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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今晚蒙被子是因为归归我怕...)
    第三十五章

    那一刹那周围的人俱是一呆, 仿佛做梦都没想过住宿条件能这么随便,一时之间各怀心思。片刻后陈冉声线颤抖,说“啥”

    余思归却十分茫然地望着刘佳宁, 仿佛在等待下一个重磅消息。

    刘佳宁懵懵地看着朋友。

    归归过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奇怪地问“就这”

    刘佳宁说“什么叫就这,都已经男女混住”

    “男女混住不是很正常吗,”教工子女茫然道, “你们果然还是不知道大学宿舍的人心险恶, 一句男女混住都能把你们吓成这样,等你们上了大学还会发现有些学校搞个宿舍楼一楼住机电男二楼住文学院女, 三楼安排一群外国人天天开着空调蹦大迪”

    陈冉险些一口水喷出来“啥”

    “很常见的呀,”资深教工子女耐心地对同学们解释,“大多数大学本身就很穷。穷, 而且利益纠葛非常深刻, 院系之间撕逼是常态,院系内部学科撕得狗毛乱飞更是常态,这一切呢直接导致大学的管理很容易又穷又野”

    刘佳宁惊魂未定“你妈学校就这样”

    思归一愣“这倒没有。”

    “那还好”刘佳宁差点又从预备志愿列表划掉本省为数不多的985之一,惊疑不定地顺了顺气。

    然而话还没说完, 就听到余思归压低了声音

    “他们比这个穷得多了。”

    刘佳宁“”

    “偷偷告诉你们哦,”余思归声音小小的, 狗狗祟祟地说“他们有个校区干脆连澡堂都建不起, 只能男生女生混用浴室”

    陈冉终于没忍住“噗――”

    “就,不要报考。”思归友好地说,“我妈提醒过我很多遍。”

    刘佳宁呛咳不止“归仔, 你妈怎么可能让你考她们学校”这话说得倒也没什么问题。

    余思归入学时就是被当成重点中的重点清北苗子挖来的, 在班里相当张狂,却没人能说出她半点不是, 每次考试都甩着学校画的重本线七八十分。

    这种人尖儿断然不可能考虑省内普通985。

    人尖儿想了想,很平和地说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嘛。总得考虑些看上去很离谱、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比如我被早恋耽误了成绩,或者干脆就是往后学着学着我跟不上趟儿了”

    跟不上趟了就考了个本省985。

    体委越听越觉得归老师和她妈都是大魔王,连忙打了个岔“归老师。”

    归归老师一呆“诶”

    体委问“男女混住的宿舍,你住过吗”

    那一刹那,盛淅看向刚刚啃完馅饼,正用湿巾擦手的归老师,目光仍带着些许茫然。

    女孩子眉梢眼角俱沐浴着很淡的天光。她实在是生得很嫩,线条白皙柔和,给人一种对她稍一用力就会断折的、春日嫩叶般的感觉。

    “住过的呀。”女孩子说。

    思归奇怪地说,“怎么了,你们是想问问住宿体验”

    体委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发表没错我就是变态你能不能给我仔细讲讲的言论,教室里就忽然铛铛铛地响了铃。

    晚修永远开始得这么猝不及防,又如此的意料之中。

    十班卷王们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各自翻桌子的翻桌子,爬回去的爬回去,凝重地回位上自习。

    远方天际终于露出浅淡的、属于夕阳的昏黄。

    余思归坐在自己位上拿出作业,盛淅坐在她身边,仿佛颇为在意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又移开了视线。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归归敏锐地察觉一丝可疑。

    接着又觉得可能是错觉。

    期中前的作业量,实在相当恐怖。

    余思归坐在窗边,点当天的作业点出五张卷子三张学案,立时心生倦怠,心想这帮老师怎么这么没数然后把作业分了个三六九等,六等和九等直接发配宁古塔,三等的勉强做一做。

    然后她拿起圆珠笔,咔哒一按笔。

    “男女混住”盛淅忽然开口。

    天空暗沉下来,云透出玫瑰的色泽。

    他声音不大,但恰好压得够低,从桌洞里抽出课本,看向旁边的同桌。

    余思归一愣“啊”

    “什么男女混住”盛淅仍是那声音,挺在意地问,“为什么会混住”

    余思归“”

    归归纳闷他到底在在意什么,带着丝疑惑回答“十多年前的老公寓楼,能混住就不错了好不好。”

    盛淅一愣,下一秒大梦初醒,带着丝尴尬道

    “那时候啊。”

