    vcent我插一句,这张照片已经在文理二十几个班群传开了

    董水晶妈耶吓人我朋友圈和空间现在全是,本群有奸细

    车厘子是谁是谁偷我图

    谢澜用胳膊肘碰了碰窦晟,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戳过去。

    窦晟低头一瞅,“拍得还挺好,能不能把这帮人下去啊我想做电脑壁纸。”

    谢澜一懵“”

    稀里糊涂的,比赛就开始了。

    “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今天是英华中学辩论社的学期末决赛,感谢各位到来,本场辩题是人的一生应志在离家还是归家。正方离家,反方归家,现在为大家介绍双方辩论成员,首先是正方一辩。”

    对面一辩起立鞠躬。

    按照顺序逐个往下,很快就轮了过来。

    “反方二辩,谢澜。”

    澜字刚落下,底下便响起一片热烈掌声,谢澜起身鞠躬。

    “反方三辩,窦晟。”

    窦晟起身,随意点了下头,落座。

    “反方四辩,林贝。”

    掌声小了点,但林贝还是大气地朝场下自信一笑。

    辩论正式开始。第一个环节,立论。

    从正方开始。对面一辩起身道“我方观点是,人的一生应志在离家。俗语道,好男儿志在四方”

    谢澜是二辩,等双方立论结束,就要立刻起身驳斥对方的立论。队里已经盲押过对面论点,逐条梳理了应对策略,只需要听清对方表达,然后从准备中挑选一些来回击。

    谢澜一根弦绷得死紧,像做听力一样紧张跟听。

    对方一辩叫陆振祁,语速奇快,谢澜紧绷到最后,大体抓了四个点。前三个分别是眼界、物质与抱负,这是林贝押中的,但第四个点漏了,夹在一堆排比句里没太听清,只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好在快速消化理解了。

    对方一辩结束,反方一辩起身立论。

    谢澜趁着自己辩友发言,在心里飞快过了遍腹稿。

    三分钟很快结束。主持人道“接下来进入驳论阶段,请反方二辩驳对方观点,限时两分钟。”

    台下一百多双眼睛朝谢澜看了过来,窦晟的手指轻轻在他腿侧碰了碰,示意他放松。

    开场前窦晟叮嘱过,慢慢说不着急,只要把观点表达完就可以,一切有他兜底。

    谢澜酝酿了一小会,压下语速,沉着道“对方四个观点在我方看来并不成立,眼界、物质、抱负,这三者并不直接与离家关联,这是基本的认知错误。在说出归家还是离家这一选题时,或许对方辩友就错误地将离家解读为广阔天地,将归家解读为安安于一隅。”

    余光里,窦晟一直用食指平稳地轻叩桌面,像是在给他定心。哪怕他背诵拗口成语时稍微卡壳了一下,手指的节奏也没变。

    谢澜深呼吸放松,继续道“我方认为,归家是为了陪伴家人、是对熟悉环境的珍视,与上述三点并不冲突。至于寻找家人,我方认为,并不是所有家庭都面临这个任务,我方驳论完毕。”

    他一鼓作气说完,落座,才忽然感觉阶梯教室里有一种诡异的静谧。

    窦晟的食指还保持着抬起僵在空中的姿势,等他落座两秒后,才迟疑着扣在桌上。

    对方辩友四脸懵逼,二辩愣了好一会,才起身按照流程辩驳他们的立论。

    场下人开始窃窃私语,谢澜感觉自己脑门上一个大写的“危”,下意识瞟了眼旁边窦晟。

    窦晟蹙眉深思,数秒后匆匆写下一句话推过来。

    寻找家人是zq说的“寻找人脉”么人脉是不是理解错了

    谢澜脑子里嗡一声。

    人脉。这个词他在阅读里见过一次,背过含义,但一直没用过。如果出现在卷面上应该是认识的,但在听力里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当时第一联想是“人迈”,可能是用了某种主谓倒装来修改词性或者是他把顺序听反了,反正觉得对方显然是想表达“迈出去的人”、“离家的人”。

