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年轻先生将画推还给了许天一,看那样子并不像是故作姿态,而是诚心诚意的不愿多占便宜。
可许天一是什么人有钱难买爷高兴,阿堵物什么的无所谓,只有琴棋书画、各色风物才是他的心头好。一向只有他让人占便宜,哪有他占读书人便宜的道理
且不说那位年轻先生的学识十分让他佩服,就是按照王国商人诚信为本的原则,他也绝不会再要回那副太巍钓台图仿品的。
只见他并不去接那副画,而是打开折扇笑着说道“先生此言差矣,商人经商最讲信誉,不才既然将这幅画当作彩头,就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这幅太巍钓台图的仿品虽然珍贵,可却是实打实由先生猜中谜语赢得的彩头。先生切不可推辞,否则就是害不才坏了自家的声誉。”
见许天一打定主意要将这幅画卷赠送,那名年轻先生就有些左右为难,这时我也向他劝道“这位先生,我这位朋友是出了名的怪脾气,你今天若是不收下这幅画,只怕他真就会把这画放在原地,任由它风吹雨打,且不提这画的价值几何,会不会被不相干的人捡去,就是此副佳作因此而被风雨毁去,你忍心吗”
“贤侄,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你就收下这幅画好了。书上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和这位摊主素未平生,一看就知道是清水交情、寡寡淡淡,我看你们俩长得人模人样还算周致,勉强称得上是君子,正是应了书上这句,你就从了罢”
哎哟人才啊
我看着那名神不知鬼不觉从年轻先生身后冒出来的老人不由就愣住了,居然能把君子之交淡如水解释成这样,您老也是一位奇人啊,真是把书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察觉到我异样的眼神,那老人居然很有风度地一摸胡须,那神情好像是在说“不用崇拜我,老夫就是这么博学”。
靠臭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
“浅薄学问而已,不用这么崇拜地看着我,低调、低调。”
我擦他还真这么说了
大概是震惊于老人的无耻,许天一和那名年轻先生一时也都有些哑口无言,过了一会,那名年轻先生咽了一口唾沫,讪讪地提醒老人道“那个,夫子,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这个吧”
“嗯老夫记错了”
“咳没错没错,夫子见解独道,是学生我读得太浅,所以才无法理解夫子的境界。”
看到老人投来的一个威胁眼神,那名年轻先生居然就很没气节地认怂了。
可能是太过昧着良心,在他说出这句瞎话的时候,我甚至看到了他脑门上留下了一滴心虚的冷汗。
“嗯,你知道自己读书读得浅就好,所谓君子不器,意思就是君子要表现得不成材一些,聪明人擅耍心机,让人一看就心生厌恶,身为君子怎么能让人讨厌呢一旦让人讨厌了,许多机缘可就白白错过了,这便是断送了提升自己的机会。民间俗语傻人有傻福就是这个道理你能意识到如今的不足已经不错了,不成器才有精进的空间,这其实也是君子不器的一种,读书人就是太聪明了,所以才要不器,贤侄你人是没悟性了一点,但好歹还有自知之明,以我看日后还是有希望的”
什么君子不器还能这么解释
所有人都以一种惊艳的目光看着老人,仿佛眼前之人就是厚颜无耻这个词语的化身,但这位精神矍铄的苍髯老人居然一点也没觉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他很是享受的抚须颔首,似乎周围都是崇拜的目光,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位学问举世无双的大儒匠。
主人主人,这位老先生的脸皮和你有的一拼哎
谢尔芬你给我闭嘴
就这种自我感觉良好,而且精神障壁连阳离子炮都轰不破的沙场老将,简直就是千年难逢,我根本就甘拜下风好不好
“这、这老先生说的是,还请先生不要推辞了。”
许天一着实是被那位老人惊世骇俗的言论震撼得不轻,但好歹他也是走南闯北的旅行商人,什么怪胎奇葩没见过这时倒还能保持清醒,不像其他人围观群众一样被精神打击得失去了意识,他赶紧用扇子一推将画卷送入年轻先生的怀里。
