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沉稳得如同磐石一样的大鹏王邬旬阳,也会有激动得难以自抑的时刻。当他听到“妖灵大帝”四个字之后,立即从地上弹起,双手紧紧握住萧天河的肩膀,不停地问“你见到妖灵大帝了你是在何处见到的他亲口说让你来找我的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问题太多,萧天河也不知从何说起。看来邬旬阳对诸位太公的了解并不多,否则也不会不知道几位太公的姓氏。而且从他的疑问来看,他还以为妖灵大帝只有一个人呢。
“前辈莫要心急,且听我从头道来。”萧天河道。既然当初诸位太公没有吩咐他保密,那就可以说与邬旬阳听。于是,萧天河从第一次闯浑天牢的经历说起,将牢底神秘房间的情况讲了一遍。不过关于“虚空”的那一段,他还是隐去了,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儿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听完之后,邬旬阳呆了半晌,最后一声长叹“原来妖灵大帝并非是一个人在你临来之前,他们没提到关于我的事吗”
见邬旬阳又问了这个问题,萧天河回答“虽然没有明确地提到你的名字,可是蒋太公说得很清楚,让我来黑曜岩林修炼。后来我担心前辈你不肯留下我,历太公就说只需报上妖灵大帝即可。他们都知道你在这里隐修的事。”
邬旬阳笑了,可笑容却是一脸愁苦“他们当然知道,因为当初就是他们让我辞去羽部王位来黑曜岩林隐修的。”
“啊”萧天河睁大了眼睛,邬旬阳辞去王位、独自隐修这些令诸多妖族费解的奇怪行为,原来是受了太公们的命令那么,用意何在呢
邬旬阳接下来的话道出了自己的猜测“黑曜岩林有神人留下的天书,这件事许多妖族都知道。我以为,妖灵大帝让我辞去羽部王位赴此修炼的目的,就是让我抛下一切,全心参悟天书以得真道。只可惜,我天资愚钝,辜负了大帝的期望,参悟了许多岁月,依旧不解天书的奥秘。”
“既然是天书神迹,哪有那般容易参悟之理相信不少人也曾来黑曜岩林看过,但无一坚持下来,唯独邬前辈,锲而不舍、持之以恒,晚辈佩服”萧天河说的是真心话,自拓下天书之后,他从来没研究过。邬旬阳冒着雨雪风霜,一年到头,一天到晚,始终面对着那些枯燥无味的数字参悟神人的战意,单是这份过人的心性,就十分值得尊敬。
“那又如何”邬旬阳自嘲道,“参悟与否得看机缘。有缘之人,片刻即可通晓;无缘之人,哪怕花上一生一世,恐也难有所得,比如像我这样的庸人,白白在此耗费了漫长的岁月,却一丝一毫感悟都没有。”
“前辈妄自菲薄了。天下谁人不知大名鼎鼎的大鹏王邬旬阳”萧天河只得如此安慰。
邬旬阳兀自摇头,他并不在意那些虚名。
萧天河怯怯地问“前辈,这许多年以来,难道你就从未想过放弃吗”
“放弃”邬旬阳负起手来,将视线投向了远方,“若是我自己的意愿,恐怕我三、五个月也坚持不了。你可知兽部的白玉山壁”
“知道,那里是兽部的禁地,山壁上也刻着古怪的天书。”
“没错。兽部历任妖王尽皆惊才绝艳之辈,但白玉山壁的奥秘从未破解过。我邬旬阳自忖比不过那些兽部的高人,又如何敢奢望破解黑曜岩林的天书之意呢只是我在焚天宫中曾经得到妖灵大帝的谕示黑曜岩林的天书唯有一人可以参透,之后大帝又亲口跟我说,让我莫要心急,专心在此修炼,等待机缘的到来。所以我想当然地以为,那个有缘之人将会是我。”邬旬阳捋了捋那两撇长眉,口气中尽是沧桑之感,“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此处一共是五十六座黑曜岩,别说悟透其中一座了,我就连一行都没有想明白现在想来,妖灵大帝也没有向我承诺过什么,也许所谓的机缘,仅是他们对我的期待吧”
“唔”萧天河思索了一会儿,“邬前辈,那你觉得,十位妖灵大帝是否知道天书的奥秘呢”
邬旬阳的眼睛刹那间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他摇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实我也曾经这么怀疑过,黑曜岩林的天书也许就是妖灵大帝留下的。如此的话,与三界之中只有一人可以参透的谕示并不冲突。所以我本以为大帝让你前来寻我,是带来了什么解密的提示,可你又说,他们没有提及,所以我也不清楚了。”
“晚辈有一点儿个人的看法,权且说与前辈听听。诸位太公不仅神通广大、本领非凡,更是通晓天下之事。若是连他们都无法理解天书的奥秘,又怎会指望邬前辈当那个有缘人呢在我想来,天书恐怕就是太公所留,吩咐邬前辈的那句话也并非期待,而是十分肯定的命令。既然太公说了有机缘,那就一定会有。现在邬前辈没有参透一丝一毫,那就是机缘未到之故。”萧天河认真地分析。
邬旬阳向他点了点头“多谢。如今太公没提天书之事,那我们也暂且将其放下。太公让你前来寻我,我自然会不遗余力指点你修炼。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对我坦诚,你究竟是如
何修炼到如今这一地步的你不必担心,哪怕真是什么旁门左道,我也不会批判你什么,只求如实相告,让我可以计划一下该如何引导你。”