    谢澜当场自闭,把纸条给窦晟推了回来。

    窦晟轻叹了声,又写道没事,失忆吧。

    失忆吧

    毁灭吧。

    对方二辩驳论结束,进入质辩环节,对方三辩起身反问,先问了一辩,这边同学自如应对,随即就到谢澜。

    谢澜看着对方三辩起身,自杀的冲动开始酝酿。

    他紧张地盯着那张嘴一开一合,生怕听到关于“人脉”还是“人迈”的反问。

    好在,社员给社长留了面子,选择性遗忘刚才震惊全场的发言,只抛出了个温和的问题。

    谢澜松了口气,起身答道“我方坚持认为,归家能够更好地沟通感情,虽然科技发达,但面对面的交谈和陪伴是网络无法相比的。在相处状态下人与人之间会自然发生大量沟通,而远离彼此后只能依靠培养定时联系的习惯。”

    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本来还想发散,但被刚才那通伤到,只是背诵全文并老实坐下。

    三问三答有惊无险,紧接着轮到窦晟起身,顺次质疑对方三位辩友。问题犀利,态度专业,配合他冷冷的语气,竟让场下有了几阵躁动。

    正反双方三辩进行了质辩小结,随后主持人宣布自由辩论。

    对方二辩是个男生,爱看玩笑,之前在辩论社就常常打趣谢澜。他一起身,谢澜就预感不妙。

    果然,他眼神直接朝着谢澜来了

    “提问反方二辩,你方口口声声说离家与物质、眼界、抱负不存在关联,但我认为是你曲解了我方的意思。立足发展的眼光,无论你家是农村乡下还是国际大都市,都只是有限的环境,更远的世界有着更广阔的天地。古代尚有孟母三迁,一位母亲难道会害自己的孩子吗当然不是啊,母亲比任何人都希望孩子有好的发展,那么我方坚持认为,以发展眼光考虑问题,应该鼓励孩子离家,你又如何看待”

    叽里呱啦一大串,谢澜记住两句半。

    还是最后两句半。

    孟母三千

    他起身前低声飞快问道“孟母是谁”

    窦晟飞快回“孟子的妈。”

    “三千个妈”

    “不重要,回避它。”

    谢澜已经站起来了。

    万众期待,有一些人努力憋着,但已经露出嘴角要上翘的势头。

    回避孟母三千是可以,但前面的论点已经记不太清。谢澜只依稀觉得对方一直在强调外面的世界更大这个点。

    他深呼吸,“外面的世界确实更大,无论家乡是大是小,我方从未否认这一观点。借用对方辩友的论据,既然肯承认科技帮助沟通感情,为什么要无视科技帮助打开视野我方看来,情感的弥补要比知识的弥补更困难,请对方辩友解释。”

    仿佛有股氧气瞬间输入真空的房间,底下甚至响起了辩论赛不该有的掌声。

    窦晟吁了一口气,谢澜落座,他立即用拇指在谢澜大腿上盖了个戳。

    对方三辩起身回答了谢澜的问题,又将球踢了回来,这次窦晟直接顶上,一通快语输出,又以更一针见血的进攻怼了回去。

    之前彩排时他一直懒洋洋的,这次却像换了个人,一人对战对面二辩三辩,言辞犀利,张口即引经据典,配合时而诚恳时而轻蔑的语气,将对方驳了个落花流水,其间夹着的幽默反讽还引起场下几阵笑声。

    加入辩论社这么久,窦晟就没露出过本领。或者说,和大家做了两年同学,他从没认真和人嘴炮过,哪怕在直播间里怼黑子都没这样。

    他不间断地起身,时而散漫地单手揣兜,时而用手腕轻轻点着桌子来加强语气,一个人打出了枪林弹雨的气势,对方二辩三辩溃不成军,完全被牵制节奏,压根想不起来还有谢澜这个人。

