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子去,泪如雨下。
季云臻说“好。”
水哥看着季云臻远去的背影,多少有些嗤之以鼻。
“南姐,你脾气也太好了吧。”
“季云臻也真是的,和别人生了孩子,还抱来给你看,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观南眼底清明,丝毫没有嗤笑。
“他又有什么错呢。”
“季家和于家一般,一直都是季云臻和于观南的枷锁。只不过,季云臻是如今才看得明白罢了。”
观南往回走,声音虚无缥缈。
“季云臻往后啊,都不会有旁的妻了。”
“我只希望,他不要变成下一个”
“于成济。”
很多人都来找过观南,也有不少人找到过观南。
可一直被寄予厚望的苏漾却没有丝毫动静,属实令人费解。
那似乎是第四年的清明前后吧,正好是观南熟悉的清雨季节。
她是在午后听到的琴声。
弹的是一曲凤求凰,一曲源源不断、不曾停歇的凤求凰。
一墙之隔罢了。
观南对着邀她来赏花的明澈,面带苦笑。
“他怎么来了。”
“你又是何必。”
观南言毕,取出贴身的帕子咳了咳。
观南细长的睫毛掩去眼里无奈,将沾了血丝的帕子小心收了起来。
观南的身子到了如今,离着油尽灯枯也不远了。
她真的不想再多生瓜葛了。
便让她安安静静地走便是了。
明澈直言“他抱着琴求了净雲一晚,要不你以为,佛门清净之地,如何能让他弹上这么久的凤求凰。”
明澈的声音不大,仅让观南听清。
一墙之隔,又在弹琴的苏漾,断然是不知的。
“他已为宰辅,如今来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未来。”
观南声音清冷出奇,落寞的同时,更带了决绝。
“方丈错了,我这样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观南提裙,洒泪离开。
只留下一句。
“那么,我便不想毁掉一国宰辅。”
琴声未停,院中却总归是缺了闻琴之人。
明澈心有遗憾,闭着眼扔了一块石头进了隔壁的院中。
琴声骤断。
明澈叹了一声阿弥陀佛。
静默半晌后,明澈正想开解苏漾几分,却听到山寺之中回响着鸣钟声。
一下,两下
越来越多,越来越缓。
二人都是懂规矩的,这会儿不是鸣钟的时间,那便只能是
观南。
观南站在梵钟边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哪怕手臂疼痛不已,额生冷汗,唇色尽失。
她也不曾停下。
一直跟着她的芳青在旁泣不成声,苦苦哀求。
“小姐你停停吧,再不行,奴婢替你来也行啊。”
“御医说了你的手不能碰重物的。”
“小姐”
观南充耳未闻,一下又一下,心中自有算计。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见苏漾,那便只有把心中所想,汇于钟声之中。
他会听懂的。
她越不过这场清雨去见他,但是钟声却可响彻整座山寺。
钟声共计108下
一如观南想要苏漾了却108钟烦恼,一生随心顺意的初心。
“小姐”
芳青一声哀凄的呼唤,眼睁睁见着观南无力倒地。
终于是,钟声停
观南的生命也将走到了尽头。
苏漾的确听明白了,他来到方丈室,跪在古树前痛哭一场方才离开。
临行时,他捂着心口,对着明澈泪流满面。
“我本以为,成了宰辅,便能护她周全。我想娶她为妻,可我却低估了她对我的心意。”
“我苏漾这辈子是永远还不起她的情了。”
明澈双手合十,默不作声。
终还是由着苏漾自己道。
“阿弥陀佛。”
只求往后,佛祖能免她悲苦吧。
离去的苏漾并不知那一夜的观南是如何拼尽全力,才苟延残喘地留了下来。
明澈见她难受,轻抚观南的额头,目中慈悲。
“若是难受”
观南虚声道“我不走,雨尚未停。”
“我只想多看几眼这似曾相识的清雨。”
说来也奇怪,那年的雨下了半月有余,观南正好也硬撑了那么久。
雨停之际,恰好是她咽气之时。
她是在慈恩寺的凉亭里,看着清雨去的。
油尽灯枯。
弥留之际的她,也不知是在苦故人,还是苦世人,或是
苦自己。
苏漾知道消息的时候,表现得很平静。
季云臻心痛不已,怒上心头便失手打了苏漾一拳,却仍未见苏漾的情绪。
那时候,隐约知道个中原因的人便知晓。
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子终究是
心死了。
他们这个宰辅的心啊,到底跟着那个传奇女子一起去了。
是夜,苏漾焚香沐浴,换上孝服,只身进入慈恩寺。
为观南鸣丧钟。
从黑夜到白天,苏漾共敲了一千八百钟。
一如,他们走过山门前的一百八百级台阶,方有彼此的缘分。
一千八百,还是个吉利数。
所以,他的观南啊,下一辈子一定要随心顺意了。
这一千八百钟,京城皆知。
一个郡主罢了,一千八百钟,属实过了。
但是无人提出来。
皇帝默许,众人理解。
于观南,她值得。
世人皆道,宰辅苏大人同昌平郡主间惺惺相惜至此,是高义。
可只有苏漾自己心里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高义。
而是私心。
是他求而不得,爱而疯魔的私心。
他这辈子最后的欢欣,大概便是亲自为观南盖棺之时,得见她的容颜。
“所以,明明还是那样好看,为何不愿见我。”
苏漾垂眸,含泪苦笑。
“以后就只我一人老去了”
“我突然有点怕了。”
“观南啊。”
一声叹息,道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