话虽如此,但牵涉到“虚空”的秘密,萧天河还是不得不撒谎“我受了重伤、中了剧毒,本该命归黄泉,多亏了诸位太公出手相救,医治我的伤势,重塑我的经脉,并将我的功力从四象级提升到了七星级。”
邬旬阳恍然大悟,不禁感慨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萧天河,咱们俩的际遇相似,但你却远比我幸运得多啊”
“哦此话怎讲”萧天河记得邬旬阳曾经说过,他的功力属性是从别的属性转为阴属性的。
“这就要从焚天宫之行说起了”邬旬阳开始回忆久远的往事。
原来上一次闯荡焚天宫的,只有七个人。除却邬旬阳之外,还有三名妖族、三名人类。三位妖族皆是高手,他们的名字或许“名不见经传”,但说起三人的本体,那可是赫赫有名鹔鹴、发明、焦明。
萧天河听了之后大为惊讶,与大鹏王邬旬阳一同前去焚天宫的竟然是五大灵鸟中的三位铸匠,这四位妖族全都来自羽部也就是说,七块朱天七曜板中的四块都被羽部妖族给得到了。这是何等的巧合
对此,邬旬阳是这么说的“焚天宫之主乃是冠绝天下的铸匠,最后朱天七曜板落入杰出铸匠手中也算合情合理。鹔鹴冯琴贺、发明祝禹双、焦明司崇焕皆是闻名遐迩的铸匠,当时,在五大灵鸟的铸匠之中,幽昌曲星玄下落不明,凤凰蓝鸿波,也就是我的结拜兄长已经渡劫飞升,剩下的三人齐聚同行,我隐约觉得似乎是有人计划好的一样。”
“那人族的三人呢都是谁”萧天河问。
邬旬阳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也就是说,你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咯”
邬旬阳奇怪地看了萧天河一眼“为何有此一问焚天宫凶险,同行之人当彼此照应才是,若各怀鬼胎,如何能共渡难关”
萧天河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思。当初在闯过焚天宫的第七层天马层之后,萧天河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在前几层所得的宝贝,用以换取牺牲同伴的灵魂。那时孟管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果然比上一回要圆满”正是根据这句话以及“上一回诸多高手命丧焚天宫”的传言,萧天河推测上一次焚天宫之行,有人在最后面临抉择之时,没有选择复活同伴,而是选择了保留宝物。大鹏王邬旬阳正是唯一的生还者,恐怕做出抉择的就是他。何天遥为这样的抉择做出了一个解释“或许对某人而言,死去的不过是同行之人,而不是同伴。”可是,这个解释和如今邬旬阳的话并不相符。
“你能从焚天宫中生还,想必也知道那个奇怪的规矩吧”没等萧天河询问,邬旬阳先提到了此事,“我想,你一定以为,我当时是为了宝贝而放弃了同伴的性命,对不对”
萧天河诚恳地说“难道不是吗毕竟上一次焚天宫之行只活下来前辈一个人抱歉,我并不是想责怪前辈,我虽然不支持,但我能理解你历经九死一生之后所做的选择。”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邬旬阳好歹也是一部妖王,岂会做出那种不仁不义之事更何况,同伴之中还有我羽部三位杰出的铸匠,无论如何我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弃他们于不顾的地步吧”邬旬阳的声音十分落寞,“其实,我在焚天宫中也阵亡了,最后做出选择的人,并不是我。”
“什么”萧天河这下彻底被弄迷糊了。做出选择的人如果不是邬旬阳,那就说不通了。若是选择了宝物,那邬旬阳就不会复活;若是选择了同伴,那就不会只活下来邬旬阳一个人。
“我很感激那名人类同伴,他的无私让我们牺牲的人全都复活了。本来是一场全员生还的喜事,但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出焚天宫的刹那,发生了一场意外。”邬旬阳沉痛地说,“正是那场意外,使得我负伤,也使得同伴们身亡”
“这莫非是有人埋伏在宫外偷袭”萧天河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了。可是,以这批人的实力,什么样的高手能够让他们伤亡惨重
“的确是被偷袭了,但对方却不是人。”邬旬阳道,“危机出现得太过突然,我们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反应过来。那东西非人非兽,而是一道古怪的黑刃。”
萧天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黑刃”
“我也没有看真切,只觉得是一道突如其来出现在我们身旁的无柄黑刃,其上激荡出一股澎湃的力量,瞬间将所有人击垮,最靠近黑刃的冯琴贺与祝禹双直接被撕成了碎片,他们身后的司崇焕弹指之后也断为几截。站在我身前的那人虽然没有即死,但已是浑身皮开肉绽,眼见着活不成了。最后只有我和另外一人算是幸运,站得离黑刃最远,也来得及催动功力护体,不过依旧被震晕陷入了昏迷。”回想起当初的凄惨情景,邬旬阳依然难以释怀。
萧天河觉得像是在听说书“天下还有如此厉害的神兵利器”要说神兵,他觉得黑刀祖师传下的裂
