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激烈的三对三战斗最后竟然演变成了负与杜蓝双两人的耐力之争。
龙飞画影舞,负在功力全满的状态下也只能放出五次。可现在,已经放出三次了。完成画影舞的最后一次挥笔后,透过白雾状的冰针,负看到了杜蓝双的面容。也许是因为运气过猛的缘故,在数九隆冬的时节,他居然面如重枣。负不禁心急,天知道杜蓝双还能坚持多久。
江宏良也颇为不安,不过须臾之间,负和杜蓝双已经动用绝招你来我往三个回合了。其实由于负的视线被冰针遮挡,看到的情形并不详细。杜蓝双不仅脸色憋得如同猪肝,而且天灵盖上也开始腾起阵阵烟雾,眼珠布满血丝,高高凸起似乎要夺眶而出。
“不好,杜蓝双要坚持不住了”江宏良无法再等下去,提剑冲向了负身后的螭吻。杜蓝双若是溃败,恐怕他和乔潇玉都在劫难逃,他绝对不可能同时面对三名龙族的夹攻,即便其中一人已经收了重伤。
负眼角瞥见江宏良疾速而来的身影,心中一沉,看来不用最后的绝招是不行了,他知道,此时的螭吻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
“也罢,这是和那个胖子做个了断的唯一办法”负后撤一小步,仅仅贴住后面的狴犴,左手纵托鼍龙寒魄笔,大喝一声,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了寒魄笔的末端。这一拳凝聚了负体内剩余的全部功力,巨烈的激荡将他满头蓝色发丝吹起,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笔端迸射而出,在周围皑皑白雪的映照之下格外夺目。光芒化作一道光环,沿着寒魄笔身如同闪电一般刹那冲到了笔尖,原本凝聚在一起的笔毫骤然蓬散开来,仿佛钢针一般根根立起,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鸣响,猛烈地爆射出去。
顿时,每一根笔毫破空的“咻”声汇成了一阵令人心惊胆颤的声音。被杜蓝双气浪激回的冰针在撞上了铺天盖地的笔毫之后,就如同悠悠落叶卷入强风一般,顿时被吹得不见了踪影。这片暗器覆盖范围之大,将江宏良攻来的角度封得死死的。
龙须漫天破。
负施展完绝招之后,身体感到一阵虚脱,功力消耗一空,头晕目眩的他只得用光秃秃的寒魄笔杆杵在地上支撑着身躯。虽有如此厉害的绝招,他却不敢轻易使用。这是危急关头用来搏命的,不成功,便成仁。
江宏良吓了一跳,笔毫激射而来,他只能尽全力向侧方闪躲。尽管距离很近,可以江宏良的能力,勉强躲开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事情的发展偏偏在此时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江宏良,堂堂渡劫中期的修仙高手,居然在紧急关头,一不留神,犯下了一个足以致命的失误他脚下踩滑了。
他脚踏的是一块偏圆的山石,露出地表几寸高,由于被雪水润泽的缘故,变得十分滑溜。江宏良猛然一踩,居然没使上力,仅仅侧移了八尺左右就横身坠落。江宏良顿时脸色煞白,若是此时落地,腰部以下将被笔毫射中。
“不能就这么死了”江宏良急中生智,翻转身躯,灌注灵力至风雨剑中,同时用力插进地面,下落之势骤止,风雨剑身被压弯成弓形,借助仙剑回弹之力,他团身向前飞跃出去。
由于压力过大、剑身过细的缘故,被灌注了灵力的风雨剑也没能经住这般拗折,在江宏良跃起之时,剑身也“啪”的一声断了。
