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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麦子08
    等面具人走过来就没法交接计步器了。

    宁鸽不动声色地往裴寒前面挪了半步, 一边用一只手继续假装摇着,一边把另一只手伸到身后。裴寒明白她的意思,隐蔽地把她的计步器送进她的手里。

    宁鸽脑中在飞速思索。

    现在的状况是, 车厢里的红花数有三个梯度。

    第一个梯度是绝大多数人,手里只有开始两轮中拿到的所有人都有的两朵小红花,一朵额外的都没有。

    第二梯度,有六个人拿到了额外一朵小红花。

    第三个梯度, 是宁鸽、裴寒和欧文, 他们到现在为止拿到了额外的三朵小红花。

    三个梯度刚好占据前三名。

    只要出现除此之外的第四个梯度, 车厢里的吴老师他们绝大多数人必死。

    如果宁鸽本轮拿不到小红花,而裴寒和欧文拿到了, 三个人就会分裂出两个梯度裴寒欧文额外四朵,宁鸽额外三朵, 吴老师他们就活不了了。

    所以三个人必须要共进退, 保持小红花数一致。

    一种策略是宁鸽裴寒和欧文本轮全都不摇, 跟宁鸽一起放弃小红花, 同时想办法控场。

    无论是用暴力还是用其他方法, 保证拿额外一朵小红花的六个人也绝对拿不到小红花, 让本场的三朵小红花落到新人手里。

    可是这种做法有个问题。

    这一轮已经开始很久了,裴寒的手速又那么快, 就算刚才交接计步器, 耽误了一段时间, 也应该摇了不少。

    宁鸽瞄了一眼回到手里的计步器。

    果然, 他已经帮忙摇到了八百多,这说明他们手中的计步器也有这个数。

    这刚好是一个处于边界的成绩。

    摇了这么多轮, 大家已经精疲力尽, 成绩一直在往下掉, 现在能上八百的人并不算多。

    车厢里手速最快的三个人就在那拿到额外一朵小红花的六个人里,其他新人很难说能不能超过这个数。

    就算打晕那六位,其他人也未必就能赢过宁鸽他们目前计步器上的数字。

    所以最保险的办法,还是宁鸽他们三个继续拿小红花。

    只不过这次要靠宁鸽自己。

    宁鸽主意已定,疯狂地摇了起来。

    没一会儿胳膊就酸了。

    面具人真的走了过来,穿过人群,就在距离宁鸽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他们几个。

    好像监考老师跑过来低头看人做题。

    宁鸽现在不怕他看,没理他,一边摇计步器,一边看周围。

    有裴寒的八百下打底,对宁鸽有威胁的人并不多,宁鸽在脑中尽力回忆刚刚那家的成绩,觉得最有可能威胁到她的位置的,就是那个穿牛仔外套的男人。

    这人胳膊特别粗,看着就很有力气,这么多轮疯狂地摇下来,非但速度没有像别人那样慢下来,成绩反而奋起直追,都快赶上欧文了。

    身后的裴寒忽然动了。

    他就在面具人面前穿过人群,往前走到牛仔服男身后,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他的肩膀,“别摇了,休息吧。”

    牛仔服男错愕地回过头。

    裴寒一把钳住他的手腕。

    宁鸽知道,裴寒没有直接抢走他的计步器,是因为面具人说过,“比赛期间,计步器只能在自己手上”。

    丢掉计步器和抢走计步器,不知道会有什么惩罚。

    现在计步器仍然在牛仔服男手上,他却摇不了了。

    牛仔服男挣了几下,挣不开裴寒铁钳一样的手,恼羞成怒,用另一只手一拳头朝裴寒挥了过来。

    裴寒稍微偏偏头,就避过了他的拳头。

    这么近的距离,牛仔服男完全没明白他是怎么躲开的,怔了怔,傻乎乎又一拳挥上来。

    裴寒笑了笑,又避开了。

    两个人牵着手,却在打架,看上去奇怪又好笑。

    这时,一个人扑了过来。

    是吴老师。

    吴老师完全明白,他自己的命和全车厢没拿到额外小红花的人的命,全都系在牛仔服男手里的那个小小的计步器上。

    他过来就是一个猛扑,像橄榄球比赛一样,抱住牛仔服男的腰,把他和他的计步器压在身下。

    裴寒松开手,退后了一步,嘱咐“别抢走,不让他摇就行了。”

