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小小的温华玉佩,让一直很淡定的张伯怀不淡定了。温华玉佩从毒炼宗流落出去,如果让知道玉佩来历的人看见,后果不堪设想。张伯怀踌躇地走出神逸宗的大门,御剑而起,向着南方飞去。
神逸宗就是那十二个提前离开万仙大会的中小宗派之一,实力和地位与毒炼宗相当,因为张伯怀是毒炼宗中说得上话的人物,所以神逸宗对他还算挺客气。询问过后,得知公孙央并未与神逸宗交换过玉佩,张伯怀立即告辞出了山门,向着下一个目标亢龙郡芒靖宗飞去。
张伯怀还不知道,他的徒弟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的徒弟也不知道。
“师兄,这霄州城还真是热闹,比咱宗门附近的牧州好玩多了。”周士良轻轻地摇着一把刚买的折扇说道。
许印泉仔细端量着手中一把短短的匕首“那是自然。腾龙郡本就处于青龙大陆中央,四通八达的。我们那儿除了山还是山,就连牧州距离宗门也有半日的路程,太不方便了。”
“要不是为了将这些药材和矿物送回宗去,我还想四处好好游览一番呢。平时师父又不准我们下山,在宗里老是对着那些毒物,真是没意思。”周士良回头望了望渐渐远去的霄州城郭,恋恋不舍。
许印泉没有接话,依然凝视着手中那把精致的匕首。匕首带鞘,“噌”地一声拔出,露出明晃晃地匕身,再“嚓”地一声插回去。
周士良转回头来,看着许印泉专注的神情,不解地问“师兄,你买这匕首做什么除了好看,好像没什么用。”
许印泉抬眼“你不懂。匕首,也属于剑的一种,虽然比短剑还要短,可论刚性,却是除了厚刃重剑之外最强的。剑身大多较薄,所以剑身越长,柔韧性越大。匕首则是揣于怀中防身的剑器,在最后紧要关头可以瞬间出其不意地抽出,置对手于死地。”一边说着,许印泉又抽出匕首横握于手中,朝着空中划了几下。
周士良撇撇嘴“那它还带一把鞘干吗直接放在怀中,到时抽出就可以使用多好,紧要关头哪有时间拔它出鞘再说就凭这把小剑就想置人于死地,是不是太勉强了点儿”
“带鞘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割伤呗。师弟,你也太小看我毒炼宗用毒的功夫了。现在我们还只是处于淬毒的低级水平,后面的路长着呢。等到了化毒境界,就连寂灭、大乘期的高手,也要惧怕我们的毒剑”许印泉得意地说。
毒炼宗的用毒功法分为几步第一步,识毒。这个是新入门的弟子必须进行的训练,认得各种毒,知道毒性的特点、强弱、持续时间等等;第二步,育毒。简单地说就是培育各种毒草、毒花、毒虫等毒物;第三步,淬毒,这一步按照所淬之毒的等级也分为低、中、高、究四级;第四步,炼毒,这一步也有四级之分,炼制毒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不仅要熟记各种混合毒中成分的组合与配比,还要有高超的功力才能炼制。有些高级毒与究级毒对功力修为的要求极高,所以炼毒才排在淬毒这一步之后;第五步,也是最后一步化毒。化,意思是化境、出神入化,也是传说中的用毒最高境界。据说,达到此境界的用毒高手,毒功变幻莫测,覆手之间,可变无毒为有毒,化有毒为无毒,并且自身百毒不侵。毒炼宗创宗至今,一共才有三人修炼到此等境界。
“化毒谈何容易。就连掌门,淬个究级毒也勉勉强强,炼毒才到中级水准。我们要练到化毒,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了,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知道呢。”周士良道。
两人的对话,都被后头跟梢的李原啸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毒炼宗曾经的化毒高手,他也有所耳闻。不过距离最后一位化毒高手的陨落已经足足有数百年的时间了,当时的毒炼宗究竟有多么辉煌,李原啸想象不出,只是现在的毒炼宗让他有些看不起。
根据藏经阁中史料上的记载,毒炼宗从前的高手们品性很高洁,尽管修炼功法以毒入道,但从不无故伤人,反而经常借着四处寻觅毒物之时惩奸除恶,为他宗所尊重。没想到现在毒炼宗的弟子们不仅功力下降,品格还出了问题。不靠高超的修为去提升宗门的势力,而是经常用阴险的使毒手段来震慑他人,难怪遭到其他修仙宗派的冷眼。
霄州,乃是腾龙郡东南方向的边陲大城。再过去半日路程,就进入骧龙郡的地界了。不过,琴雪大江正好流过两郡的交界线,因此,许、周二人想要回宗的话,还得摆渡过琴雪江。
大江两岸村落众多,也没有特别偏僻的地方,李原啸只能等进入骧龙郡之后再按原先设想好的计划展开行动。
原本简单地乘船摆渡过江就可以了,可周士良非要乘一艘楼船沿江观光。不得已,李原啸也只能跟随二人一起上船。
楼船硕大无比,气势磅礴,甲板之上有四层高楼,甲板下面还有三层。这么大的船,称它为移动的城堡也不为过。此类楼船是由豪商命人所造,
主要为了给游览琴雪大江的旅客们乘坐的。