空刀应该当仁不让,可即便是九宫级高手,也不至于不现身影直接靠兵器瞬间剐杀诸多高手吧更何况兵刃无柄该如何使用
九宫级高手做不到,那莫非是十全级高手所为可是,已经渡过了末日天劫即将飞升的刀尊、剑真、妖帝,又何至于为了焚天宫的宝贝而杀人呢
“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那前辈后来又是如何逃脱升天的”萧天河问。
“在昏迷之前,我眼前一片模糊,好像隐约看见一道伟岸的身影闪现到我们身前,替我们挡住了黑刃,随后我就陷入了昏迷。后来我被一个声音唤醒,这个嗓音我曾经听过,正是妖灵大帝。今日听你细说,我才知道原来他只是妖灵大帝中的一个。想必就是大帝大人救了我们的性命。可是我受伤严重,妖灵宝珠近乎全毁,幸亏有大帝大人留给我的一样宝贝,借助此物,我的伤势才得以复元,并将原本的金属性功力转为了阴属性。但我的功力并没有像你那样提升,所以我说,咱俩经脉被毁的际遇相似,但你却比我更加幸运。”
“原来前辈所得的那件宝贝并非是焚天宫之物啊”
“发生意外之时,我还没踏出焚天宫呢,所以上回见面时,我说是在焚天宫中得到的宝贝,而非从焚天宫中得到的宝贝。毕竟这种事说出来太过骇人听闻,我谁也没有告诉。”
萧天河点点头,不过邬旬阳的话还是有些让他疑惑的地方,他打算一一问个明白“前辈,我们出焚天宫时是被孟管家一挥衣袖给传送出来的,为何你们却是自己走出来的”
邬旬阳显得十分诧异“孟管家何许人也”
“焚天宫的管家啊你没见过”
邬旬阳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有。在焚天宫内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见过一个人,只有凶神恶煞、奇虫异兽。”
“咦那么那条放弃所得复生同伴的古怪规矩是谁告诉你们的”
“是写在最后一层的墙上的。”邬旬阳比划了一下,墙下有一座石台,台中摆着一只大瓮,只要把所得之物都放在里面,就算是放弃了。”
萧天河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又问“焚天宫一共几层”
“七层啊,每块朱天七曜板开启相应的一层。”邬旬阳更显吃惊,心道萧天河去了一趟焚天宫,怎么连有几层都不知道。
萧天河估计,焚天宫出现第八层应该就是因为中宫戒现世之故。如此,先前的两个疑问就都能说得通了。孟管家出现是为了引导何天遥进入第八层中宫层;而传送众人出焚天宫是因为焚天宫马上就要幻化回陵光佩了。
剩下的疑问就是人数问题了。萧天河道“前辈,在方才你描述的意外中死了五个人,后来你又说大帝救了我们的性命,难道生还的人不止你一个”
“是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类也侥幸未死。”
“那为何江湖传言说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呢”这点的确奇怪,虽说传言不可尽信,可像“是一还是二”这种简单的事应该不会有错才对,况且活下来的那个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邬旬阳忽而笑了“其实传言起初也没有错,只是后来被人误解了。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只有我一个人活着走出了焚天宫,因为另外那个人留在了焚天宫内。当然,这也是大帝大人的意思。”
萧天河的眉毛掀到半天高“还有这种事”
“那个人的伤势比我还重,大帝大人将他留在焚天宫内想必是帮他治伤吧。”邬旬阳摸了摸胡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过那个人有些奇怪。他是在焚天宫开启之前的最后一刻才匆匆赶到的,而且当时已经负了伤。在闯宫的期间,他一直蒙着面,还少言寡语,几乎不和我们说话,连走路都刻意与我们保持一段距离,像是时刻防备着什么似的。”
“看来是个戒心挺重的人。”
“也许吧。在闯关过程中出力最少的就是他,大多数时间都躲在我们身后。念在他原本就有伤,我们也不跟他计较。”
“唔,那说明他的私心也挺重的。”
邬旬阳却摇头道“非也因为最后选择复活我们大家的正是他。我们对他的无私非常感激,可是,他却连姓名都不愿如实相告。着实是个古怪的家伙。”
这时,萧天河忽然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啊此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孟管家”
“应该不是,当我们问起他的姓名时,他只说了三个字我姓常。”
“常”萧天河记得,在焚天宫第四层太阴层的数次轮回之中,有一次,孟管家的名字曾变为“常老”。如此,萧天河几乎可以肯定,那个神秘的孟管家就是上一回留在焚天宫的人不过,孟管家、焚天宫、陵光佩、朱陵光、妖灵大帝,这些人和物究竟是如何联系起来的,此时此刻还弄不清楚。为了隐藏陵光佩的秘密,萧天河没再细究下去。
两人这一说,不知不觉就从正午说到了黄昏。从邬旬阳的描述中,萧天河终于知道了诸多关于上一次焚天宫开启之后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