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郎见胡老道忽然沉默不语,顿时便忍不住慌了神。
他不明白不过是打碎了一个破碗,为何自家老父就落到这个地步了
只见胡老道叹息了一声道“横死之人本就多有不平之气,因此有极大的可能会化作厉鬼。
因你先前之言,我本以为幼娘乃是溺死在蔡府的池塘之中。故此即便是化作厉鬼,当也离不得那处水域。
可是,却没想到唉”
冯大郎听见胡老道这么一说,顿时急得直跺脚的哀求道“道长,你就别瞒我了,还请直说吧”
胡老道的怜悯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无奈的轻声道“你妹妹不是溺死的,而是被活活饿死的”
看着冯大郎那呆滞的眼神,胡老道便索性一次性说个明白了。
“横死之法中,以饿死最凶。
其他横死之法,最多不过煎熬一时三刻,便会一命归西。
可是唯独饿死,却是最残忍、最折磨的刑罚。
因饿死之人需要在痛苦之中苦苦煎熬数日、乃至于十数日,最后方才得满怀不甘的死去。
而在这是段时日之中,其积蓄的怨气非是一般厉鬼可比。
唉,这也是为何厉鬼之中,以饿死鬼最凶的缘由所在”
说罢看着冯大郎那满是血丝的双目,胡老道微微摇了摇头道
“常言道十字路口通阴阳。
故此在十字路口弄出碗筷的动静后,极易引来饿死鬼
幼娘本就是生生饿死的,如今再听到碗筷的动静,便是想要往生轮回,恐怕都要被引回来了。
若不是你父亲与她有血脉关系,早就被幼娘生生吸成枯骨了,哪里还能熬到现在”
听完胡老道的解释之后,冯大郎顿时便忍不住一个踉跄的瘫坐在地,满脸的痛不欲生之色。
只见他瘫软在地涕泗横流的痛哭道“都怪我都是我没用,养不活幼娘都是我没用”
冯大郎还记得去年旱灾之时,当幼娘将她卖身为奴得来的粮食带回家后,她明明那么饿,可是却硬是强忍着一口没吃。
“大哥真笨,我马上就要进蔡府了,还能没吃得么”
当时幼娘还一脸笑眯眯的昂着小脑袋算计道“我现在少吃一口,待会儿去蔡府就能多吃一口,家里不就能多一口粮食了么”
可是冯大郎没想到,他们吃的居然是幼娘用命换来的粮食,而幼娘最后竟活活饿死了
看着冯大郎那痛不欲生的模样,胡老道无声的摇了摇头,但是最后还是对他说道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你妹妹走了厉鬼道,老朽是没有办法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他便要起身离去。
那冯大郎见状顿时连忙跪在他身前哀求道“道长,请您发发善心,救救我父亲吧”
胡老道闻言顿时眼神深邃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方才缓缓道
“要想救你父亲,便要解决缠在他身上的饿死鬼你,当真决定要如此”
胡老道话音一落,冯大郎脑中便好似响起了一声晴天霹雳一般,顿时便呆立当场
良久之后,在胡老道那复杂莫名的神色之中,只见冯大郎终究面色惨白的点了点头
就在冯大郎点头之时,姜宅之中,姜渊终于在那青石地砖上缓缓醒来。
只见他面色惨白的缓缓支起了身子,而后茫然的环视了一圈后,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看着掌心处那到已经泛白的伤口,姜渊的脑袋隐隐得又感到一阵眩晕。
只见他面色无奈的苦笑道“别人不都是滴血认主么怎么一到我这,就好像成了放血杀猪了呢”
姜渊现在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埋怨。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这空白画轴是件异宝没错。但是方才它也没少吸血,差点就把姜渊再次送走了
算上先前那次,他可算是让这空白画轴坑两回了
于是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只见他无奈的将这画轴塞入麻袍之中,将之遮掩的严严实实不露丝毫。
不过当他准备离开之时,却忽然感到脚下一软,当即便忍不住一个踉跄。
“得嘞准是失血过多”
姜渊苦笑了一声之后,便强打着精神来到茅房外。
只见他屏住呼吸在那茅房横梁之上摸索了一阵,而后方才面色一喜的将一个锦囊取了下来。
“老爷子,谢了下次我多烧点纸给你”
看着锦囊中的那点碎银子,姜渊忍不由神情复杂的低语道,说完他便忙不迭的离开了茅房。
当姜渊再次悄然的从姜宅出来之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
正是斜阳独倚,金风细细之时。
正所谓太平坊里太平楼,道不尽的太平风流
此刻却正是那些欢场风流客出来活动之时。
看着坊街上那高矮不一,老少咸急的人群,姜渊忍不住嘴角微翘的轻轻笑了笑,随即便哼着小曲绕进了一处小巷。
看着巷尾处的那个熟悉的羊肉馆,姜渊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嗯,不错,还是那个味儿”
虽然姜渊浑身酸臭令人作呕,但是那阎老汉还是一脸憨笑的将他迎了进去。
正所谓进门便是客
这羊肉馆之所以能在小巷之中开了这么多年,除了因为阎老汉的手艺硬是要得之外,便是因为他从来不狗眼看人低。
故此这太平坊里的龟奴、小厮之流,都喜欢没事儿便来这里吃上一口羊肉面。
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面上铺着的一块块厚实的羊肉,姜渊顿时忍不住想起了兰州拉面一年只用一头牛的传说来,想到这里姜渊不由轻轻摇头一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羊肉本就性温热,有着补气滋阴、暖中补虚的功效。
可以说,这碗羊肉面,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一个补元阳、益血气的温热补品了。
人参倒是比羊肉面好,可是他那点碎银子,恐怕连一根参须都买不起。
于是在将香菜、葱花、姜末与面食搅拌均匀后,姜渊便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那幅饥渴难耐的架势,倒是令一旁的食客忍不住有种再来一碗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