我估计他是害怕接下来那位老人要是再说出什么“见解独道”的观点,自己就会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名年轻先生大概也是这么一个意思,他这次再也没有退脱而是向许天一拱了拱手表达谢意。
可能是因为知道这幅画的价值,又不大想占这天大的便宜,他想了想,最后取下一块随身的玉佩交给许天一。
“既然摊主不愿失信,那我便厚颜收下此画,只不过摊主如此盛情,在下无以为报,还请收下这块玉佩,权当是你我结交的见面礼。”
“如此甚好,能结交先生这等学识渊博之人,不才也是深感荣幸。”
看到这块玉佩并非什么贵重物品,许天一也不矫情,他接过那块玉佩,同样以谢礼向那名年轻先生一拱手,权做是答谢了。
那块玉佩通体碧绿、方方正正,整体看起来并不算是太过名贵,表面也没有多做雕刻,只是在上下两端处稍稍雕饰,上为青云、下为碧波,而在玉佩的表面则刻着致虚极守静笃六个字。
那是道德经上的句子。
奇怪,仙宗出版的盗版著作中有发行过道德经吗虽说在黎华山上的书库里确实有着许多包括道德经、庄子、易经在内的古籍,但真正发行于大陆上的只有易经和黄庭经等寥寥数本。
其余书籍,只有一些大家族或是与仙宗长辈交好的人才能借阅一二,难道眼前的这名年轻先生是什么大人物吗
我这边瞎捉摸的同时,在心湖中,谢尔芬也同样啧啧称奇。
不过,她针对的是那块玉佩本身的价值。
不得了啊,真是不得了,居然能这么轻轻易易的把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给送出去,这个青年不简单啊。诗萝,你看这块玉佩按照市价该卖多少金币
不以现今存有的数量论,光是做工与用料,这块玉佩就至少值20枚金币左右。
嗯,这也是不算如今溪云青玉已经所剩不多的价格,再加上那看似平凡无奇实则大巧若拙的雕刻手法,这块玉佩如果不把价格给翻个几倍都不好意思在市场上摆出来。
那个雕刻手法应该是东方诸国中一脉单传的斜阳一字切,这个技术极为难学,而且溪云青玉杂质颇多,真正精良的“青溪白云丝”在一块玉石中只有三分之一,以这块玉佩的大小,只怕用料不小。
那副太巍钓台图的仿品大概也值个六七十枚金币的价格,两相比较之下,这两件物品确实是相差不多。那名年轻先生的眼光相当精准啊,只怕是那种见惯了奇珍异宝的豪门世家出身。
一谈到艺术品相关的话题,谢尔芬与诗萝就会喋喋不休,任
由她们在心湖中聊天,我也不多阻止,这时
诗萝,说来也奇怪,像他这种门第出身的人居然能如此平易近人,你不觉得令人好奇吗
这并不奇怪,世间有千人,便有千般性格。但说到好奇,倒是玉佩上面的那六个字让我有些在意,这六个字不是靠普通刻刀刻上去的,而是由一种类似言灵的特殊法术所留,似乎具有某种特殊的留念。
这你也看得出
剑灵的灵觉而已。
那我问你那个特殊的留念是什么
说不上来,只是有这样一个朦朦胧胧的感觉。
一听到她们聊起刻在玉佩上的字,我就忍不住插口说道那并不是言灵,而是神魂留念。
两人话语一停,齐声向我闻到主上笨蛋主人知道
读书入神魂,一念寄物上。这是仙宗的特殊术法,听起来很了不起,但其实倒也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术法,只是将自己读书或是对于其他事物的领悟寄存在物体上的小技量,此术门内之人多用在赠送门下弟子或是知交好友的礼物上。算是一种精神上的传授、提点,而且这个法术若是没有修习过仙宗的术法则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帮助持有者安定心神而已。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我和诗萝、谢尔芬她们在一番互补后自然能看得出那枚玉佩的价值,可旁人却不知道,甚至许天一也看不出其中的含义来。
他和那名年轻先生这么一寒暄的功夫,一旁的麦柯希终于忍耐不住开始秀起存在感来。
“那个长得跟路人甲一样的豆芽菜对,没错,我就是在叫你。”
他用下巴点了点那名年轻先生,示意对方向他这里看来,他那个嚣张无比又带着逗比的声音立即吸引了周围的注意,个别围观者甚至都露出了“等你好久了”的期待表情。
大概是很满意这个效果,金灿灿的麦柯希先生抱着他的那两名美女踏前一步,很直接说道“这幅画你卖多少钱”
