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哭声突然在背后响起,着实将三人吓了一跳。迅速回身,身后却又空空如也。三人都听得十分真切,哭声就是从几步外的小院里传出来的,院墙破败不堪,越过残砖碎瓦望去,院中分明空无一人。
朱晓敏和花清雨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天遥手持古定剑,一脚踢开了院门。“是谁”他大声喝道,“装神弄鬼的算什么本事”喊声回荡在荒村上空,却没有任何回应。
忽然,又刮过一股凉风,那诡异的哭声再次响起,“呜”,三人往发出声响的地方一看,却感到哭笑不得居然是破落院墙上的一个洞。
“唉,这叫什么事。”天遥自嘲一笑,走到院墙旁仔细看了看。院墙是由砖头砌成的,内外两层,内层的洞大,外层的洞小,当风吹过洞口时,随风势强弱发出了类似女人哀哭的声音。天遥对着墙洞踹了一脚,将外层的几块墙砖踢碎,那人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居然被一堵破墙吓了半天。”朱晓敏长舒了一口气。
天遥回过身笑道“谁让你那么胆小”说着,他忽而收起了笑容,用手一指,“快看”
朱晓敏与花清雨回头望去,在村北荒废的农田里,有一团青绿色的光芒在草丛间若隐若现,飘忽不定。
花清雨惊讶万分“那是”
“是鬼火”天遥十分肯定地说。这种怪异的景象他小时候曾经见过,那还是大约七、八岁的时候,有一个夏天的夜里,他和天逍一起偷偷跑上东石山去抓虫子玩,就曾看到数里之外隐约有青绿色光芒闪现,当时兄弟二人吓得够呛,迅速逃回了家中。因为是偷跑出去玩,所以也没敢询问父母,私下里悄悄地问过了黄老管家。黄老管家见多识广,告诉兄弟俩,那是鬼火,是地下埋着死人的标志。
听到“鬼火”二字,朱晓敏不自禁地又哆嗦了一下,幽幽地说“鬼火有光而无焰,听说是冤死之人的灵魂,很邪门的”
“邪不邪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块地下面一定埋着死人。真是奇怪,那里以前是田地啊,怎么会有死人呢”天遥咕哝着,向鬼火走了过去。
朱晓敏拉了拉花清雨的衣袖“清雨姐,我们就别过去了吧,怪吓人的。”
花清雨却说“这里已经数年没有人来过了,农田中却埋着死人,你不觉得奇怪吗说不定与景仁村民消失的事有关。那你在这里等着,我要过去看看。”
“唉,那我也去吧。”朱晓敏当然不愿意一个人留在这儿。
天遥已经进入了杂草丛之中。杂草约有一人来高,其中还有无数藤蔓互相纠葛,他不得不一边挥剑开路一边前进。这时,风忽然停了,原本随风飘荡的鬼火顺着天遥挥剑带起的气流飘到了他身边,上下萦绕。他压根没在意鬼火,目光被土中的一样东西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小截露出地表的白骨。
天遥随意砍了几剑,将身周的杂草齐根切断,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然后将那截白骨从地里拔了出来。那是人的一根大腿骨,不过已经被切断了。
天遥想了想,用仙剑对着地面掘了起来。果然,没挖两下,另一截骨头也露出来了。他说“能冒出鬼火,说明已经死去三、四年了,差不多正好是景仁村民消失的时候。”
“你也怀疑这两件事有关联”花清雨道。
“嗯。”天遥应道,“农村即便是死了人,也不会埋在田地里的,其中必有蹊跷。另外,这截腿骨断得怪异,断处平整光滑,不像是折断的,应该是被利刃切断的。”
花清雨据此推断“那就是说,有人被杀了之后,又被凶手胡乱埋在了这里。”
朱晓敏不解“清雨姐,你怎么知道是凶手埋的”
“农村死人下葬,绝对不会葬在赖以生存的田地之中,这是其一;”花清雨解释说,“其二,你看这尸体埋得这么浅,连骨头都冒出了地面,说明埋尸的人当时匆匆了事,这只可能是凶手干的。”
天遥听了花清雨这番话,眉头大皱,他忽然想起了在景仁村许多房间中发现的那些剑痕,顿时心头涌上了一股忐忑之感。他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白骨“你们赶紧在这附近也挖一挖,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尸骨。”