    牛仔服男被压在地板上,急了,直接给了吴老师一拳。

    吴老师没有躲开,只趴在他身上对裴寒喊“知道,你不用管我们你继续摇”

    他人虽然瘦,平时也很斯文,这时突然小宇宙爆发,竟然压得那么强壮的牛仔服男怎么都爬不起来。

    两个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自从宁鸽他们占据优势,局势开始明朗后,车厢里有些人算了算小红花,想明白了,根本不再摇了。

    这时这些人也在喊“你们算算花,别让他摇计步器”“他拿不到花,我们就能活了”“我们也都别摇了,让他们三个赢”

    又有人扑了过去。

    吴老师一直都在在努力说服,解释,现在已经不想再说话了,只一门心思死死地压着牛仔服男和他的计步器。

    好几个人冲上去帮忙按住牛仔服男。

    牛仔服男被那么多人围攻,莫名其妙,怒吼“你们神经病啊你们都按着我干什么”

    他到现在还是完全没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面具人们站在旁边,冷漠地看着他们打成一团,一动不动。

    宁鸽心无旁骛,把计步器努力摇到了最后一秒。

    计时终于停止了。

    面具人又来统计步数。

    牛仔服男最后一段时间完全没能摇到计步器,只有不到七百。

    裴寒分心偷渡了计步器,对付了个人,仍旧摇了一千两百多,欧文这次以几十下的微弱优势拿了第一。

    宁鸽自己又摇了三百多,加上裴寒帮忙的八百,总共一千一百三十五。

    三个人终于成功拿到了最后一朵小红花。

    面具人统计了每个人的红花数,宣布成绩。

    宁鸽裴寒和欧文以六朵的成绩并列第一,其他六个人一共拿到三朵,并列第二,剩余所有人全是两朵,并列第三。

    策略成功了,全部人都不用下车。

    车厢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面具人一无所获,机械地收走计步器,下车了。

    列车仍然没有启动,隔壁车厢传来一阵又一阵惨烈的叫声和哭嚎。

    就在宁鸽他们身后,刚刚离开的那节曾经因为触手自相残杀的车厢,那些人再也不用担心触手了。

    因为一整批高大的面具人上了车,正在一个接一个地把人拖走,拖到车门口,扔进黑暗里。

    没用多久,就差不多清空了整节车厢,只留下寥寥三四个人,大概是刚才摇计步器的胜利者。

    他们上一站在触手的威胁下打成那样,互相猜忌,不少人之间结了深仇,这一站摇计步器,更是绝对不可能达成协议。

    又一茬麦子倒下。

    车门重新关闭,列车再次启动。广播报出站名,下一站是“旺吉里”。

    宁鸽裴寒和欧文同时抬头,看向头上的显示屏。

    果然,这次报站那句话后面,只跟着两个小点,都在上面一排横向排着,正是盲文的数字三。

    还在继续倒数。

    宁鸽走到车厢之间的隔门前,等着门开,忽然回头问吴老师“我们想往车尾走,你要来吗”

