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令神是谁,萧纳并不知道。
可是有一点他却心知肚明,那就是眼前这个人绝不是他们可以匹敌的。
双方从本质上来说就不同。
他比自己见过的所有高手都要强,哪怕是武斗祭的冠军艾米莉亚、紧随其后的离烽火、甚至连如今声名大躁的源柳皇也不及这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似乎还知道自己所学密卷武学的出处。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找上黑百合商会
萧纳在脑子不经浮现出这么一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终归是无解了,因为以眼下情形,他们是绝无生路了。
自己一方的底牌差不多用完了,而那名红发男子明显游刃有余。
虽然暗杀者公会的刺客们依旧保持着一个迎战的态势,但黑百合商会的那些保镖却老早死的死、逃的逃,现场的战力只余三成不到。
最坏的情况,我必须带着镜一郎逃走
略带惊恐的情绪中,萧纳并没有失去平常心,但是即便心智坚强如他,这时也感到了一丝绝望。
因为那个男人已经有所行动。
“填装数三十炎矢”
利用浮空魔法,他的双脚离开地面,一只手插入裤兜,一只手向上举起。
那冷傲轻蔑的姿态中自有一股霸者气息,对付眼前的这些人,他甚至不愿意再次动用第三位阶以上的魔法。
为数三十的火种依次在他周身浮现,那些旋转出现的火焰漩涡慢慢形成了一支支赤红的箭矢,只需这名男子一声令下,就要将眼前之人尽数歼灭。
然而,攻击却始终没有落下。
因为一个人挡在了萧纳等人面前。
那是黑百合商会的新人部长,过去一个浪荡无能的少年。
出乎意料,镜一郎居然鼓起了勇气挡在了众人的面前。
此时已经不必计较他是有心卖人情给在场的各位同僚,还是真心担心自己的师父。
因为仅仅是这个行为就能让绝大多数人刮目相看,人在绝境之中总是能显出自己真正本事的。
强行止住恐惧不已的心情,镜一郎仗着一颗胆子握住手中战刀。
“呼、呼、呼”
他喘着粗气,表情紧张地仰视着那个挡在自己“路上”的男子。
那一晚在旧城区,面对王琉缘,他逃了。
但是现在他不可能再逃一次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他也要赌上一赌
为了自己的霸业和野心
“少、少爷”
看着年纪比自己小了一轮的那个少年,汉娜惊诧莫名。
然后,她就看见刚刚吞下从高级伤药的青鸠默默站到了镜一郎的身边。
“哎哟喂,大叔一把年纪可经不起这种折腾了,咳、咳”
塔斯兰一瘸一拐地来到两人身后,他举起手中的魔法杖。
眼见如此,汉娜再不犹豫,一个迈步就挡在了三人之前,她用身体保护住后方的伙伴,再度摆出防御的架势。
至于萧纳,他虽然没有动,但也开始运气调息,准备抓住时机做拼力一击
他们居然还打算打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暗杀者公会的刺客都震惊了。
这群人是真的发疯了吗
唯有那名浮在空中的男子露出了一丝赞赏的表情。
真的,只有那么一点。
但这也足够了。
男子看着镜一郎,然后将视线一一扫过萧纳、青鸠、汉娜、塔斯兰,他的眼神中居然流露出了怀念之情。
没错,在百年之前,那个家伙也是这样。
在他的身边有苍耀之塔的魔法师、鬼宗的宗主、流浪天涯的夜魔杀手、名声显著的佣兵,还有其他许多自己懒得去理会的蝼蚁,就是这群人生生破坏了自己的雄图霸业。
哈哈这可真是一件趣事
有趣得让自己觉得可笑而可悲
这简直就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啊
区区人类居然让自己吞败
百年的筹划,百年的雄心壮志就这么化为了乌有
还有比这更加使人耻辱的事情吗
没有
绝没有
这耻辱的火焰煎熬纠缠了自己百多年
执念与怨恨简直就像要将自己的存在歪曲。
男子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镜一郎等人,他停下了动作,蓄势不发。
气氛一时凝肃,不知怎么的,一股比之前还要压抑、还要可怕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如果说之前萧纳等人还觉得自己面对的敌手是一头猛兽,那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面对一场巨大的暴风雨一样。
单纯的野兽岂能与大自然的灾难相比
只是被注视了一眼,镜一郎就有种要被压倒的感觉。
一种心防将要崩溃的感觉袭上心头。
在气魄上,自己完全不如对方
就算是再不情愿,他这时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
而就在这时。
“呼呼呼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子突然发出了不符合他模样的疯狂笑声,然后这笑声又忽然戛然而止。
他消失在了空中
既不是加速法,也不是缩地或是瞬影。
因为在空中根本就没有着力点
那是身体本来的力量
“既然出现在余面前,那和神策王有关的人事物,合盖全数消灭”
愤怒之言出口的刹那,汉娜、塔斯兰、青鸠就被一拳轰飞。
那是完全无法防御的力量。
前一刻他还对镜一郎等人颇有赞赏,此时却是狠下杀手
变故来得太快,众人根本就没有时间反应
唯一有本事做出反击行为的萧纳刚要出刀,一支炎矢就凭空出现在他跟前。
