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风雨声传入庙堂,声音愈发空。萧天河还闷在雨神像内部,庙外人所说的话听得并不真切。起初隐隐约约只可听见“今夜”、“交换”、“白鸮门”等字眼。再后来,就什么话都听不清了。
不过,庙内两人说话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
“二哥,白鸮门贾老不是几近退隐不问江湖事了么怎么这一次如此积极,出面来管我们和金雕派的闲事”赤鹰帮老四问道。
“唔谁知道呢。”老二回答。
老四又道“再说白鸮门一直在灵威域南部活动,为何会插手我们北部与西部两帮之事我总觉得怪怪的。”所谓的“灵威域”,就是指灵威大帝统辖的地域。
“嗯是奇怪。”老二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二哥,你说我们宝图失窃之事是否也有可能和白鸮门有关贾老可以在我们赤鹰帮埋伏下内应,偷去宝图之后再高价卖给金雕派,同时又放出消息惹得三哥去闹,最后他出面调停装老好人据我所知,因为这次的事,大哥可没少酬谢他那个老巨猾的狗东西”老四越说越激动,似乎除了赤鹰帮之外所有人都居心叵测似的。
“哦也许是吧。”
看到老二再三敷衍的态度,老四心生不满“二哥,你怎么如此心不在焉的事关重大,你可不要坑了大哥啊”
“放心”
“看,三哥换回来了,二哥,准备动手”老四的声音既紧张又兴奋。
这时,庙外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喊“好”这个声音,是赤鹰帮老大的。
“哈哈除了白鸮帮的兄弟,所有人都给我杀光”老二大喝一声,看来刚才老大那声呼喊即是动手的暗号。
“咔嚓”一声脆响,又是“咕咚”一声闷响,庙堂内没了动静,庙外已是惊天动地的满天杀声。
萧天河心里有些痒痒,他想去外面偷偷地观战,两帮火拼的场面一定很十分激烈。此时,他却忽然听到赵湘琳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赵姐,你怎么了”
“刚才,那个二哥从背后一刀将老四的头给剁了。”赵湘琳道。
“什么原来老二就是内应如此说来,赤鹰帮要完蛋了。”萧天河同道。堂堂一帮的二当家反水,还反得让人毫无防备,那老大和老三必然也会遭殃。
“竺远来,你就是约我们来看这场人心难测的好戏吗看得我心里真不舒服再说他们江湖帮派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赵湘琳问。
竺远来嘻嘻笑道“当然有关系,等到最后你就知道了。真正的好戏现在才要开始呢”
一阵金铁交鸣声渐响,似乎是有人从庙外打到了庙内。
“三弟,你干什么”又是赤鹰帮老大的声音。
“哼,亏你还是个帮主,连我布下的局都看不出来,今夜就是你的死期”一个低沉的嗓音喝道。
萧天河心想“得,原来老三也不是个好东西这赤鹰帮都是些什么人啊”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萧天河在雕像内理了理事的经过。赤鹰帮的老二和老三联手布下了骗局,以老三佯装被抓这件事,诓得老大和老四以及其他兄弟深夜来到离台山,再伙同金雕派里应外合企图将赤鹰帮从江湖上除名。
或许是在庙外被老三偷袭过,老大的喘气声越来越重,脚步声也越来越缓,那个老三口中“嘿哈”打杀声不断,将他到了角落里。紧接着就是一阵“轰隆哗啦”的响声,无辜的雷公像可遭了殃,挨砍遭劈,毁了好几座。萧天河庆幸,他们没有打到竺远来那里去,否则伪装肯定要露馅了。
“啊”老大忽然沉重地呻吟了一声,“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萧天河心中慨叹“看来老大也死了。”