无奈,江宏良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他还未来得及心疼风雨剑,左脚就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尽管他已经团身将身体受危面降到了最小,可还是被寒魄笔毫扎中了。
江宏良从空中跌落,但只是脚上中了些许笔毫。他更担心杜蓝双与乔潇玉的情况。
杜蓝双见笔毫射来,立即叉腿成马步,双手紧紧握住膝头,对着漫天暗器发出了一声惊天的怒吼。这声怒吼气势之足,如同千军万马,雷震九天,连飘落的雪花似乎也被震得停滞了一瞬,他身侧与身后的积雪被气浪吹飞,一股极为剧烈的气流从他嘴边扩散开来,与迎面而来的笔毫撞击在一起。
“好样的这家伙居然还留了一手”在杜蓝双发出惊天怒吼之时,江宏良心中就已经了然,可怕的“龙须漫天破”被破了。
就如同之前冰针的情形,离得较远的笔毫不具威胁,离得较近的笔毫被气浪吹偏了方向,唯一不同的是,正面飞来的笔毫大多在气浪猛烈的冲击下碎成了齑粉,仅有寥寥数根倒飞了回去。
可就是这几根笔毫,负已经无力闪躲,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扎入了自己的身体。他再也支持不住了,松开了寒魄笔杆,斜斜地倒了下去。
江宏良大喜过望,不管负是生是死,至少短时间内无法再战了。可当他将目光重新投回杜蓝双身上时,心中一沉。
杜蓝双发出绝招之后就保持着下蹲马步、微微扬首的姿势纹丝未动。他的眼角、
鼻孔以及口中流出道道鲜血,双手十指居然插入了腿肉之中,抠出一个个人的血洞,可见其最后一声怒吼用力之猛。
从他胸口微小的起伏来看,他还没死。江宏良舒了口气,脚部剧烈的疼痛让他收回了目光,专注于自己的伤势之上。大约有数十根笔毫扎在左脚上,还有几根扎在右脚上,按理左脚的伤势更重,可眼下疼痛的却是右脚,除却疼痛之外还有一股刺骨的冷意,而左脚似乎已经麻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江宏良甩掉鞋子,撕破袜子,不禁傻眼了,左脚已经变成了可怕的青黑色,寒魄笔毫上的海章鱼毒汁已经开始沿着小腿向上逐渐蔓延,青筋都变成了暗红色,根根凸出皮肤表面。此外,脚上的筋肉已经被笔毫带来的可怕寒气冻得坏死,并且大有扩散至全身的趋势,再不采取措施,必死无疑。
江宏良立即用灵力逼毒化冻,可根本无济于事。龙须漫天破可是负消耗了近一半的功力所释放的绝招,其寒气之强超过了江宏良灵力可以融化的极限,短短片刻,他就憋得满脸通红,头沁汗滴,可仅仅能维持住寒气不再扩散而已。至于海章鱼的毒,他更是无能为力。
他连忙摸出怀中丹药瓶,吃了一颗黄宗善给他的万荣丹。万荣丹性热,不仅可以治疗伤势,还能驱除寒气。可那恐怖的毒该如何化解他盯着手中的风雨断剑,正欲下狠心,忽然一个药瓶抛落在他身旁的雪地上。
江宏良抬头一看,竟是脸色苍白的乔潇玉。她已经撕破衣服将受伤的左腿包住,单腿站了起来。
“玉露丹,可解万毒。”乔潇玉道。
一听到“玉露丹”这三个字,江宏良眼中一亮,玉露丹可是传说中解毒的良药,虽说“可解万毒”有些夸张,但比起露凝丹来,其药效可要强得多。据说玉露丹是取春季的一场雾、夏季的一场雨、秋季的一场霜、冬季的一场雪融合而成的“四季之菁露”为汤汁,熬煮诸多解毒之物直至水干,再投入丹炉炼制而成。
春季雾气弥漫,夏季雨水滂沱,秋季寒霜遍地,冬季大雪纷飞。究竟取哪一场“菁露”,其中详细要求异常严苛,取露的时节、集露的方法、采露的地点都有讲究,就连“天降甘露”的时辰也有要求,具体细节恐怕只有会炼此丹的人才知晓。总而言之,要炼此丹,除了非凡的耐心、高超的技艺之外,还要看老天是否给予那份运气。