    林贝侧头,呆呆地仰望窦晟,傻眼。

    可能是男朋友滤镜,谢澜那点搞出乌龙的自闭,在这场口诛舌战中慢慢消散了。

    每次窦晟起身,和他视线余光平齐的是西裤下显出形状的胯,和某人轻点桌面时一丝不苟的袖口里露出的腕骨。

    很让人在意。

    太可耻了,他竟然在辩论赛上躺平溜号,还完全将一开始的荒唐抛到脑后。

    直到正方二辩一句质问忽然闯入谢澜耳朵。

    “对方辩友一直强调家的归属感,可是世上有多少人在见过各种风景后,还是选择了远方,组建新的家庭,难道在那里就没有归属感吗我方认为,新的归属感应当更强烈才对,足以覆盖旧人旧物,人的发展是动态的,家的概念也应该随之”

    计时器响,主持人打断“正方时间已经用尽,请反方回答,请注意,反方只剩下二十秒。”

    谢澜听着这些问题,怔了那么一瞬。

    放在桌面上的食指轻轻动了下,窦晟正要起身,瞟到他的手指动作,倾侧身子低声询问“你来”

    谢澜嗯了声,起身。

    “新建立的归属一定更强吗这种更强的错觉或许来自时间积累,也或许来自时间上最邻近的刺激。我方一直在强调最初,最初接触的环境与人形成了归属,这种归属可能被错认为逐渐平淡,但它永远存在。英国诗人曾用一句诗表达思乡stands the church cock at ten to three and is there honey sti for tea 教堂的钟停在了两点五十分,还会有蜂蜜来搭配我的茶吗如果你也曾像他一样在不经意间想到从前,那么就证明,归属感一直存在。”

    周围忽然有些安静。

    谢澜坐下,在大家看不见的角度,窦晟轻轻地攥了攥他的手。

    双方四辩的结案陈词都很精彩。辩论结束,在评委老师讨论结果期间,辩论成员从后门出去等待。

    谢澜看了眼时间,想去洗把脸换换脑子。

    行政楼的洗手间是单人配置,在幽静的角落,门口放着茂盛的盆栽。谢澜刚旋开水龙头,门就被敲了敲。

    “我。”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洗手间,谢澜站在镜子前,窦晟在他身边,背抵着门,两手揣在裤兜里,懒洋洋地将一只脚勾在另一只脚旁边。

    黑眸中衔着一丝清浅的笑意,“男朋友今天闪闪发光呢。”

    谢澜在水龙头下洗着手,“一开场就闹笑话,是社员们善良,不然我就完了。”

    “那不算什么。我刚才出来时,他们都在感慨社长的英音苏炸天。”窦晟直起身,走到谢澜身边,低声道“我也觉得。”

    谢澜甩了甩手上的水,正要关水龙头,窦晟却将水龙头掰得更大了。

    洗手间里水流声哗然。穿着衬衫西裤的两个少年亲吻彼此,谢澜大腿根硌在洗手台凉沁沁的花岗岩上,向身后镜子处倾仰,脸颊的红晕蔓延进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口,他拽着窦晟胸口的布料,白衬衫上瞬间蔓延开大片水渍。

    啧啧声掩在水声里。

    几分钟后,窦晟从洗手间出来,衣服胸口湿了大半,神情却一如既往淡定。

    阶梯教室外的走廊上已经没人了,车子明从后门钻出来,啧一声,“哪去了你你们队赢了啊,来拍照还有优秀社团的合影呢。谢澜呢诶,你衣服怎么搞的”

    “去楼下洗脸泼到水了。”窦晟打了个哈欠,径直进门说,“谢澜也去洗手间了吧不知道。”

    车子明翻白眼,“你是不是瞎,那边就有洗手间,去什么楼下啊”

    话音刚落,不远处洗手间门打开,谢澜也出来了,同样的面无表情。

    “我用着这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