    “不然呢当时还是我妈的导师给找的单间呢。”思归笑了起来,对他说,“大石桥那时候管理也不太严,所以还有好几个拖家带口住在里头的。名是叫大石桥学生公寓,其实人员还挺杂,楼层里还有一个博士叔叔,年纪不小了,他老婆和他住一间。”

    盛大少爷似乎不太愿意面对现实,别开眼,短促地啊了一声。

    转学生耳朵的红被夕阳隐匿,带着那丝红沉向汪洋。

    余思归怀念地说“反正整个楼层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人用男女混住来形容好像有点狭隘了,就像一个时代似的。”

    那个更为朴素的、更为匮乏的时代。

    和属于那时代的、背景各不相同的年轻学生们。

    “听上去你还挺怀念的”盛淅忽然问。

    “是有点吧。”余思归笑着承认,“毕竟我妈是大石桥唯一一个带着小孩的学生;我是那里唯一一个三岁小孩。”

    盛大少爷顿了下,仿佛又生兴趣,问“那时候你三岁”

    余思归停了笔,专注地想了想,认真回答“三岁的时候在那。总共在那住了两年半。”

    “两年半”

    盛淅玩味地重复。

    余思归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问题做什么,只当盛淅谜语人的毛病犯了,正准备抄笔开肝数学作业,就听到旁边的同桌忽然饶有趣味地开了口

    “余思归,你三岁的时候什么样子”

    看那语气,仿佛这是个挺好玩的命题,值得盛大少爷仔细琢磨研究一番似的。

    思归“”

    “还挺想看看的。”

    他懒洋洋地说。

    那瞬间归归老师大惊失色,刚要回头看看盛淅在犯啥病,他这话究竟是从何而来盛同学就漫不经心地低下了头,拿着笔装模作样地做起了作业。

    不对劲归归敏锐地察觉了空气中细微的变化,立刻维持了方才的姿势。

    下一秒钟,教室前排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余思归“”

    盛淅散漫地翻了一页卷子,仿佛刚刚做完似的。

    那慵懒高贵游刃有余的神态,简直令人折服。

    年级主任黑着脸背着手踱步进来,环视了一圈十班上下,没找到任何可疑人物,而后在晚修记录本上记了几笔。

    “别说小话。”

    级部主任警告全班“我刚在门口听你们班不太安静。”

    什么叫想看看我小时候

    看我小时候做什么你为什么会对我小时候感兴趣

    归归大魔王为阴间问题所扰,懵了一整节晚自习,甚至浪费了一节课去抄被自己归为下等作业的六国论翻译――期间班上发了学农同意书,在归老师还捧着“同意与否”发呆的时候,盛淅拿着责任书稍一端详,就替自己监护人签上了名。

    余思归偷偷看了一眼。

    被代签的人叫盛鼎昌,笔迹清晰遒劲。

    归归老师觉得,转学生的代签业务,似乎相当熟练

    光看他那人生赢家的脸,实在很难想象他跟班上其他男生住一个宿舍。

    余思归尝试想象了下他跟别人睡上下铺――然而上下铺还没拼凑出来,脑海中登时就充斥了盛少爷走进学农宿舍后发现床居然只有09米立即冲进贺文彬办公室咔咔砸烂贺老师的电脑说这个地方真的好破配不上我高贵的臀我现在就要坐我的加长劳斯莱斯回家的场景。

    归归非常艰难地吞咽一下,心中忽然冒出许多担心来。

    “怎么了”盛淅忽然头都不抬地道。

    盛同学不愧是个人精,对情绪十分敏锐,头都不抬就察觉了同桌的不对劲。

    晚自习趋近尾声,班上只有沙沙的、写作业的声音。

    余思归笔尖划在“六国破灭敝在赂秦”上,满脑子上海滩盛少爷十里洋场整个人都像在梦游,问“你有加长劳斯莱斯吗”

    盛淅“”

    下一秒余思归终于清醒了过来我说了句什么弱智台词,刚要找补两句

    “怎么,”盛同学露出点疑惑神色,“你想坐”

    余思归“”

    归归立刻猝然道“不是”

    盛淅闻言微微思索,片刻后轻轻点了下头,说了两个字

    “行吧。”

    余思归竭力不去想盛淅这反应是啥意思,集中精力继续抄六国论,然而过了会儿,同桌却忽然抬起头问

    “你是看小说看到的吗”

    余思归整个人都有点苍白,说“我”