“算了,索性就好好观赏一番琴雪江的景色吧。”李原啸倒也乐得自在一回,正好缓解一下得到温华玉佩之后的紧张心情。楼船上有酒水茶饮以及各类点心、菜肴等等,他就在最顶上的露天层,找了一个靠边的小桌,要了一壶小酒,点了几个下酒小菜,开始悠哉地享受起来,反正楼船不靠岸,许印泉与周士良二人也不会离开。
此时正是上午,阳光明媚,江水涟涟,水很清澈,在船上也能望见水中的鱼儿,天空中时不时还有一群鸟儿“喳喳”地欢叫着飞过,那缩在肚子下的小爪,给人们带来了无尽的欢愉。李原啸轻轻地呷了一口酒,望着缓缓向后移动的江畔出神。
楼船顺江而下,约半日之后才到达了对岸。船上的游客意犹未尽地下了船,踏上了骧龙郡地界。此时已近黄昏,许印泉与周士良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了骧龙郡的首府建州城。
建州虽不靠江,但离江也不远,处于西北至腾龙郡、东北去亢龙郡的交通要冲之上,又是平豫王郑祥南的王府所在,因此比起霄州来更显热闹。许印泉与周士良玩心大起,在建州一连住了三天,直到第四天上午才继续上路。李原啸略微有些着急,他担心张伯怀会赶来与二人会合,到时动起手来,有些想知道的秘密就无法问清楚了。
张伯怀也着急,李原啸想的不错,他确实在向骧龙郡赶过来。他于一天前到了亢龙郡的芒靖宗,宗主吕润全接待了他。张伯怀向吕润全询问了关于温华玉佩的事,得知公孙央并未与芒靖宗交换过物品。但张伯怀在与吕润全闲聊时,无意间听说了一个令他惴惴不安的消息太清宗主李原啸自万仙大会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宗。
万仙大会开始之前,吕润全就曾遇到李原啸与余瑞江等人,当时他得知了五年前华启威与郑世琦击伤的四人中,竟然有两位是李原啸的外孙。听了余瑞江稍显愠怒的口气,吕润全就一直在琢磨着,等万仙大会之后前去拜访太清宗,看看李原啸现在对芒靖宗的态度,另外促进一下两宗之间的友好情谊。可去了太清宗后,吕润全并没有见到李原啸,打听之后才知道,他一直未归。
由于太清宗也是事先离开万仙大会的宗派之一,所以张伯怀就顺口问了几句太清宗的情况,吕润全也是无意地说起李原啸未曾回宗之事。当时张伯怀没有多想,等离开芒靖宗之后,却渐渐不安起来。这十几天里,他已经辗转问过了七个提前离开万仙大会的小宗派,但依然没有得到温华玉佩的消息。要说最为恶劣的情况,就是太清宗得到了温华玉佩。张伯怀虽不敢确定玉佩究竟是不是真的到了李原啸手里,可他总感觉那一日的王子木有些问题。仔细回想当日王子木的言谈、动作、神态,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隐约流露出一丝高手的气息。张伯怀忐忑之余,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两个徒弟来。
他掐指算了一算日期,估摸着二人此时应到骧龙郡了,于是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出了芒靖宗后就径直往西南方飞去。
可惜,许印泉与周士良太能磨蹭时间,张伯怀飞往骧龙郡中北部的苍州,而他们俩才刚走出北部的建州。
李原啸一直等待着的机会终于来了。这一日,天突然降起瓢泼大雨,许印泉与周士良用一大块帆布遮着头顶,途径一片荒废的村落。这个村落坐落于几座山丘之间的盆地,村子旁边原本有一个小湖,供村民生活之用。可是在半年前,湖泊忽然干涸了,于是村长带领着全村的老老少少一起搬迁走了,只留下这么一片荒废的空屋。
“师兄,真是扫兴,这么大的雨,远远看到村落,我还以为今晚可以在这休息了呢,哪知道原来是个荒村。”周士良十分不悦。
“加紧赶路吧,争取天黑之前能走出这片山区,找到村子或者州城。”许印泉说着,心中暗道“不会御剑就是不方便。这次回宗一定要让赵师叔帮我炼一把好剑,将来到了元婴期就再不用忍受这徒步之苦了。”
“进这片丘陵也走了大半日了,沿途只看见刚才那个破村子。如果到天黑了还遇不上村落怎么办”周士良问。
许印泉满不在乎“大不了露宿就是,修仙之人还讲究什么住处。”
“不是的,师兄,这场大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而且我总觉得我们是走偏了道,此处一片丘陵,四处荒无人烟,我觉得有些人”周士良不安地环顾着四周。
许印泉不屑地说“怎么,你还怕有鬼啊我等修仙者应该神鬼无惧”话音未落,“嘭”的一声,两人面前猛然落下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眼如铜铃大,鼻似鹰嘴弯,齿若犬牙利,舌比衣带长,头上还长着两只角。
“啊”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叫一声,都被吓破了胆,许印泉将包裹甩在地上,调头就跑,而周士良则被吓得瘫坐在地,双眼紧闭,浑身筛糠似地发抖,裤裆间竟逐渐湿了。
“真没出息”青面
怪物竟然口吐人言。周士良透过眼缝瞄了一眼,发现怪物正狠狠地盯着自己,壮着胆再仔细瞅了瞅怪物的脸,这才看清,哪里是什么怪物,分明只是一张吓人的面具而已。周士良长舒一口气,干脆躺在了地上。逃跑的许印泉也转身走了回来。