被他这么一问,那名年轻先生多少也有些愣神。豆芽菜这是在叫自己吗呃好吧,自己确实是没有武学根底,身子也是单薄了一些,但被叫成是豆芽菜多少还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也罢,称呼的问题先放一边,但这画到手还没捂热,怎么就有人上门来买了呢,而且还是之前的竞争对手,年轻先生这会儿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人家金灿灿根本就不给他发愣的时间。
“别装傻啊,问你话呢这副画本大爷要了,多少钱你开价就是”
“不愧是麦克好阔气啊”
“付钱的男人就是帅气呀”
在那两个左右环绕立体声的音效下,他哈哈大笑,跟着右手一抓,那袋原本扔在许天一摊前的钱袋就这么被他一个远程操控飞到了年轻先生的手掌上。
绝非是被金灿灿这一手凌空抓物给吓到,更非震惊于对方的出手阔绰,只是惊讶于眼前这位紫银冒险士的跳跃性思维,看着那个沉甸甸的钱袋,那名年轻先生一时无语,好像他根本就没说过要卖这幅画吧
被这接二连三的举动搞得有些愣神,那名年轻先生揉了揉眉心,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调解释道“那个,这位冒险士先生,我想你误会了,在下并没有说过要卖这幅画啊”
他想将那个钱袋还给麦柯希,可这个动作还没做完,我们公会的这位二货那啥,请原谅我还没正式见面就用这个词来称呼他,但由于麦柯希先生的那个属性实在是让我找不出另外的形容词来形容他,所以就让我提前用这个称呼叫他吧。
只见他大手一挥打断年轻先生的动作,然后自说自话地补充道“你要是觉得这一袋金币不够,那本大爷可以加价加到你满意为止。这白天放金光、晚上放银光的画着实不错,本大爷既然答应了美人要送给她,那这幅画就一定要拿到手豆芽菜你可不要让本大爷失信于人啊”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金色的斗气一闪,一个圆球状的气弹直接就砸到了年轻先生的脚下,这一下出其不意,年轻先生根本就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袭击,他一个踉跄差点就没摔倒,幸好这时他身后还有许天一。
一把将年轻先生扶住,许天一微微皱眉,哪有这样威胁别人卖东西的完全不听别人解释,一味自顾自的说话,临了还莫名其妙地动了手,这在他许天一看来是真的没有道理。他正要为这位刚结识的朋友说话,却被那名同行的白髯老人一手按住肩膀。
老人对他咧嘴一笑,接着就这么大步走向麦柯希,明明是毫无斗气与武术基础的脚步,却让人有种莫名的威压感。
这位老人看来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如果对方是达到第四武境的高手,那即便是我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究竟。
摊位前,老人在麦柯希一臂前的距离停了下来,那个距离刚好处在双方伸手可及的攻击范围边缘。
“年轻人,强买强卖不成,还出手伤人,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强买强卖怎么可能本大爷可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我可是有给钱的啊而且还出手伤人老头你眼瞎了不成,没看见我瞄准的是地面吗”
“哦这么说来,倒是老夫误会了”
“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有本事你揍我啊老胳膊老腿的,我还怕万一你一拳打到我的身上把你个老骨头给震散了呢”
“呀麦克好温柔”
“不愧是冒险公会最强的紫银冒险士”
“哈哈哈是吧是吧本大爷就是心善”
老人试图晓之以理,但麦柯希完全不为所动,或者说在他眼里,自己的话才是准则,典型的自我中心。
面对那三人不知是耍宝还是嚣张的态度,老人倒是没有发火,他在嘴里念叨了两句“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后,兀然扯出一个笑容。