    “那其实叫加长版幻影,”盛淅说。

    盛同学在教室寡淡的灯光下温和解释,“大家一般不太爱开加长版。路上太堵,有钱也买不来不堵的南京西路。而且我觉得车型挺老气的。”

    归归老师声音也苍白起来“我不是这个意”

    “――而且我是真的觉得它车屁股不太好看。”同桌道。

    然后他想了想,温和地说“再说吧。”

    转学生说完,低下头去肝作业。

    春风自窗中如山洪般涌入,将盛淅整齐摞在书堆上的卷子吹得哗啦作响,他那堆卷子上压着一个笔袋,因为风太大,盛淅看了看窗外夜色,又挺平和地往卷子上压了他的水杯。

    什么叫再说吧

    归归老师深深抽了口气,拼命告诉自己盛少爷不,同桌断不可能有劳斯莱斯加长幻影,顶多有摞做完了的数学作业。

    你看,他也没说自己有,对不对。

    ――「盛鼎昌」。

    这是盛淅签在他监护人一栏的名字。

    余思归回家就百度了下,搜索引擎里没有半点关于这个名字的结果,只查到了几家早已注销的建材公司和商贸公司,而且还不是公司股东的名儿,是公司名叫盛鼎昌。

    可能因为盛鼎昌三字都挺红火的,有好几家公司不约而同地用了这三个字作为公司名。

    每个都不像是和盛淅有关系的。

    可是盛淅签的,的确是这名字。

    还和他同姓

    龟龟茫然地想。

    盛淅从不在这种事上撒谎,那「盛鼎昌」这个和他同姓的监护人,十有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的祖辈,而且已经淡出网络许久。

    哦对,他似乎提过他现在和爷爷奶奶一起住那这个可能就是爷爷。

    他爷爷搜不到,线索又断了。

    余思归几乎被挫败感笼罩,自从开始摸索以来走错路是一种常态,而且盛淅这人的确是个奇怪的、惹人寻根究底的存在。

    直接问他,他从不正面回答。

    ――却无论问什么,都不会撒谎

    “不撒谎”这特质,一方面可能是真诚,另一方面,却是盛淅正恶劣地旁观思归挣扎的体现,仿佛看归归解谜解得驴头不对马嘴、错得头破血流能给他无聊的人生带来一点快乐似的。

    ――因为他根本不是个介意告知自己真相的样子。

    他不介意,但他偏要让余思归自己调查。

    然后龟龟没有办法,碰壁碰得一头包

    “”

    这人好烂啊。

    多亏了他,余思归人生此时充满挫败感,爬进被窝里,在黑暗里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机。

    屏幕黑咕隆咚,一成不变。

    卧室里灯光远去,楼下车辆疾驰而过。

    余思归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过了会儿坚决把被子拽到了自己的头顶,将脑袋蒙得严严实实,仿佛只要自己看不到手机就不会在意有没有人发微信――归归老师铁石心肠,从不在意有没有转学生和我说话

    那一刹那,思归甚至开始佩服自己。她感到自己真的是太阳刚、太独立了没有半点忸怩之感,配得上一枚一等功勋章。

    今晚蒙被子是因为归归我怕冷

    两三分钟后,余思归拽下被子,眉眼带着一点很淡的、仿佛被人硬委屈出来的水汽,手指在屏幕上嘟嘟一点。

    “对我说话。”

    龟龟小声地、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恳切道。

    她话音刚落,手机淡色光线映亮天花板,屏幕上显示时间10:46,消息箱是空的。

    ――比余思归刚洗过的脸还干净。

    盛淅上学的日子,从不和归归聊天

    “”

    余思归看了一小会儿,用脑袋磕在手机屏上,用力蹭了两下,将言语里的恳切收拾干净,满怀仇恨地宣布

    “明天鲨你下酒。”

    盛同学显然没被鲨了下酒。

    因为去学农的早上,他在去程的大巴车上还挑了个挺靠前的位置。

    当时他显然还活着,活蹦乱跳,而且把那一排座位都占光了。

    学农那天清晨,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余思归家离得近,因此到得也挺早,第一中学门口大巴车一遛排开,按班级分门别类,车上总共没几个人,几乎都睡眼惺忪,还包括下车抽烟的大巴司机。

    余思归拖着行李箱上去看到盛淅和他占的座位时还颇为震惊,问“你这是做什么”

    盛淅笑了起来“来得早,帮人占位。”

    盛大少爷说着,晃了晃手中一个桌游盒。

    盛淅看着同桌道“路上一起玩个游戏,你来吗”

    “昨天晚上微信就跟他们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