“师父”
轰
伴随着镜一郎惊慌的大吼,近距离的魔法轰击就在萧纳身上绽开。
没有人看清这支炎矢是什么时候发动的。
说起来,一般意义上的炎矢不该只能在施术者身边发动的吗
超出常识的技法让所有人不明所以,萧纳身中一箭,但此时却还能自保,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释放出了一道护身斗气。
炎气与斗气互相抵消。
看上去双方并无差别,但这支炎矢只不过那名男子随手而发的一个低阶魔法,相形之下萧纳却已经是全力而为。
这一战,让他将自己的实力逼上了极限。
若是能活下来,这位老牌的刺客怕是能够触碰到第四武境的门槛了。
但这时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生与死的关口就在眼前,哪里还能考虑到其他的事情
“你这混蛋”
镜一郎怒吼一声,眼看一路护着自己的师父将陷死地,他到底是彻底愤怒了。
将恐惧巧妙地藏在这愤怒之中,他催动自己所有的斗气一刀向那名男子斩去。
但是那名男子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似乎连蔑视的话语也不屑说出,就武艺来说,相比萧纳,眼前这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出手。
他抬起手掌,打了一个响指,立刻就有一道红莲之火在镜一郎身上爆炸
“镜一郎不可啊”
警告的话语已经太晚,萧纳不顾伤躯体,靠着战斗本能劈出围魏救赵的一刀,但是这一刀却毫无作用
带着足以削金断铁的斗气,刀锋居然只停在了那男子的手臂上。
不管萧纳怎样催逼斗气,刀锋却再也不能砍入一分
“尔失去冷静心了,鬼宗的后继者。”
当男子金色的瞳孔望向萧纳的刹那,一股深如黑渊的恐惧感令萧纳不寒而栗。
似乎这一刻他才真正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可怕。
嘭
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一击。
不用任何魔法,只是靠着物理的力量,萧纳的斗气就被彻底粉碎。
此时萧纳终于明白,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人类
五脏六腑就像是山岳碾压了一般,庞大的冲击力让鲜血不断喷出口鼻。
带有决死意味的战斗只是一个照面就结束了。
那些刺客和保镖们目瞪口呆,他们前一刻还在为镜一郎他们的勇气感动,可局势却演变得太快。
就这样,战果落地,那名男子站在废墟之中,他扫了所有人一眼,莫名其妙的,那股缠绕着他的疯狂气就开始退散,只见他好像突然失去了兴趣一样,喃喃自语道“终究是些废物,与那家伙不可同日而语啊”
他闭上眼睛,挥动手臂,就好像要结束一场闹剧一般,再也不看在场之人一眼。
“消失吧,余没兴致了。”
不是三十、四十支炎矢,而是超过百支的火焰之箭包围了废墟。
不好要死了要死了这一次真的危险了
眼见绝境已成,师父和部下们也全数被打倒。
镜一郎之前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就消散了开来。
与之相对的,求生的本能开始浮上水面。
他再也没有选择,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神策王的遗产。
没错,就是那头他艾希尔雪山遗迹中得到的幻想神兽
那头理论上足以匹敌第五武境高手的神兽
哪怕之后会被人忌惮、会因此被有心人惦记上,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可不能在这里死掉
“以王之御令宣告,汝为守护异世之人的护航者,遵照造物者之理”
镜一郎以一个其他人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吟唱咒语。
可就在这时
“还请阁下住手。”
一个淡泊的声音响了起来。
同时,一支装有水银的试管被抛上半空。
“狱罚水银封窍”
狱罚大刑掌劈出的刹那,数道水银液体犹如蛟龙腾龙向直冲炎矢之阵
轰隆轰隆轰隆
连环的银色爆炸在空中绽放。
绝杀之阵瞬间被瓦解。
那名男子带着许些愠怒与预料之中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两条人影向他们走来。
那是一名身披吴服的女子,在她身后跟着的是一名消瘦的中年管家。
两人不急不徐地踏入这片废墟。
“会长是会长”
“还有松永管事”
“有救了这下有救了”
这一刻黑百合商会的人不由喜极而泣,就好像接下来他们一定可以活下去一样,便是那些受松永管事雇佣的刺客也一样暗地松了一口气。
对于德河霏泷,他们还是服气的。
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失败两个字仿佛从来不曾出现在她的字典里一样。
镜一郎看向用折扇半遮住脸的霏泷,眼神中露出迷恋的神情。
对于落花时雨那样的女人,总是能激起强者的征服欲。
但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名男子看向霏泷与松永的眼神和看向他们这些人的眼神并没有什么不同。
对于这位红发男子来说,同样是蝼蚁,女王与工蚁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