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鳞部,照天海。
鳞部上回遇袭和虫部一样,并未遭受多大损失。九辰战龙的同族都住在照天海附近,战时一呼百应,八方来援。在此役中,鳞部高级战将无一伤亡。敌人溃逃之后,部主石破天开始闭关。当羽部残众来到鳞部时,是由副部主敖天波接待的。九辰战龙被分派了新任务专门负责替羽部八方尊者疗伤。
石破天之所以在这种世局不稳的情况下闭关,一是石破天觉得自己升入九宫级之后,九部三十六死穴的修炼进度很慢。其中通部四穴、灵部四穴皆已修炼完毕,这次闭关意在一举将静部四穴肺俞穴、三阴交穴、哑门穴和鸠尾穴修炼完毕;二则因为他有一个堪当重任的副手。石破天下令,除非鳞部有难,否则一切事务都交与副部主处理,可见他对敖天波这个结拜兄弟极其信任。敖天波飞升上界之后,迅速成长为鳞部第二高手,鳞部上下对副部主自然也是尊崇备至。
可是,鳞部中却有一人对敖天波抱有怀疑,此人正是敖天波的亲儿子敖睚眦。在禁近山域逃脱了火之邪祖猰貐的追杀之后,敖睚眦带着满肚子疑虑回到了照天海。根据大鹏王邬旬阳的推测,五圣祖留下的五行圣珠是按照相克的关系对应五行邪祖的封印,所以能解除火之邪祖封印的应当是本该在鳞部的水圣珠,而拿着水圣珠进入禁近山的人又是一个已被认定死亡的海天宫杂役,叫敖睚眦怎会不对父亲生疑
怀疑归怀疑,却没有证据。羽部残将都在照天海休养,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敖天波一直都非常忙碌,敖睚眦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向父亲询问水圣珠之事。
要说敖睚眦在鳞部最信任的人,当属石灏明无疑。所以他回到海天宫的当晚就寻着石灏明,将禁近山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石灏明闻言后大吃一惊,若真是敖天波暗中派人解封了火之邪祖,那他可就成了鳞部的大罪人了以下就是当晚两人的对话
“当真是水圣珠”石灏明又问了一次。
“多半不假。”敖睚眦无奈,“我可是爹的亲儿子,打心眼儿里不想怀疑他,可是”
“他也是我的叔父啊”石灏明叹了一口气,“邪祖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四凶妖尚未摆平,又添了五邪祖”
敖睚眦咬了咬牙“自古正邪不两立,若爹他真的和邪祖勾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先别急着下定论。那个复活的杂役究竟是受人指使还是个人所为,尚不清楚。即便是受人指使,也得找出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总之,不要冤枉了叔父。”石灏明劝道。
“那怎么办那个杂役已经死无对证了”
“简单,若是杂役偷走了水圣珠,叔父必定不知情,到时一问便知。”
“那我一会儿就去问爹。”
“不必急于一时。你刚刚才回鳞部,直接去问叔父水圣珠之事,反而会让他觉得奇怪。暂缓几日,找个机会,装作不经意地询问。至于叔父作何回答并不重要,关键是他的神情。知道或不知道,靠装是装不像的。”
“还是你精明”敖睚眦擂了他一拳,“那这事要报于伯父吗”
石灏明摇摇头“此时不可。我爹他性子太急,还是等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再告诉他,免得坏了他们的兄弟情谊。”
“好”石灏明如此向着敖天波说话,使得敖睚眦非常感激。
之后一连十几日,敖天波和九辰战龙都在海天宫大殿中为八方尊者疗伤。殿门紧闭,敖天波下令任何人都不得进殿相扰,所以敖睚眦也一直没见着父亲的面。不过,他每天都会去殿前转一圈,等待着疗伤结束。
这一日,他照旧于黄昏时分来到大殿前。他刚踏上殿前的台阶,殿内就传出了敖天波的声音“外面的是何人”
敖睚眦深吸了一口气,应道“爹,是我。”
殿内传来了脚步声,门被打开了。
“爹。”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啊”敖天波阴沉着脸。自上次敖睚眦负气出走,父子二人只在兽部猎魂坡见了一回,距今已过去几十年了。
“孩儿不孝。”敖睚眦瞥了殿内一眼,里面没有点灯,光线很暗。桌椅都被清理到墙边,八方尊者在殿中围坐成一个大圈,在他们身后坐着九辰战龙。这十几人都端坐不动,也不说话,看样子疗伤还没有结束。
敖天波将门掩上,两人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前些时日石世侄归来,却不见你的踪影,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再回鳞部了呢。”敖天波道。
“怎么会呢孩儿只是有别的事多耽搁了几日而已。”敖睚眦道,“我回来之后想见见爹,可听闻你正在给羽部尊者疗伤,所以就每日过来殿前看看。”
“唔。这还差不多。为父的妖力消耗了不少,权且休息几日。你随我来,我们爷俩今晚喝上几盅,好好叙一叙。”
“是。”敖睚眦觉得今夜就是个询问好机会。
