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衍纪第五百十三章夜宿黑店车队走走停停,逐渐接近了繁华地域。正如叶玲珑所言,四匹老马拉着四辆连篷都没有的破车,装载着八个华丽的大箱子,一路上难免引人注目,甚至遇到好几个好事之人上前询问箱中所装何物。
这一日,车队终于驶达了一座大城沱弓城。耀瑰域北接灵威域和赤熛域,界线为一条东西流向的大江甘霖江,沱弓城就是沿江而建的。在东边下游还有另外两座沿江大城,与沱弓城一起号称耀瑰域北地“镇疆三大将”。说是“镇疆”,仅是相对于耀瑰域而言,其实这里属于整个魔族疆土的腹地,南来北往的人造就了此处的繁华。
按照蒙面女子之前所言,车队在大城要换一批好车、骏马,沱弓城正是合适的地点。因此,虽然刚到午时,车队还是会在沱弓城逗留一日。
依萧天河所想,大城的出入盘查必定严格,进城时免不了费一番口舌。可谁知,守卫仅是简单问了两句就放行了,其中一个守卫还热心地要领几人去城中最好的客栈下榻。不过,蒙面女子谢绝了守卫的好意,轻车熟路地引着马车在城中穿行许久,最终在城南的一家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客栈的伙计迎了出来,看见八个大箱子,眼睛一亮,上前问道“几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在后院腾个地方,供我放货”显然,蒙面女子不是第一次来这儿。
伙计却为难地说“客官,这么多车马,恐怕”
“放不下那我们投别处去。”蒙面女子又坐回了车辕上。
伙计连忙挡在车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后院已经放了不少东西,确实放不下了,不过在马厩那边还有些地方,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放在那儿。”
“嘁,早说啊”蒙面女子跳下了车,往客栈内走去。到了门口,又回头叮嘱伙计“这些货物很重要,可得给我好好看着,若是有什么闪失,拿你是问”
“好咧”伙计痛快地应和着,牵着马往后院方向去了。
进了客栈,三人来到柜台前。掌柜的是个精干的老头,嘴角留着两撇鲶鱼胡子,正在算盘上拨弄着。见来了客人,他手上的动作停了,打量了一眼来者,笑道“客官,本店上、中、下三等空房皆有,不知要哪种”
萧天河扭头看了看大堂,大约摆着十几张油腻腻的旧桌椅,零星坐着几个客人。有的在饮酒,有的趴在桌上酣睡。这时,听见蒙面女子说“给我来一间上等房,明日便走。”说完,她拿出来一捧蓝元石,放在了柜台上。
“哦客官是从仙族地境过来的”掌柜一边套着近乎,一边收了蓝元石。蓝元石和红蒙石都是禹馀界通用的钱物,在魔族地境肯定也有蓝元石流通,只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蓝元石的人可不多见。“客官,这么多钱完全可以订下两间中等房啊。”掌柜好奇地瞅了一眼萧天河与叶玲珑。
“不必了,一间房就够了。多出来的就当是赏钱。”蒙面女子非常“大方”。她的声音不小,引得堂中的几个客人都看向这边。
“好,好客官请随我来。”得了赏的掌柜很高兴,领着三人往楼上去了。
上等房的条件的确舒适,房中收拾得很干净。前窗对着走廊和大堂,后窗则对着一处大户人家的后花园。
蒙面女子却不满意“不行,给我换一间。”
掌柜一愣,劝道“客官,这间房每天都有人打扫,也是我们店里视野最好的一间,近看能赏花看水,远眺还能望见城中心的闹市。”
“给我换一间能看见马厩的。”蒙面女子道。
于是,掌柜又领着三人换了一间房。这间同样是上等房,只是略小了一些。蒙面女子打开窗子,马厩就在下面,几个伙计正在忙活着卸车。
“就是这间了。”蒙面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掌柜离开后,萧天河说“你们两个在房内休息,今夜我去大堂里对付对付。”
叶玲珑连忙摆摆手“不必了,姑娘你自己在这儿休息吧,我陪他一起去大堂。”她可不愿意和这个古怪的蒙面女子在一间房内过夜。
“这间房本来就是为我自己要的。”蒙面女子冷冰冰的,“你们两个今晚去马厩替我看着货物。”
“什么你让我们去马厩过夜”叶玲珑非常不满。
“店里的伙计我信不过。你们既然受人之托,就应当忠人之事,不是吗”蒙面女子振振有词,“好了,我累了,你们出去吧。”
叶玲珑还想再说什么,萧天河却把她拉出了房间。
下楼之后,叶玲珑跺脚抱怨“欺人太甚”
“不过一夜而已,在哪儿都是过。去文举界的路还长着呢,不宜和她闹翻,面子上得过得去才行。”萧天河劝道。