    吴老师原本坐在原地,闻言怔了一下,他抬头看看宁鸽,站了起来。

    “走。”他说。

    他跟上宁鸽他们,在隔门开启时,一起进入下一节车厢。

    隔门很快就在他们身后合拢。

    不知道身后的车厢里,没有吴老师这样的人站出来组织大家,下一站,他们还能不能安然无恙,顺利过关。

    下一节车厢里满地都是血。

    好像有人在这里杀人放血一样,淹了一地,没淹的地方也是踩得乱七八糟的血脚印。

    座椅有的还在,有的拆了,七零八落的,上面也全是血迹。

    惨烈成这样,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车厢里只有几个人。

    应该都是上一轮摇计步器并列拿到前三名的赢家。

    经过这么多站的洗礼,人们在车厢里零零落落地靠墙站着,神情冷漠,彼此离得很远,谁都不相信谁。

    在这个一地血泊修罗场一样的地方,只有一个人与众不同,看见宁鸽他们进来了,抬手愉快地打了个招呼。

    是个年轻男人,嘴唇很红,皮肤极白,白到几乎透亮得看到青色的血管,一双眼睛很漂亮,漂亮到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卖相一流。

    他穿了件宽松的暗红色卫衣,下面是卡其色裤子,一只耳朵上带着黑色的耳钉。

    大概是嫌弃地上和座椅上都太脏,他小心地靠坐在车窗的窄沿,雪白的鞋踩着残破座椅的钢架。

    他跟裴寒他们扬了扬手,笑着出声,“我刚才就从玻璃门看见你们了,你是裴寒吧”

    裴寒很有名,认识他没什么奇怪的。裴寒嗯了一声。

    宁鸽心想,能认识裴寒,看来这不是一个新手玩家,裴寒他们却不认识他,就不是有名的阿尔法。

    车厢里没剩下几个人,看地上的血,这里应该经历过一番恶斗,这人的态度却熟络而自然,和别人紧张的样子大不相同,让宁鸽本能地对他有点不太放心。

    他却对宁鸽很好奇,越过裴寒,偏头上下打量裴寒身后的宁鸽,抬手跟宁鸽也打了个招呼。

    “我叫卫决,你叫什么”

    卫决。宁鸽心想,还听觉呢。

    “宁鸽。”宁鸽简略地答他。

    卫决追问“是哪个字唱歌的歌”

    “鸽子的鸽。”

    卫决笑道“原来是只鸟。小鸟,发现没有,我们两个穿的好像情侣装。”

    宁鸽身上穿着正红色的t恤,和他的卫衣确实是一个色系,但是宁鸽的颜色亮一点,他身上那件是暗红的,好像凝固了的血。

    宁鸽跳过他关于情侣装的话,问他“这节车厢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卫决笑着说,“我一直在一节一节车厢地往后走,刚在这节里停了一站。”

    这也是个听到陆镌的广播,在往车尾走的人。

    大概一直在宁鸽他们前面一节车厢,没有遇到。

    裴寒明显很不喜欢他“情侣装”的说法,冷冰冰问“刚才开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继续往前”

    卫决理所当然地说“还用问么当然是等着你们啊,反正都是要去车尾,大家搭伴。”

    他从车窗的窄沿上跳下来,看着脚下,小心地跨过地上的血污,力求不沾脏他雪白的鞋子,自来熟地来到宁鸽他们这边。

    他看一眼欧文,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欧文说话,就又自问自答“算了。路人甲。”

    把欧文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车厢里其他人默默地听着他们几个聊天,谁都没有出声。

    旺吉里很快到了。

    列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

    车厢顶左右两边各有一条灯带,负责整节车厢的照明,随着门开的声音,忽然闪了闪。

    宁鸽抬起头去看时,眼前黑了。

    黑得十分彻底,就连车厢前面的显示屏都不亮了。

    像是停电了一样。

    宁鸽心想,好像真的是全车停电,因为这次就连广播都没响。不止陆镌没说话,就连会发任务的女声都没出声。

    车厢外是全黑的,一停电,车厢内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灯黑的一刹那,宁鸽觉得裴寒第一时间把她拉过去,护在他和车厢壁之间。

    宁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环,发现就连手环上一直亮着的时间都没了,按也按不亮。

    这是存心把他们放进完全的黑暗里。

    一片漆黑中,有人出声问“怎么了”