“你这人好生无礼,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周士良喝道。
“呵呵,谁让你二人胆小如鼠尤其是你,这只是在街上买的小孩玩意儿,你竟然会害怕得尿了裤子”那“怪物”笑道。
周士良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答话了。许印泉开口道“那你也不该故意惊吓我二人,方圆数十里都没有人烟,你带着这种面具突然冒出来,怎会不害怕”
“你刚才不是还说修仙者应该神鬼无惧吗怎么吓得连师弟都不管就独自逃跑”“怪物”又道。
许印泉支支吾吾“这这个暂且不说。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我是何人你不用知道,我在此处等的就是你们两个。”其实这“怪物”正是李原啸。他根据二人行进的方向,料定黄昏时分,二人会走至这片地方,因此早早换上了一套夜行衣,带上了在建州随手买的面具,藏在树上闭目养神。果然,许、周二人在日暮之时来到这里,李原啸正巧听见周士良说此处气氛人,于是就故意突然冒出,戏弄二人一番。见他两人夸张的反应,李原啸也有了谱,看来这两个都是胆小之人,没什么大魄力。他心中暗喜,看来计划几近成功了。
周士良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泥泞,问道“找我们何事”
“我等的是你们两个,但我要找的只有他一个,与你无干。” 李原啸刻意压低了嗓音,一指许印泉,“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得我满意了,你们自可安然无恙地离开。若是让我不满意,哼哼,对不起,明年今天就是你们俩的祭日”
许印泉眉头大皱“我乃是毒炼宗的弟子,不知道友可曾听闻我宗的名号”
“既然来找你,自然知道毒炼宗的大名。不过你最好别拿宗门来压我,以我洞虚后期的能力,杀了你二人又如何我就不信毒炼宗能查得出来。”李原啸冷笑道。为了避免麻烦,他故意把自己的修为说低了一个境界,毕竟寂灭后期的高手并不多见。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也罢,你问吧。不过,如果你的问题牵涉到我宗门的用毒秘法,请恕我无可奉告。”许印泉道。洞虚后期,比师父张伯怀还要厉害,他只得顺从李原啸的意思。
“这你放心,我对你们的用毒之法根本不感兴趣。我问你,你身上可有一块温华玉佩”
温华玉佩怎么又是为了温华玉佩许印泉心中很纠结,当初将玉佩交换给公孙央之后,师父就数落了他一顿,而后几天又是忙里忙外地打听,没想到回宗路上又被人拦住询问关于玉佩的事。
“以前有,前些日子万仙大会时交易给别人了。”许印泉如实回答。
“交易给何人”
“一名散修,名叫公孙央。后来他又同别人交易了温华玉佩,这个你最好亲自去询问他。”许印泉心中默念“公孙央啊公孙央,为了保我自己,只能把你供出来了。”
“好,第二个问题,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那块温华玉佩”李原啸平静地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许印泉有些奇怪,他以为对方第二个问题会问玉佩现在在谁的手上。“是晁师兄在我十五岁生辰那天赠予我的礼物,怎么了”
李原啸连忙追问“晁师兄是何许人”
“晁师兄并不是我宗弟子,是师父的好友。”
“他名讳为何是哪个宗派的弟子”
许印泉不明白李原啸为何对晁师兄这么感兴趣,不过事不关己,他没必要为一个他宗弟子赌上自己的性命,于是他一五一十地答道“晁师兄名叫晁仲伟,是天云宗的弟子。”
天云宗竟然牵扯到天云宗李原啸的脑中立即浮现出天云宗主叶申荣那副表面和蔼、实际阴险狡诈的嘴脸。
看李原啸一直没有做声,许印泉怯生生地问“前、前辈,不知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许印泉根本不知道玉佩的来历,回答得也算老实,李原啸不打算再继续为难二人了“好了,没事了,你们走吧。”
许印泉与一直没敢吭声的周士良如得大赦,立即一路小跑离开了。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线索已经找出,下一步的行动光凭李原啸一个人可不方便了。那晁仲伟在天云宗之中,想不通过叶申荣这一关而单独找到他是不现实的。李原啸御剑而起,向着东北方飞去,该是回宗拟定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了。
至于许、周二人,李原啸也不担心他们将今天之事泄露出去。蒙着面,变了声,隐瞒了境界,相信他俩也不会知道,藏在狰狞怪物面具后面的那张脸,竟然是堂堂太清宗主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