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恐输赢无定局，治由人事乱由天。
姜渊没有自大到能改变天下的局势变幻，毕竟这不是游戏，他主宰不了天下。
他所能控制的，不过只有自己罢了。
故此在从三葬哪里得知了最新的局势变幻之后，姜渊便越发的断了外出的心思。
甚至如何三葬再出什么事情，姜渊恐怕也要袖手旁观了。
毕竟该还的，他也都还了清了。
于是铁了心要当坐地虎的姜渊，当真是窝在小寒山的一步不出了。
并且在感到乱世的威胁激增之后，他不免的也愈发勤快起来。
如今都不用王六将衙门里的尸首送来，姜渊便自发的驱使着五鬼四处收尸。
虽然姜渊已经尽量避免着活人，但是次数一多还是不免被人撞见五鬼抬棺之举。
一时间西陵城外有阴兵收尸的消息很快便传的沸沸扬扬。
一干愚夫愚妇们竟然将五鬼当做幽冥鬼差，私下里有不少居然还供奉其五鬼的牌位起来。
这使得姜渊在啼笑皆非之余，也不由的感到一阵无可奈何。
府衙中的老爷们在得知乡间的传闻之后，倒是没有横加干涉。
毕竟那些倒毙荒野的尸首有人处理，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西陵府上下反倒是求之不得呢。
至于钦天监西陵司的坐探因为有监听各处、打探消息之责，故此倒是知道此乃姜渊的手笔。
但是姜渊此举却是一件实实在在的善举，故此他们自然也不会不识好歹的从中阻拦。
不过局势正如姜渊所料，开始变得愈发的诡异难测。
先前势如破竹的义军，如今渐渐的被绊住了脚步，再无以往那荡涤天下的气势。
小寒山上。
王六不由感慨的说道“朝廷到底是朝廷，那些乱军纵然一时得势又如何还不是被打回原形了”
姜渊闻言不由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段时日，虽然他以五鬼收拢的都是一些穷苦百姓的尸体，阴阳录每每反馈的也大多是一些微末之术，但是姜渊却是实实在在的体会了一遍民间百态。
可以说民间百业的记忆，他都悉数领会了一遍。
因此姜渊更是能断定，大陈的末世之象绝非杀了一个摩尼教就能拯救的。
如今就连西京周边都开始有百姓饿死，由此可见天下的隐患不在杀人，而在救人
现如今百姓在田野之中忙碌一年，最后所得粮食在缴纳完各种苛捐杂税之后，竟然还不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
这样的朝廷不反，还留着做甚
王六虽然从朝廷的邸报上看到摩尼教乱军开始退却，但是他却没有注意到，各地的乱民起事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不过这也正常，他毕竟只是提个衙门小吏，屁股自然是坐在大陈这边的。
但是王六自从得了姜渊一张符纸之后，便越发觉得抱着他这条粗腿是件明智之举。
于是有事没事便来小寒山问候一番，他知道姜渊虽然不喜出门，但还是在留意外界诸事。
王六便每每将一干有用没用的消息收拾了一推之后，便颠颠的来姜渊这里讨好着。
姜渊权当听过新鲜，毕竟能把新闻联播讲成相声的人还真不多见。
春去秋来，万物轮转。
姜渊就这样在小寒山渡过了此世的第一个年头。
对月独酌，月落人醒。
不论愿与不愿，姜渊反正也是回不去了。
不过与姜渊相比，香君倒是颇为适应人间的生活。
在舒家班一夜之间星散之后，西陵梨园行便再没有不知趣的出来找事。
于是她那杜家班的名声倒是越来越火。
若不是香君坚持只接白事堂会，西陵城的梨园行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今见香君行事一如既往，那一干戏班班主心中不由又是另一番想法。
一个个都以为香君虽然艺高人胆大，但是却是知晓分寸的。
于是一个个送上一份厚礼之后，以示与杜家班井水不犯河水之意。
这梨园行虽然太平下来了，但是却苦了一干听戏的戏痴。
一个个为了听杜家班的戏，几乎都成了各家白事的常客了。
只能说奇葩年年有，今朝尤其多。
在渡过了一个颇为无趣的年夜之后，还未等上元节过去，三葬便漏夜而来。
看着三葬那匆匆忙忙的神色，姜渊却是忍不住眉头一皱。
果不其然，只见三葬面色无奈的开口道“道友这段时日千万要小心，上元节后，各宗便要对摩尼教下杀手了”
作为黄冈寺在外行走的门面，三葬虽然不喜杀生，但是却也不得不受命随行。
因为担心姜渊会受到牵连，三葬这才连夜赶来提醒。
在提醒过姜渊之后，三葬甚至连门都没进，便又匆匆离去了。
姜渊在感慨三葬忠厚之余，也不由好奇他与灵安郡主到底怎么样了。
不过三葬带来的这个消息还是让他不由心中一沉。
在见识过那位半山先生的手段之后，姜渊可不敢再小觑摩尼教。
虽然西陵城周边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姜渊可不敢相信西陵府衙的能力。
当王六再次前来问候时，姜渊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这几日或有乱事发生，若是无事你最好莫要在外走动了。言尽于此，你自思量吧”
虽然姜渊没有细说什么，但是王六却不敢大意。
毕竟能让姜渊郑重提醒消息，他怎么敢不当一回事。
只见他在深深向姜渊一稽后，便神色慌乱的离去了。
因为清明节、寒食节、中元节，俱是天地阳气最弱之时。
故此每到这三个时令，天地之间常有鬼物活动，故此在民间常有鬼节之称。
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姜渊心中也不由蒙上了一层阴霾。
自从三葬与他通风报信之后，这段时日姜渊特地探查了西陵周边一番。
让他意外的是以往曾经潜于暗处的摩尼教暗子，竟然不知何时全部消失不见。
这让姜渊不由开始担心起局势的发展了。
“嘶血日”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着天地间那阵暗沉的血色，姜渊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