    不过没有人回答。

    车停着,车门开着,灯黑了,在这种状况下,发出声音绝对不明智。

    宁鸽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摸到了欧文软绒质地的外套。

    欧文没有出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没事乱摸。

    人都在。宁鸽放了点心。

    吴老师刚刚好像就在欧文旁边,那个卫决也离得不远。

    宁鸽伸出一只手,搭着前面的裴寒。

    他摸起来像是后背,应该是背对着宁鸽,面向外面。

    一阵奇怪的声响从车门那边传来,细微却清晰,悉悉索索的,十分诡异。

    那声音进了车厢,仿佛停在了门口。

    所有人在黑灯的一瞬间,都本能地往车厢壁处退,现在全都大气也不喘。

    进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东西也不再发出声音。

    局面僵持着。

    宁鸽心想,按前几站的规律,停站的时间大多是半个小时,只有上一站摇计步器,多停了一阵,但是也不到一个小时。

    所以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只要能坚持几十分钟,估计就过关了。

    宁鸽的手搭在裴寒背上,能感觉到他衣服下的肌肉是绷紧的,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准备着跟黑暗中不知名的东西搏斗。

    车厢对面发出一声响,好像是有人绊到了座椅上。

    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响起,朝那个方向直扑过去。

    宁鸽听见有人爆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叫声刺破黑暗,贯穿耳膜。

    下一秒就无声无息了。

    空气中的铁锈味比刚才更浓,应该是有新鲜的血腥气加了进来。

    这下没人敢再发出声音。

    人人都不出声,袭击人的怪东西也不动了,它似乎是单靠声音来分辨猎物的方向的。

    这边这么安静,就能隐隐听到隔壁车厢乱了起来。

    就是几个人刚刚离开的那节摇计步器的车厢,有人在拼命尖叫,有人在到处乱跑。

    宁鸽估计,因为那节车厢里人实在太多了,自从熄灯后,他们就没有彻底安静下来。

    怪物轻易就能发现他们,攻击他们,他们也一直在被攻击,发出各种声音,也就没能发现绝对不能出声,出声就会引怪这件事。

    宁鸽的手在黑暗中凌空摸了几下,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

    她又把手搭上裴寒的后背,顺着他的背一路摸索。

    能明显感觉到裴寒腰背上的肌肉收紧,比刚才更紧张了,以他的性格,估计是在害羞。

    宁鸽没管他是不是在害羞这件事,不客气地顺着他的身体摸过去,摸到了他肩上背着的单肩包的带子,又顺着带子找到了包。

    原来他把包拉到面前去了,怪不得找不着。

    宁鸽摸到包口。

    还好,拉链没有完全拉上,还开着一点,不用去拉会发出声音的拉链。

    宁鸽悄悄地把手顺着小口探进包里,小心地在满包冰凉的工具间摸索寻找。

    隔壁的动静越来越惨烈。

    很多人都在哭嚎和尖叫,宁鸽从来没有听过那种浸透了绝望,好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声音。

    这种压力太大,有人撑不住了。

    一声低低的啜泣传进耳朵里。

    是从这节车厢里发出来的,就在距离宁鸽他们站的位置几步远的地方。

    声音虽然轻,却相当明显。

    静等在车厢中间的怪物立刻动了。

    一阵细碎的声响飞速地朝这边过来,在彻底的黑暗中,宁鸽感觉到旁边有东西掠过。

    带着风,还有一种奇怪的腥气,有点像金属的味道,又像水产市场里的怪味。

    那东西动作极快,悉悉索索声一晃就到了旁边的角落。

    原本躲在角落里哭出声的人也意识到它过来了,拔腿就跑,宁鸽听见,那东西也火速跟着脚步声追了上去。

    这混乱的时候,车厢里都是逃跑的人的脚步声和追赶的东西的悉悉索索声。

    就是现在。

    宁鸽把终于拿到手的东西轻轻一按,“哒”地一声轻响。

    轻响声被追逐的声音掩盖住了。

    漆黑的车厢里却立刻亮了起来。

    宁鸽手里攥着一只手电筒。

    手电筒不太大,发出来的光却比宁鸽料想的还要亮得多,一道白亮的光线直射出来,毫不客气地照到车厢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