“其他的尸骨”花清雨和朱晓敏一怔,不知天遥是何意。
天遥指了指旁边闪动的鬼火“埋得这么浅的尸骨是不会产生鬼火的。”幽幽的青绿色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严肃的神情令人不安,“唉,但愿我想错了”他摇头叹了口气,对着另一处地面挖了起来,花清雨和朱晓敏也各自寻了一个地方。
不一会儿,花清雨一声轻呼,一个骷髅头被挖了出来,紧接着,朱晓敏也挖出了一个,三人大吃一惊,继续四处挖掘。那团鬼火不知不觉消散了,地上挖出的尸骨越来越多,有的埋得深,有的埋得浅,但所有的尸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竟然没有一具是完整的。荒芜的田地就如同一个死人坑,断裂的碎骨、破损的衣物,让人看了心惊胆战,瞠目结舌。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景仁村全村人在一夜之间忽然消失,竟是被人残忍地杀害之后,埋
在了这片田地之中难怪此处的杂草异常茂密,原来是被施了一顿“死人”肥。
沉默了许久之后,朱晓敏终于吐出了一句“太残忍了”她都不敢看那成堆的尸骨。
“天逍师弟会不会也”花清雨十分担忧。
“不可能”天遥斩钉截铁地说,“四年前,天遥哥肯定也是空冥境界,应该有自保的能力。”
“那他会去哪里”朱晓敏喃喃地问道。这个问题,谁都不知道答案。
“不管他去了哪里,我们一定要找到他”天遥道。
“总之先离开这儿吧。”花清雨道。三人不忍心遍地白骨曝露在地外,稍作掩埋之后就赶紧御剑飞离了景仁村。
回到了许州,他们没再去打扰刘子木,而是去了雪晴客栈。三人的心情都很抑郁。
“真不知道许州城主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村子的人都失踪四年了也不好好查一查”朱晓敏气鼓鼓地拍着桌子。按所处的位置来看,景仁村的确是归属于许州地境。
天遥反问“晓敏,你难道忘记当下青龙大陆的局势了么前几年七郡王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剑拔弩张,弄得人心惶惶,直到最近才刚刚有所缓和。当初许州城主即便查到了估计也是草草了事。”
这十几年来,妖兽大军一直牢牢地占据着半个青龙大陆,原先升龙郡定军王孔膺任、游龙郡镇统王覃永山,以及战死的飞龙郡安桂王白汶超之子白云波曾共同举兵西征,各大修仙宗派也参与其中,意图收复西部三郡,可惜最后失败了。对修仙者们来说影响不大,毕竟哪里都能修炼。对黎民百姓来说也没关系,十多年了,当初背井离乡的人们早已在新的地方落地扎根,习惯了平静的生活。但对于三位郡王来说却不好受,地没了,权也没了,郡王之位根本形同虚设。因此西征失败之后,三位郡王各自暗暗屯兵,意图在青龙大陆的东部重新占下属于自己的地盘。其他几位郡王也有所提防,小规模的冲突发生过数次,但百姓不买账,因此终究没有闹大,可七郡王之间的关系却恶劣了许多。
随着修仙高手们和龙族从术藏宫得剑归来的消息传出之后,在青龙大陆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真罡、墨阳、胜邪、七星、巨阙,这五柄仙剑就是如今人们最为关注的目标。不仅是太清宗与赤日宗,其他各大宗派也纷纷派出弟子寻找线索,连中小宗派也不例外。继上次寻找五斗星绢之后,青龙大陆又出现了新的一波寻剑热潮。
同时传播开来的还有五年后与妖兽决战的消息。这则消息大大缓和了郡王之间的关系,面对妖兽的威胁,自然是要同仇敌忾才对。
翌日,天遥用灵息玉将前夜发现的一切禀报给卢海龙,卢海龙知道之后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发回消息,让三人继续寻找天逍的下落。其实,他的心中非常不安,对于景仁村的惨案,他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如果不是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仙妖大战,他必定会亲自下山寻找天逍,可眼下,只有寄希望于天遥他们三个了。