“那那也没有让人住马厩的啊”叶玲珑的声音引起了堂中几人的注意。
“出去再说。”萧天河压低了声音。
到了街上,两人融入了过往行人之中。
“你
发觉没有,客栈大堂里那几个住客都很奇怪”萧天河道。
叶玲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有一个带着斗笠、穿着兽皮的人,有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还有一个邋里邋遢的大汉在角落里靠着墙打鼾。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其他人的印象都不深。”
“那个邋遢大汉根本就没有睡着。”萧天河肯定地说,“而公子哥和那个穿着兽皮袄的家伙似乎是一路人,却坐在两张桌子上,彼此之间也不说话。而且这些人自我们进入客栈开始就一直在偷偷地观察我们,太奇怪了。”
叶玲珑点点头“我也觉得那几个人的眼神不太对劲,他们会不会是看上了我们运送的货物”
“难说。这家客栈并非是开在繁华的大街上,客人不多,雇的伙计却不少,堂中那几人也实在不像是什么走江湖的客商,偏偏掌柜还在算盘上计算着远超过客栈收入的数字。”萧天河道出了更多的疑点。原来在蒙面女子和掌柜交谈时,他已经心细地在算盘上扫了一眼。
叶玲珑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这家客栈是黑店”
蒙面女子已经和掌柜说过明日就离店出城,所以萧天河料定,要动手就只有今夜了“黑不黑很快就见分晓。”
距离天黑还有好几个时辰。萧天河带着叶玲珑先去闹市逛了逛,直到傍晚酉时,两人才回到了那家名叫“侠客”的客栈。大堂内,白日里看到的那些住客都不见了,就剩下掌柜和闲着的伙计。两人没有进客栈,而是从旁边的小路到了后院。正如伙计所言,后院中堆放了一些木材和杂物。马厩在后院的西侧,两人穿过院子,走了进去。一进马厩,就能闻到一股呛人的气味,地上有许多马粪,大多都已经晒干了。
叶玲珑捏住鼻子“太脏了怎么也不好好清理一下”
那八个大箱就堆在厩门旁边。萧天河找来一些还算干净的草叶,铺在箱子上。
叶玲珑苦着脸问道“你该不会真打算在这座臭马厩里过夜吧”
“那还能怎样”萧天河指了指头上,“楼上有人监视着呢”年久失修的马厩顶篷上有好几个大洞,有一个正好就在箱子上方,从蒙面女子所住的房间能把马厩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既来之,则安之”萧天河跳到了箱子上。
“哎呀”叶玲珑都快哭出来了,“吃苦我倒是不在乎,哪怕是荒郊野外、深山老林,我照样能安然处之。就是这遍地马粪的臭味熏得我头晕。”
“哈,等闻惯了也就不觉得了。”萧天河伸手把叶玲珑也给拉了上去。
有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两人屈身于破烂马厩的夜晚,天公也不作美,从戌时起就下起了大雨。马厩内到处都在漏水,顶篷跟没有一样。萧天河脱下衣服,用几根枯枝撑在叶玲珑的头顶。
“不必如此的。我可以用蒙力把衣服蒸干。”叶玲珑道。
萧天河温和地说“姑娘家身体易寒,还是少淋些雨为好。再说,蒙力得留着应对突发状况不是”
其实修炼到这种境界,淋雨得病什么的已经不太可能发生了。叶玲珑不忍心拒绝萧天河的好意,冲他笑了笑,抱膝依偎在他身旁。“萧公子。”她柔声喊道。
萧天河笑道“这个称呼可是该换一换了,老这么客气多不自在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嗯。天河。”
“怎么了”
“等我向尉迟前辈学完阵法,你会陪我一起去找爷爷吗”
“当然。”顿了一顿,萧天河又问,“等你找到爷爷之后,作何打算”
叶玲珑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没想那么远。修习阵法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爷爷又杳无音信。等这两件事办完,恐怕要很久以后了。”
“你打算向赤熛大帝报仇吗”
“这不瞒你说,因为自身实力不济,我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叶玲珑自嘲地笑了笑,“比起我去报仇,恐怕让爷爷去更有希望吧只是赤熛大帝势力太大,恐怕爷爷自己都没多少信心,否则当初他也不会一走了之,并且一消失就是这么多年。”
“那就等有实力报仇时再作详细打算吧。在那之前,我们一边游遍天下,一边刻苦修炼。”萧天河道。
叶玲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游玩还如何刻苦”