一旁的年轻先生本能的就感到不妙,可还没等他出声阻止,老人已经带着一种戏谑的声音冷笑道“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一颗拳头已经正面轰出,没有什么特殊效果,也感觉不到任何斗气发动的迹象,麦柯希脸上甚至还停留着之前的笑容,但他整个人却就这么被打得飞了出去。
这一拳立即点爆了周围的气氛,这时还在一旁围观着的好事之人可不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吗虽然情况和他们想得有点不一样,但有架看就行了啊,他们纷纷叫好,唯恐天下不乱。
那两名娼妇在这时居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们依旧一左一右地站在那里,或是过于信赖麦柯希的战斗力,她们压根就没想过现在这种情况。
过了一会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们这才惊叫一声向后退了两步,那两名娼妇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名老人,生怕他下一刻就会连她们也一起给揍了。
可
老人是什么身份他根本就懒得理会这两人,他停也不停地从两人的中间穿过,目标直指麦柯希。
许天一眼见事情变成斗殴刚开始还想阻止,可却被那名年轻先生一把拉住,那名年轻先生默默摇头,示意他不要多管,那眼神里的担忧完全就是冲着麦柯希去的。
“年轻人,听说你是紫银冒险士来着来来来,站起来咱们再来过老夫倒要看看如今冒险公会的高级冒险士是何等货色”
老人的语气中完全没有把麦柯希放在眼里,但这时麦柯希却顾不得这些,他还倒在地上,刚才的一拳让他有点懵了。
怎么回事自己被打飞了就眼前这个看着就一身穷酸的教书匠
不不可能的刚才只是凑巧,自己只是大意了要是今天这事被传了出去,自己东城最酷最帅最时髦的巨剑战士还要不要了
王琉缘战斗力跟你帅不帅有关系吗
他甩了甩还不大灵清的脑袋,一个翻身跃起,亏他穿得这么沉重还能如此灵活,看来王都公会仅有的四名紫银冒险士到底不是白叫的。
“岂有此理老头你居然敢偷袭本大爷今日看本大爷不好好教训你”
麦柯希大吼一声,黄金色的斗气在他的身前化为一个个的水珠,论视觉可谓是华丽异常。
一看到这个架势,周围的观众们立刻很给面子的齐声喝彩,但老人对此却视若无睹,他仍旧这么笔直地向麦柯希走去,步子不缓不急,半点习武之人的气势也没有,反倒像是个在打烂架的老流氓。
“看好了本大爷的绝招黄金枪阵”
一弹刘海,潇洒的动作带着一点做作,黄金的水珠化作枪刃,麦柯希华丽的一按额头,另一只手打了一个响指,伴随着这极度羞耻的中二动作,带着轻微的轰鸣声,那十三把小型的金色长枪急速向老人射去。
“老头凋零在本大爷华丽无双的技巧下吧,butifthouive,reberednottobe,diesge,andtheiadiesiththee”
黄金的枪阵绚丽夺目,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已经半落的夜幕,人群中响起惊叹的赞美,但是
“打架还这么多废话真是竖子不可教也”
老人对此全然不以为意,只见他左脚猛然一踏,一道猛烈的斗气立时从脚底塌落的地方喷涌而出。
呲
就像是被这斗气的喷泉给浇灭了火焰,金色的枪阵瞬间被消灭于无形。
好猛烈的斗气老头子不简单啊,这等水准无疑是斗气自发的武境。
话说丫的刚才是不是讲英语了
绝招就这么轻易被破,前一刻还在装逼的麦柯希还来不及摆出一个懵然的表情,白髯老人就已经一拳打了过来,麦柯希见状再也顾不上摆ose,他双手一个交叉摆出防御的姿势,金色的斗气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面盾牌。
拳头轰上斗气形成的护罩,金色的盾牌如同水波一样开始荡漾,紧接着轰隆一声,老人的拳头就这么先是轰碎了盾牌,然后直接砸在了麦柯希金灿灿的帅脸上。
鼓荡的拳劲在轰中麦柯希的瞬间喷射出一道旋风,罡气澎湃间,竟是第四武境顶峰的实力。
毫无悬念,麦柯希这位人颂东城最酷最帅最时髦的巨剑战士的紫银冒险士就这么再一次被打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