敖天波办事果然细致,临离开前没忘记调来两名高手把守殿门。
然后,父子二人来到敖天波的住处。两人借酒叙话,阔谈近年之事。
“好,这些年不见,你的实力又大有长进,不错”敖天波对睚眦的进步十分欣慰。
“能与一干实力高强的好友四处闯荡,实力肯定迅速提升。”敖睚眦道,“不知爹还记得萧天河吗”
“他是孟章佩的拥有者,是你的主子,如何会忘”
“哎,别用主子这个词,我们是朋友。”
“呵,朋友若不是有石世侄与你为伴,我才不愿意让你跟着那样的低手呢”
“爹,你有所不知。”敖睚眦笑着替父亲满上了酒盅,“萧天河如今已是七星级巅峰了,下次再见恐怕就是八卦级了而且他的刀法出神入化,我还真没把握能打得过他。”
敖天波的手抖了一下,晃出了几滴酒,他沉默了片刻,谨慎地问“他莫不是练了什么速成的邪功”
“哪里,他是受了重伤之后,在一位神秘高手那儿一边疗伤一边修炼,也许是高手教导有方,所以才实力大增吧。”
“不可能”敖天波断然否定,“教得再好,光靠自己修炼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年内从两仪级升至七星级如果没练什么邪功的话,那就是那就是那位高手将自己的功力传给了他”
“不管是怎么回事,反正他现在实力强得很,这下你应该同意我跟着他了吧”敖睚眦道。
“哼,不同意又能如何难道你会听我的”敖天波没好气地举起酒盅一饮而尽,“你呀,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脾气又臭又倔”
敖睚眦乐了“谁让我是你儿子,你是我老子呢来,再给爹倒一杯”
“那个何天遥呢现在是什么实力”
“不清楚,他们兄弟二人修炼至四象级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唔估计最多也就是五行级了,还好。”敖天波顿了一顿,又问,“刚才你说的那个神秘高手,你对他了解多少”
“不怎么了解,你也知道,孩儿大多时间都在孟章界中。”
“太不自由了。你不是说萧天河并不把你们当作奴仆吗那索性就脱离孟章界呗。”敖天波劝道。
“我们都是自愿跟着他的。我的妖灵宝珠已在孟章界中形成命格,强行解除的话,不仅会伤到萧天河,连我自己也会损失妖力,得不偿失。再说你看我现在,不是也挺自由吗”
“哎,我都忘记问了,怎么就你和石世侄回来了萧天河去哪儿了”
机会来了。敖睚眦在脑中飞快地整理了一下思绪,回答道“他去寻找五行圣珠了。”
“哦”敖天波举盅到嘴边的手突然停住了。
“羽部所遭的劫难想必你都清楚,恶人们就是为了金圣珠才攻打尘烟宫的。听说五行圣珠是解除五行邪祖封印的关键,所以为了避免恶人捷足先登,萧天河就去寻找剩下的两颗五行圣珠了。”敖睚眦这番措辞既合理,又谨慎。目的就是引敖天波继续细问。
敖天波果然如他所料,问道“剩下的两颗也就是说,萧天河已经知道三颗五行圣珠的下落了”
“金圣珠就在羽部。火圣珠被仙族金门大君当作结婚之礼赠给了郁绝大君,当初参加婚礼的人都知道,应当属实。至于水圣珠,不是一直在咱们鳞部么”说话时,敖睚眦一直盯着父亲的面孔,留意着他表情的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可是,敖天波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改变,连说话的口气都相当沉稳,听不出情绪有任何波动“你是听谁说的”
“石大哥啊。他身为鳞部少主,自然知道这种事。孩儿与他八拜为交,他也就没瞒着孩儿。不过,听说水圣珠好像被人偷了,石大哥正为此事烦恼呢,等石伯父出关后,应该就会彻查此事吧。”
敖天波的眉头不自然地皱了几下“你才刚回来没几天,居然比我知道得都多水圣珠根本没丢,就在后院龙神阁中供得好好的”
“可石大哥告诉我”
没等敖睚眦说完,敖天波就打断道“他连龙神阁的钥匙都没有,怎会知道水圣珠丢了他在撒谎”
“爹,石大哥也是听了别人的传言,所以”
“呵,所以才让你来问我讨钥匙,是吗”敖天波冷笑,“真是个好儿子啊,竟然向着外人”
“爹这是哪里话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爹赶紧去确认一下也好。”敖睚眦劝道。其实这会儿他心中已经寒冷如冰了,敖天波这种略带些气急败坏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走现在就去”
敖睚眦怔了怔,敖天波痛快的应许出乎了他的意料,随即他欣喜地点头应道“好”
两人出了房间,往海天宫内院深处而去。一路上,敖睚眦都喜笑颜开的,心道自己终究还是错怪了父亲。
“何事那般喜悦”走在前头的敖天波像是脑后生了眼睛。
“呃”敖睚眦灵机一动,“能有幸一睹我们龙族世代传承的珍宝,孩儿自然感到高兴。”
龙神阁在内院的深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将其圈住。院门的以及阁门的钥匙都在敖天波手中。此外,阁中还布着各
种机关、法阵,保护着供奉在神龛中的水圣珠。
敖天波熟练地解除了所有机关和法阵,领着敖睚眦来道神龛前。一颗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圆珠就搁在龛中一座金闪闪的托架之上。