“走到一个地方就待一些时日呗。再说从飞升至禹馀界开始,直到跟随两位师父修炼为止,我的生活就从未消停过,四处奔波期间不是也没有耽误修炼吗修炼这种事,主要靠的是心性,而不是环境。”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想游遍天下就游吧,我陪着你就是了。”叶玲珑把头轻轻靠在了萧天河的肩膀上。
“嘻嘻,”萧天河咧嘴一笑,“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闻习惯了就不觉得臭气熏天了。”
“哎呀,我都忘了这事,你一提又想起来了臭死了”叶玲珑在萧天河肩头擂了一拳。
“嘘
”萧天河突然一把握住叶玲珑的手,神情严肃。
叶玲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在哗哗的风雨声中,隐约可闻异样之声。萧天河腾身从马厩中蹿了出去,抬头一看,蒙面女子所在的房间有人影在晃动。
“不好,楼上打起来了”萧天河急忙往客栈前门奔去,叶玲珑跟着跑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想了想,又退回到了马厩内。
萧天河来到大门前,发现大门紧闭着。用力推了推却推不开,里面也没有点灯。事不宜迟,他拱肩用力把大门给撞开了。堂内昏黑一片,他凭借记忆向着楼梯的方向冲去。到了楼梯口,从楼梯下方的黑暗之中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直掏萧天河的心窝,快触到他胸膛时,指尖凝出一道刀芒,吓了萧天河一大跳,侧身惊险地避了过去。
偷袭失败,藏在楼梯下的那人直接亮出了魔刀,直取萧天河。借着刀光,萧天河发觉此人就是那个穿兽皮袄的汉子
“你果然不是善类”萧天河拿出长庚刀,金灿灿的光芒完全掩盖住了兽皮袄汉子魔刀的刀光
当看到长庚刀时,汉子也十分惊讶,叹道“好一把张扬的魔刀”
萧天河冷哼一声,两人挥刀相向,出招如同疾风骤雨。兽皮袄汉子的实力不弱,萧天河几次想抽身上楼都被他截住了。见他牢牢守在楼梯口,萧天河后撤几步,蹬椅上桌腾身而起,伸手抓向二楼的走廊栏杆。汉子似乎早已料到,一刀撩起旁边的一把椅子,当空横抡一脚,把椅子踢向了萧天河。
萧天河被椅子重重地撞在了小腹上,跌落下来,汉子的刀已向他头顶劈来。萧天河忍痛往旁边翻身,那一刀把桌子劈得四分五裂。汉子转刃横砍,萧天河抱着长庚刀一路翻到了柜台那边,单掌拍地而起,脚上蹬了一下柜台,以一个“登楼抱月”之势向汉子的脑袋削去。
兽皮袄汉子跪地滑行,避过了长庚刀,正好在萧天河身下,当胸一脚将他踹到了半空,随后双手撑地旋身而起,一连向萧天河踢出二十几脚。萧天河双手擎刀,硬生生将二十几脚全都挡了下来,然后翻身以脚对脚踏向了汉子。汉子以为他要拼腿上的功夫,以魔刀触地借力再次腾起,但萧天河并非想和他力拼,反而借汉子蹬脚之力起势龙游身法,直接“飞”上了三楼的走廊。
蒙面女子的房间就在第三层的西北角。萧天河已能清楚地听到房内的打斗声。他两步蹿到房前,抬起脚踹向房门,却突然被人把脚给抱住了。定睛一看,竟是那个“醉酒昏睡”的邋遢大汉原来他之前一直藏在走廊顶上此时他双腿勾着横梁,整个人倒吊着,双手发力,将萧天河甩了出去。萧天河在空中翻了几圈,稳身落地,身后兽皮袄汉子也追了上来,前面吊着的邋遢大汉则拦住了去路,两人将萧天河堵在了狭窄的走廊上。
情势不妙,萧天河灵机一动,猛地撞进旁边的房间内,一记刀波劈开了窗户,纵身一跃跳了出去,在整个人扑到窗外的刹那,蹬了一下窗框,飞檐走壁,从窗户进入了蒙面女子所在的房间。
房中的桌上点着烛灯。火苗随着萧天河带进来的风轻轻摇曳了几下。当萧天河看清房内的情形时,傻眼了。
蒙面女子正好端端地抱着胳膊坐在桌旁的座椅上。除了她和萧天河之外,房内没有其他人。“怎么回事刚才分明有两个人影在晃动,莫非恶人被她给打败了”萧天河疑惑不已。地上不见尸首,房门也一直闭着,就连桌椅都很整齐,整个房间丝毫不见应有的凌乱之迹。
“人呢”萧天河问道。
“没人,就我自己。”蒙面女子淡然道。
萧天河怔了怔,难道打斗的声音和晃动的身影都是蒙面女子弄出来的假象她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门开了,兽皮袄汉子和邋遢大汉一起持刀走了进来,站在蒙面女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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