老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哼哼,居然流了这么多血,险些弄脏我的衣服大哥,怪只怪你太窝囊,多年来处处避退、事事忍让,在你手下,兄弟们受尽了鸟气还是金雕派的徐大哥豪气干云,今夜,赤鹰帮将成为历史”
“三弟”老二的声音响起。
“二哥,外面的战况如何了”老三问道。
“一切都很顺利。死心塌地追随周祖彦的那些家伙们差不多都已当了刀下之鬼,其余兄弟都按照我的吩咐在那里虚张声势,看似打得闹,其实都是演戏。金雕派这次精英尽出,岂有失败之理”老二道。
老三欣喜道“哈哈,太好了,太好了等我们这些兄弟加入了金雕派,必将成为灵威域第一大帮对了,二哥,你看,周祖彦这个狗东西已经被我宰了”原来“周祖彦”就是大哥之名。
“周祖彦都死了,你还叫我二哥”老二笑道。
“那应该叫你大哥”
“大哥也不妥,等我到了金雕派那边,坐的是第四把交椅,你应该叫我四哥才对。”
老三停了停,小心地问道“四哥,你在那边的交椅都定下了怎么徐帮主没跟我提过这事儿啊,不知我过去是坐第几把交椅”
老二哈哈大笑“你不必担心,这次你为金雕派立了大功,当然亏待不了你。堂上必有你的位子去死吧”
“扑哧”一声刀响,
“噗通”一声倒地,萧天河听得直揪心,原来老二和老三还不全然是一伙的,他还藏着私心呢
“兄弟,我说了,堂上必有你的位子,等明我就给你在灵堂上竖个牌位,哈哈哈”老二猖狂至极地大笑了数声,对着老三的尸体又啐了一口,骂道,“嘁,一颗棋子而已,用之即废,还妄想坐什么交椅,徐继奎那只老狐狸岂会看上你这种莽汉”
萧天河心想“赤鹰帮的老大、老三、老四都已丧命,似乎老二是金雕派埋伏下毁灭赤鹰帮的细,可从他对金雕派主不敬的口气来看,事好像也没那么简单,莫非是老二想要独揽赤鹰帮的大权”
“二哥不好了”突然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庙里,“金雕派那些狗东西开始动真格了兄弟们死伤惨重啊我们被金雕派给骗了”
“无妨,本来就是群该死的货”老二又手起刀落把报信的人给宰了。
这下萧天河彻底迷糊了,先头老二曾说过,追随老大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那么剩下的人应该都是老二的亲信才是,如果老二想独揽赤鹰帮,为何毫不在乎兄弟们的死伤
这时,外面又是一声刀响,老二闷哼了一声后倒地,似乎是被杀了,但却没有人说话。萧天河看不见外面的形,心里胡乱地猜测着“方才没听到从外面进来的脚步声,难不成是赵姐实在看不下去,暗中出手把老二给杀了不,不对,赵姐应该不会如此鲁莽,何况她现在实力低微,偷袭也不一定能杀得掉那个老二。莫非,是竺远来动的手可他自始至终都是那副看好戏的态度,庙堂外的打杀声依然未消,他此时出手岂不是惹麻烦”
萧天河越想就越着急,不管怎样,老二已经死了,庙里面应该没有其他人了,萧天河决定出神像去一看究竟。刚刚掀开一条缝隙,却忽然听到了由远及近清晰的脚步声,有人进庙来了萧天河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稳住神像没再移动,暗自庆幸还好动作慢了些,如果刚才出去,必然会被来者抓个正着。
“哈哈哈,此次你可是立了大功,辛苦你了”来者一开口就爽朗地大笑。
萧天河皱起了眉头,来者既然如此说,那说明庙内的确还有另外一个人是谁难道有人自始至终一直藏在暗处,连自己、赵湘琳和竺远来三人都没有发现吗那样的话可就糟糕了
萧天河只觉心头“突突突”地狂跳,他告诫自己道“冷静,冷静庙里空的,实在是没地方再藏人了,除非像竺远来一样装扮成雷公像。可之前赵姐已经将十八座雷公像全部都看了一遍,直到最后一个怪雷公时才发现了异样,所以那人应该不是用的这个方法。如此说来,他是一直藏在房顶可房顶并没有漏洞啊,那人又是如何不动声色地潜入庙堂中杀掉老二的呢”