江宏良飞快地吞下了一颗玉露丹,一股温和的暖意由腹部开始扩散,腿上人的青黑色迅速消退了。不仅如此,这股暖意还与万荣丹的热性相辅相成,对寒气也起到了很好的驱除作用。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仍然扎在脚上的那一根根笔毫了。
硬拔,无济于事,笔毫又细又滑,而且寒气逼人,根本无从下手。这时,江宏良余光瞥见负身旁金色的寒魄笔杆发出了幽幽的蓝光,煞是好看。他顿时警觉起来,可负功力透支,又被自己的笔毫所伤,分明早已昏厥在笔杆一旁。
正在疑惑,江宏良脚上的笔毫竟然自发的缓缓向外拔出,和散落在其他地方的笔毫一起飘飘悠悠地飞向了寒魄笔杆,重新附着在杆端之上。原来鼍龙寒魄笔在“龙须漫天破”之后,还能自行收回笔毫
可是,江宏良敏锐地发现,笔尖似乎变细了。仔细一想,原来如此,刚才有部分笔毫在杜蓝双的大吼声中碎成了粉末,这对寒魄笔来说也是不小的损伤,难怪负仅被几根寒魄笔毫伤着之后就昏了过去,原来其根本原因是本命武器破损之后导致他受了内伤。
江宏良挣扎着站起身来,脚部的剧毒已经化解,寒气也被万荣丹的热力驱散,可从表皮到骨肉都被笔毫扎伤,只能用轻微受伤的右脚站立。
他刚立起,杜蓝双就仰天倒了下去,灵力极大的爆发消耗差点儿令他七窍流血身亡,以现在的状态,实在是无力再战了。
乔潇玉在刚才就已经服下了一颗太清宗所赠的大还丹,现在勉强能站立。她正一脸紧张地盯着远处同样刚刚站起身来的螭吻。
龙族三人,已经倒下两个,只剩下螭吻没受多少伤。而修仙者这边,虽然还剩下两人,可两人的左脚都已经废了。
江宏良抛开了风雨剑柄,单脚跃至杜蓝双身旁,捡起落在雪中的流景剑,与乔潇玉并肩而立。对付龙族,只有绝世仙剑才能轻易地破开龙鳞甲。两人不解,为何螭吻方才迟迟没有动手协助负,而是一直蹲在狴犴身旁。
螭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起了真罡剑,此时他的右手正攥着一张威风凛凛的金色长弓。
那长弓约有七尺来长,当中部分碗口粗细,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形之后两端向外反曲,弓弧上端乃是一只龙首,弓身细鳞雕琢,惟妙惟肖,弓弧下端自然是一只龙尾,整个长弓的形状与龙形雕刻浑然一体。而张起的弓弦则只看得出
是一道极细的金色丝线,却不知是何材质。奇怪的是,螭吻的左手中则空空如也,没看到任何箭支。
“螭龙耀天弓,取尔等之命。”螭吻沉声说道。他头上青筋直冒,满头短发竖立朝天,额前两缕长发无风而飘,横眉怒目,眼中时而闪过一抹紫光。
怒发冲天起,
脚踏雪中地。
目现紫晶光,
金衣持弓立。
螭吻托起耀天弓,左手向后拉开金弦。只见两个紫色光点由弓弧的龙首与龙尾冒出,沿着龙身向当中聚拢,并且越变越大,越变越长,化作了一根紫色光芒的羽翎箭箭搭在弦上,不断有淡淡的金色光芒往箭尖凝聚,弓已被张成近乎圆形,紫光箭蓄势待发。
“灵力不,妖力化箭”江宏良惊讶无比,难怪螭吻没有携带箭支。这并非真的“箭”,而是一支“箭”形的妖力波,被射中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江宏良与乔潇玉不敢小觑,两人心照不宣地先下手为强,一起挥剑攻向了螭吻。
螭吻并不在意,只是轻轻将耀天弓转了个方向,对准了速度稍慢的乔潇玉。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尊金衣魔神一般,面容冷峻,从容不迫,“尝尝这龙灵幻影箭的威力”他口中小声念着,松开了金色弓弦。
螭龙耀天弓瞬间弹回原形,甚至连长弓震弦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收缩的弓弦就已将妖力箭狠狠地射了出去,并且在不断地振动化作一片虚影,弹指之后,弓弦才迸发出“嗡”的一声轻鸣。