“那托架传说是由我们的祖先龙神大人的一根肋骨制成的。而水圣珠,则是龙神大人妖灵宝珠的一部分。”敖天波介绍道。
“如此说来,龙神大人应该就是水之圣祖共工咯”敖睚眦道。
“传说而已,真假无人知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敖天波道,“走吧,万一让别人看见我带你进来也不好。”
“唔好。”
途中,敖天波又将龙神阁中的法阵和机关都恢复成原样。出了小院,他又锁上了院门。望着父亲的背影,敖睚眦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之前的喜悦仅是昙花一现,他尊敬的父亲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能断定,神龛中的那颗蓝珠,根本不是水圣珠。那的确是一颗不可多得的妖灵宝珠,但与水圣珠相比,感觉上还是差了不少。当时在禁近山,那名杂役可是能够将火山地表都给冻结,那样的威力才更像是水圣珠的功效。此外,龙神阁中所有的机关和法阵都是在敖天波接管小院之前布下的,他竟能如此轻车熟路地一一解除,可见他应该不是第一次进龙神阁了。水圣珠可是龙族的传承之宝,部主石破天从未下过动用水圣珠的命令,那敖天波进入龙神阁是为了什么呢答案显而易见。
浑浑噩噩走了一路,父子二人又回到了敖天波的住处。
“来,继续饮酒。”敖天波主动替儿子倒满了一盅。
看着父亲微笑的面容,敖睚眦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直接询问他关于那名杂役之事。“爹,你是否还记得”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副部主,宫外有一位姓翟的人求见,说是有要事。”
敖天波起身道“这么快快请他去偏殿。”接着,他对敖睚眦说“儿啊,今日有贵客到访,酒就喝到这儿吧。等日后有闲暇,我们再痛饮一番。”说完,他急匆匆离开了房间。
敖睚眦想了一会,赶紧跑了出去。当他来到殿前广场上时,正逢敖天波正引着两人往偏殿去。其中个头较高的那人正是方才通报的守卫,另外一人则是一名黑衣男子。他没有上前,站在广场边上远远打量着那名黑衣人。黑衣人是名老者,走路姿势一瘸一拐的,可又不似长久跛足。“此人应是受伤不久”敖睚眦心中推断。正巧这时黑衣老者也偏头向他望了一眼,这下,他清楚的看到黑衣老者左脸上有一道新伤,如此也验证了他刚才的推断。
“睚眦”敖天波嗔道。
敖睚眦望向父亲,发现敖天波脸色不太好看。敖天波使了个眼色,示意让敖睚眦赶紧退下。
目睹敖睚眦离开之后,敖天波对守卫招了招手,低声轻语了几句,守卫领命匆匆离开了广场。
随后,敖天波将黑衣老者领进了偏殿,关上了殿门。
在出海天宫之前,敖睚眦回首远望,看到了紧闭着的偏殿大门。事情有些奇怪,究竟会什么宾客需要这般小心联想到之前的事,敖睚眦心乱如麻,索性仰天长吐一口气,到惊霖岛上去吹吹夜风。
夜色如水,星斗满天,耳边回荡着阵阵涛声。轻风拂过,林叶沙沙作响。这一首由风声、水声、林声交织而成的“大海之音”本是敖睚眦最喜欢的天籁,可惜,心情沉重时,他根本无意欣赏。这一躺,就从戌时躺到了丑时。
“好兴致。”波涛中走出一人来,将一小坛酒递到他面前。
敖睚眦坐起身来,接过酒瓶,叹道“唉,郁闷的时候,恐不能尽欢,这坛美酒怕是要糟蹋了。”
石灏明笑了一声“有好兄弟对饮,苦酒也喝得欢畅干”
“干”两个酒坛碰在了一起。
几口酒下肚,敖睚眦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灏明兄”
“什么都不必说,今夜只管饮酒。”
“那好吧”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环顾四周,身边堆着一堆喝空的酒坛,石灏明已经不在了。
醉眠一场,精神清醒了许多。敖睚眦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此时,他已经释怀了许多,“回想在大赤界时,我也曾被仇恨蒙蔽双眼,走上了邪路,最终付出了八位兄弟性命的惨痛代价。爹他如今唉,莫非这种偏执真是遗传不成”他摇头苦笑,“这回一定要让爹悬崖勒马,以免失去更多”
敖睚眦鱼跃入海,潜回了海天宫。他径直去了石灏明的住处,房中却没有人。旁屋中一个平日里专听石灏明使唤的小厮从窗户探出头来说“敖公子,石大哥他一早就离开了,可能是被副部主给请去了”
“我爹”敖睚眦万分惊讶,“所为何事”
“不知道,我也是猜的。来请的人就是副部主身边常见的那位大高个儿。”小厮道。
敖睚眦脑中闪过前晚跟在父亲身后的那名守卫,顿时,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了心头,他拔腿就跑,往敖天波的住处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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