正胡思乱想着,那个神秘人开口了“一切都是徐大哥的巧妙安排,我哪里有什么功劳”
“不对,这个声音”萧天河听着有些熟悉。
“嗨,周老弟,你就不要谦虚了,多亏你努力了那么久,最终才得到了帮主之位;也多亏了你隐忍了这些年,我才终于等到了今的良机。打明起你就回金雕派吧,属于你的位子我一直为你留着呢”徐大哥道。
“原来是他”萧天河恍然大悟,这个“周老弟”,正是先前被老三杀掉的赤鹰帮老大周祖彦难怪萧天河没听到有人进入庙堂内,那是因为周祖彦本来就在里面可疑问随之又来,他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呢
徐大哥,也就是金雕派主徐继奎,关切地问“你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不过刚才真险的,老三那一刀比我想象得要快很多,虽然划破了我事先备好的猪尿脬,可同时也伤到了我,所幸我穿了贴软甲,只伤了皮,未动及筋骨,养些时就好了。”
这下萧天河完全明白了,原来周祖彦才是金雕派真正安排在赤鹰帮的卧底,他在赤鹰帮逐步提升,最后竟将帮主之位夺到手中。如今他酝酿了一个良机,将血灌在猪尿脬中,而后假死骗过了老三,又结果掉了老二,一举将赤鹰帮瓦解。萧天河不得不佩服,徐继奎好深的心机可悲那自以为精明的老二,还啐骂老三是颗棋子,殊不知他自己其实也是一颗棋子。
“报告老大,不好了”外面又冲进来一个人,“外面突然出现许多黑衣高手,见人就杀,我们那些兄弟根本抵挡不住啊”
“什么”徐继奎惊呼一声,拔腿就往外跑,可到庙门前时他又猛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冷眼瞅着周祖彦。
周祖彦知道,他这是怀疑上自己了,连忙摊手道“赤鹰帮的人除了守寨的几乎全来了,不可能藏伏那么多高手的”
徐继奎突然一个激灵,大吼一声“白鸮门是贾振元那个狗杂种”说完他就冲了出去。
萧天河暗道“看来江湖上还是没有人愿意管闲事啊,那个白鸮门主贾振元居然也藏了一手细细想来,的确应是如此。白鸮门与赤鹰帮、金雕派应该是三方互相牵制的鼎立之势,贾振元应该巴不得那两帮打起来才对,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面调停两帮恩怨为门主,对白鸮门无益的事,他当然不会去做,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先坐山观虎斗,再坐收渔翁之利,将赤
鹰帮和金雕派两大敌人一并铲除”
“周大哥,你也快去助战吧,恐怕老大他一个人拿不下贾振元呐”金雕派报信的喽啰焦急地催促。
周祖彦却不慌不忙地说“唔金雕派一干人同赤鹰帮相斗,估计已经力乏。白鸮门高手悉数到场,又是暗中出手,恐怕已经杀得没剩多少了。区区一个徐继奎,贾爷应该能把他收拾掉,我就不必出去了。”
“啊周大哥你”
又是“咔嚓”一刀,喽啰也稀里糊涂地被杀了。
“嘶老三那东西,砍得我还真疼”周祖彦走到尸体旁,用力踏了几脚,赤鹰帮老三骨断裂的闷响在庙堂中回着。
萧天河连连摇头,心道“常言说得太妙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周祖彦竟是个白鸮门的双重卧底。怪不得,之前听赤鹰帮老二所言,周祖彦已经坐上帮主之位好些年了,真要瓦解赤鹰帮,何至于等待这么久,并且以如此激烈的方式不知道外面的赵姐看了所有的经过会做何感想”
随着时间推移,外面的打杀声渐渐消去,看来这一场狂风骤雨之中的“腥风血雨”已经步入了尾声。
没过多久,从庙外呼呼啦啦地进来一群人。“应该是白鸮门的人吧。”萧天河心想。