此时,在一座漆黑的山洞之中,天逍正静静地躺在一座石台上。
在石台旁边的地上,盘腿坐着一名身穿黑衣、罩着黑色斗篷的人。斗篷很大,还连着帽子,把头都遮住了,看不见此人的面容,只能看出他个子不高,身形佝偻。
忽然,天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支撑着坐起身来。
旁边那人冷冷地说“臭小子,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答不答应”他的声音很低,略微有些嘶哑,似乎年纪不小。
天逍精疲力竭地喘了口气,并不答话。
“真是个硬骨头”黑衣人骂道,“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天逍斜目瞥了黑衣人一眼,眼神中充满着厌恶、鄙夷与冷漠。他只说了四个字“痴心妄想”
“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黑衣人言罢,“腾”地站起身来,从黑袍中伸出了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分别抓住天逍的两只手腕,暗暗运劲。顿时,巨大的痛楚席卷了天逍的全身,他使劲坚持着,早已满是伤痕的下嘴唇又被咬破了,血流入了口中,又咸又涩。“啊”天逍浑身大汗淋漓,额上青筋暴起,双目布满血丝,如同野兽般咆哮着,可见他正遭受着多么强烈的痛苦。
黑衣人却攥得更紧了。
天逍的身体颤抖不已,长时间的惨叫之后,终于撑不住了,头一歪昏了过去。黑衣人甩开天逍的手腕,天逍软绵绵地倒在了石台上。黑衣人低头啐了一口“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第二天,等天逍清醒之后,同样的情形又发生了。黑衣人再度运功,天逍也再一次疼昏了过去。
就这样,在四年内,天逍也不知道被折腾了多少次,而他却根本不认识这个神秘的黑衣人。
又一次清醒之后,天逍有气无力地说“你还是杀了我吧”
“想死没那么容易”黑衣人冷声道。忽而,他的口气又缓和了下来,“你这又是何苦呢本来我们可以成为师徒,甚至是好朋友的。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协助我,以免遭受更多痛苦。”
天逍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
“从你当初做下那些事开始,我们就注定不会成为朋友了你,太可恨了”
黑衣人恼羞成怒,提高了嗓门“就你这样的心境,如何能成得了大事”
天逍轻蔑一笑“如果成大事都要像你那样,我宁肯放弃。”
黑衣人气得憋了许久才舒了口气“好啊,那就看我们谁能耗得过谁反正我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点儿时间。”
“你若是不杀了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天逍恨恨地说。
黑衣人猖狂地笑道“你用不着激我,我就是喜欢看你痛苦的样子,哈哈哈”
事情要从四年前的一个夜晚说起。
自从黄老管家死后,天逍几乎是足不出户,白天在房中打坐冥想,夜深人静时在院中练刀。好在小院位于村西的尽头,又靠着东石山,所以相对偏僻。村民们只道是黄老头家来了一个远房亲戚,却不知晓天逍的真实身份。
与弟弟天遥等人一别就是七年,天逍十分想念他们。他并不知道卢海龙等人前往术藏宫后的结果,所以时常缅怀那位可亲可敬的前辈。稳重的师兄韩明飞,和蔼的师姐唐君荷,温柔的花清雨,聪睿的天遥,可爱的师妹朱晓敏,以及古板的师父余瑞江、温和的师娘花千雪,竹园的每一个人都让他十分挂念,回忆过去快乐的时光成了天逍空闲时必做的事。
可平静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恶煞所打破。
月黑风高的一夜,天逍正在冥想时,忽然听见房顶的瓦片响了一声。房顶有人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一道黑影忽然踏破屋顶,落入了房中。他身穿黑衣,头罩斗篷,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身形瘦小,而且背有些驼。