弯弓似满月,箭去似流星。紫色光箭拖着一条长长的光尾瞬间就射到了乔潇玉的面前。乔潇玉虽有准备,但没料到箭速竟会如此之快,她侧身躲避的同时举剑阻挡,可已经来不及了,磐郢剑触到光箭一下子就被弹开,光箭飞速地穿透了她的右肩窝,从背后带着喷薄的血迹飞出。在光箭没入乔潇玉身体之时,她只感觉身体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撞击了一下,当长长的紫色光尾穿过身体时,她才感受到真真切切的剧烈疼痛。
紫光箭飘落着细小的血滴疾速穿过空中飞舞的片片雪花,射入了远处的山石之中。一声惊天巨响,巨大的山石爆裂开来,碎屑四处飞溅。
乔潇玉低头一看,肩窝处留下了一个血洞,鲜血喷涌而出,她忽然感到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
江宏良已经冲到螭吻身前,绝对不能给他射出第二箭的机会。刚施展完绝招的螭吻并未显出丝毫疲惫之色,而是在闪躲之间飞快地将耀天弓递到左手,右手重新持起真罡剑应接江宏良的攻势。
乔潇玉又服下一颗大还丹,趁着江宏良与螭吻斡旋之际赶紧调息。
江宏良左脚已废,右脚也有轻伤,大大阻碍了身法速度,螭吻仅凭不太趁手的真罡剑也可游刃有余。但奇怪的是,螭吻始终没有收回耀天弓的意思,硕大的长弓拿在左手上,多少对螭吻的行动造成了一些影响。
“螭吻擅射,只要不和他拉开距离,他就没有张弓搭箭的机会。”江宏良心中如是想。的确,贴近螭吻,令他无法射箭,反正他剑法不精,又不敢以耀天弓硬接流景剑,看来这是牵制住他的最好方法。待得乔潇玉调息完毕加入战圈,局面对螭吻来说就不利了。
可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吗看着螭吻古井无波的面孔和平静如常的眼神,江宏良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他一剑落下,螭吻举剑上迎,架住流景剑之后,左手忽然向下垂,将耀天弓弧甩到脚边,左脚踏弓,左手拉弦,一支光箭再次凝聚在弓弦上,螭吻单脚而立,对着江宏良的腹部射了一箭。
这次距离更近,好在江宏良见螭吻迟迟不收起耀天弓,心中有所提防。在螭吻甩弓之时就已经侧身闪躲,光箭擦着他的小腹险险地划过,飞入了雪堆之中。
好险螭吻果然留了一手。江宏良一边攻击,一边紧盯着耀天弓,生怕他再次突施冷箭。
螭吻依然没有收起耀天弓,可江宏良身法不便,一时也奈何不得他。一旁的乔潇玉已经睁开了眼睛,即将调息完毕,江宏良信心大增。
螭吻忽然冷哼一声,连续向后三个大跳,江宏良急追而去,乔潇玉已经站起身来,却没有过来助攻,而是走到仍然昏迷未醒的狴犴与负身旁。她要趁机将这两名龙族斩草除根。
虽不道义,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乔潇玉举剑,对准负的心窝扎了下去。
“当心”江宏良焦急地大喝一声,乔潇玉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横剑阻挡,一支光箭已飞到眼前,“当”,光箭撞在了剑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击飞了磐郢剑,震得她虎口发麻。
乔潇玉惊出一身冷汗,还未回过神来,两个细小的光点冲入了她的双眸之中。
“啊”山道上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