外面的说话声证实了萧天河的猜测,一老者道“周老弟,多亏了你,我白鸮门今夜将赤鹰帮和金雕派的主力全灭,从此,灵威域就只有我白鸮门一家坐大了,嚯嚯嚯”说话之人正是白鸮门主贾振元。
“贾老,您从数十年前就佯称要退隐江湖,暗中运筹帷幄,终得今成果,真是可喜可贺啊”周祖彦拍马道。
“哼,快意江湖,打杀乃是其次,玩计谋才有意思赤鹰帮、金雕派未灭,老夫如何舍得退隐今夜我白鸮门不费吹灰之力就剿灭了两大敌手,首领已死,留在寨中的那群臭鱼烂虾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明我就派些人手收缴了两寨,在原地成立赤鹰分舵、金雕分舵,让门中兄弟永记今夜的辉煌”贾振元说得慷慨激昂,引得一干门众连声叫好。
“呵,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恐怕守寨的那些人得到了消息之后,一个个都迫不及待要归顺我白鸮门呢”周祖彦笑道。
贾振元不屑地说“哼哼,那样的墙头草,我还不想要呢”他见周祖彦满是血,关切地问“怎么,周老弟你受伤了”
“没事,只是轻伤而已。这血是猪血,为了配合徐继奎那厮演好这场戏,我想到了假死的方法,挨了老三一刀之后装作已死,又趁老二不备结果了他。”周祖彦开始邀功了。
“假死妙啊”
“跟了贾爷那么多年,自然得好好学学如何用计。可笑那徐继奎自以为得计,跟贾爷比起来还差得远呢”周祖彦继续阿谀奉承。
“唔,我方才借着月光瞥见刘老三那刀刃似有淡莹蓝光,你且看看你的伤口,以防有毒”贾振元提醒道。
周祖彦心慌了,连忙扒开衣服检视伤口,刀口翻卷,血迹鲜红,不似有毒的样子。周祖彦松了口气,不料贾振元却突然抓出一把粉末撒在了伤口上。
“啊”周祖彦这声痛苦的呻吟可不是装的,连神像内的萧天河都能清晰地听到毒粉侵蚀伤口的“嘶啦”声,太瘆人了
“贾爷你”周祖彦有气无力地指着贾振元。
“哈哈,周祖彦,你做着金雕派的人,当着赤鹰帮的主,却又谋着白鸮门的事,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邪小人,我岂会留你你能背叛金雕派和赤鹰帮,就难保将来不会背叛我白鸮门,保险起见,我还是先收了你的命为好”贾振元险地笑道。
“姜还是老的辣啊”萧天河也不知是第几回慨叹了。
贾振元布设多年的棋局,此时得以收尾。赤鹰帮的老大,老二,老三,以及金雕派的老大,这些人都是贾振元棋盘上黑白不定的棋子,他们着实可怜,但也确实可恨。
现在,萧天河算是明白,竺远来所谓的“好戏”是指什么了。想到这里,萧天河心中又忽然一动,雨神庙中发生的这一切,连诸多当事之人都未曾看清真相,可为何竺远来却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一场好戏呢“看来他背后的那个主子,才是真正的高人呐”萧天河心中赞叹。
正当萧天河和赵湘琳以为好戏已经收场之时,事的发展却又节外生枝。周祖彦刚死没一会儿,就有几人挥着魔刀冲进了雨神庙。
这些人可远比庙中那些所谓的“白鸮门精英高手”要厉害得多,杀起人来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各种颜色的刀波在庙中激穿梭,须臾之间就将白鸮门所有人都屠了个干干净净,那个门主贾振元,想逃时都没挪出步去就被大卸八块了。雨神庙中满是碎尸残肢,血流成河。
雨神像内的萧天河只闻外面刀声霍霍,惨叫连天,却不知来的是什么人。难道是竺远来一伙的似乎不像,否则竺远来此时应该招呼萧天河出去才是。
即便未见打斗的形,萧天河也知道来者必是高手。他心中暗暗叫苦,默祷赵湘琳千万别被高手发现,同时也将竺远来埋怨了无数遍“光想着看好戏,这下可好,戏外还有戏,究竟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