“你是何人”天逍喝问。
那人却不言语,身形一闪就到了天逍身旁,抓起了他的手腕,黑衣人连手上都戴着黑色的手套。天逍用力一挣,却丝毫脱不开手,黑衣人攥得实在太紧了,天逍感觉手腕的骨头都快断了。
黑衣人忽然轻呼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瞄准天逍的脖子劈了一掌,把他打晕了。随后,他扛起了昏迷的天逍,趁着沉沉的夜色,迅速地消失了。
当天逍醒来时,已经身在这个漆黑的山洞中了。黑衣人站在他身旁,冷冷地道了一声“你醒啦。”
“你到底是谁这是哪儿”天逍警惕地问道。
“小子,你怎么会修魔,说”黑衣人的口气很不客气。
天逍大吃一惊,自己会修魔的事为何素不相识的黑衣人竟会知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只能装糊涂。
“啪”,黑衣人直接狠狠地掴了天逍一巴掌,冷笑道,“少给我装蒜你要是不会修魔,你经脉中的玄力是从哪里来的”
天逍心中暗道“糟糕,忘记阻断玄力运行了看样子此人修为不低,竟能察觉到我体内运行的玄力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怎么,不说”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为何要劫我至此”天逍一边说着,脑中一边思考着逃跑的事。黑衣人能一掌打昏他,修为境界肯定高出许多。
黑衣人又掴来一掌,天逍灵机一动,此时正是机会他顺着黑衣人的掌力向后猛退一大步,调头就往洞外狂奔。可还没跑到洞口,他突然眼前一花,黑衣人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当胸重重的一脚将他踢飞回去。天逍顿时感到气闷,胸口剧痛无比,肋骨不知断了几根。
“落在我手里就别想逃了,省得自讨苦吃。”黑衣人声若凛冬,“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吧,你为何会修魔”
既然黑衣人知道了玄力的事,天逍也无法再隐瞒“我的确会修魔。但我不会告诉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现在牙口硬,今后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奉劝你一句,为了避免遭受不必要的痛苦,你最好还是乖乖地告诉我。否则的话,哼哼”黑衣人阴笑不止,声音沙哑难听,令人厌恶。
天逍丝毫不惧他的威胁,沉默不语。
黑衣人见状勃然大怒,抓起天逍的一只手,将小指反向狠狠一扳,“咔嚓”,他的小指断了。十指连心,天逍痛得闷哼一声,但仍然咬紧牙关,不吐一个字。
“哟,还挺能忍的嘛”黑衣人狞笑着,又扳断了一根无名指。天逍脸上沁出了冷汗,但就是不肯开口。
“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黑衣人怒极,一下子扳断了剩下的三根指头,而后用力一扭,将天逍的手腕也扭断了。天逍终于忍不住痛呼了一声。黑衣人似乎很乐意看到他疼痛难忍的模样,又攥住他的小臂,狠狠向外一扳,沉闷的“咯噔”一声,天逍的肘关节也断了。黑衣人没有给天逍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重重一拳击碎了他的肩骨,天逍的整条右臂都废了。
“还是不说”黑衣人终于失去了耐性。满头冷汗的天逍大口大口喘着气,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哪怕把他杀了,就是不露一个字。
看这招对天逍不管用,黑衣人想到了其他的方法。他抽出了背上的剑,刷刷几剑挑断了天逍的手筋和脚筋,而后把他扛在肩上,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洞外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