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他哪里来的,这么大,哦,不,这么小一个,肉嘟嘟的女儿
做梦梦来的嘛
金蝉整个人都呆掉了。
他在恢复佛子记忆的那一天,整个人都没这么无语过。
旁边的小闺女继续鼓动着腮帮,嚼啊嚼的,见他一直盯着他看,就把肉乎乎的小拳头伸过来,递到他面前,“爹爹吃吗”
金蝉一低头,小肉拳头伸开了。
胖乎乎的手心里,是、是一截香烛
金蝉吓死了,“怎么吃这个,快吐出来”
他伸着手去捏小闺女鼓鼓的腮帮,想试图给这孩子把嘴里的东西捏出来。
结果小丫头把嘴里的东西利索地咽了下去,“爹爹,你想吃,我手里还有,嘴里的就不能分给你啦”有口水,不干净的
金蝉噎得慌,肚子里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位小施主,东西不能乱吃,这个话也不能乱说
香烛不能吃
我怎么会是你爹
虽然我转世好多回,可每一世都是童男子
金蝉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柔声道,“小施主,你娘呢你躲在这里,你娘找不见你,会着急的”
小闺女黑豆子眼乌溜溜的,“我娘很早就死啦”她娘只是一只很普通的小老鼠,一窝一窝的生,不仅不记得她这么个与众不同的闺女,而且恐怕早八百年前,尸骨就化成灰了。
但是这话听在金蝉心里,就是一颤。
母亲过世了
“那,那你父亲呢”
小闺女侧过身子,伸出肉乎乎的手指头,在鼻子面前小小地往前一指。
有着莹润且粉嘟嘟的指甲盖儿的手指尖,正对着金蝉。
意思很明显。
闹得金蝉也伸出竹节般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我是你爹”
小闺女点了点头,把手心里的香烛又展示了一下,“爹你不吃,那我吃掉啦”
不可以
金蝉唬着脸把香烛没收了,“这个不可以吃”
小闺女叹口气,“爹你真啰嗦,佛祖都不管我吃这个”
啥
金蝉都哆嗦了,指着小闺女道,“佛祖都知道了”
是不是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全灵山上下都知道我有了个女儿
还是这是佛祖摊派给我的女儿
小闺女误会了,只以为是问的吃香烛这回事,无所畏惧地点了点头道,“我经常去他那里吃香烛啊,原来都是当着他面吃完,顺便陪着他听他啰嗦啰嗦说些废话,他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最近这些日子,我都是拿回来吃的,因为爹你一睡不醒,我担心嘛,要回来守着你”
这确定是佛祖摊派来的女儿无疑了。
金蝉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刚强的人,现在他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他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反正,就是从头到脚的碎掉了
而且他看着眼前这小胖闺女身上的大红掺金衣衫,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自己的袈裟
金蝉尊者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对小闺女道,“你在这儿坐着,不许吃香烛,等下、等下我带你出去找吃的”
小胖闺女可可爱爱地瞅着他,小奶音软软糯糯的,“都听爹哒”
金蝉趔趄了一下。
他起身去房间里翻了翻,找到了箱笼里那件被撕扯得乱七八糟的袈裟,瞧着上面奇奇怪怪的裂痕,好像是牙印儿
是小家伙力气太小,撕不开,才用嘴咬的吧
金蝉叹口气,在脑中回想了一下,运手如剪,把残破的袈裟剪成了几块布料,在自己的铁钵盂上捻下来一块儿,炼化成一根针,又拆了根金线,用这些简单的东西,给小女娃缝了件短上衣和小裙子。
只是这料子虽厚重,却也不能直接穿。
金蝉就又拆了自己一套中衣,缝了两套小衣裳,可以换洗。
袈裟给咬的太碎,好布料只够做一套外套的,那实在是没法子了。
做完衣裳,金蝉看了看,他倒是会编草鞋,不过小孩子皮肤那么嫩,穿草鞋多扎呢
金蝉叹了口气,想起凡间那些殷食人家的小姑娘,精巧的衣裙、漂亮的首饰、可爱的鞋子
她们都有的,他闺女为什么不能有
他是个菩萨,他闺女可以得到更好的
不过这个小姑娘,如果想在灵山住下,只能出家做比丘尼
金蝉想了想,自己这一生许给了佛祖,他闺女,还是算了吧他要把闺女送到山下去
金蝉收好针线,把衣服托着,往小不点儿眼前一递,“会不会穿衣服”
小闺女用力地点头,“我什么都会,爹爹放心吧”
金蝉便叫她自己抱着衣服,去里面把身上那一身破烂换下来。
虽然穿得挺有范儿的,十分可爱,但是,细一打量,真的乱七八糟的很不像话。
过了好半天,金蝉见屏风里面吭哧吭哧的,好像是在用力的样子,有点儿担心,便问了一句,“穿的怎么样了,出来给、给我看看”
虽然他有了闺女,是灵山上下都知道的事儿了,但是,叫他自称爹,他还是叫不出口的。
里面迟疑了一会儿,好半晌,一个裹着毯子的胖丫头,费劲巴拉地拖着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衣裳,怯生生地走了出来。
金蝉一捂脸
最后他只好闭着眼睛先给小闺女穿中衣,等中衣穿得了,再给她穿上了外套。
小闺女高高兴兴地在金蝉幻出来的水镜里照了半天,美滋滋地扑到金蝉怀里,“爹爹你真能干”
金蝉也很有成就感,便又任劳任怨地再次从自己的铁钵盂上揪下来一块儿,炼制了一把梳子,把梳子齿儿磨得光滑圆润,给自己的小闺女梳起了头发。
没头绳,之前小闺女披在身上的破布料,便给撕成细条,然后缠在乌压压的头发上,倒也别样的好看。
很乖巧的包包头,一左一右地顶在脑壳上,像两个小揪揪,剩余的头发披散着,显得小女娃的肉肉脸又乖又可爱。
金蝉捏了捏她的肉肉脸,见小姑娘笑了,自己脸上也多了些笑意,“以后下山了,再给你买新衣裳,这几件先对付穿,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闺女摇了摇头,“还请爹爹赐名。”
可怜见儿的,他闺女满灵山晃悠,连个名字都没有吗
金蝉想了想,道,“那就叫福宝吧。”
福气满满,一生康泰。
小闺女很是机灵地道,“那我就是金福宝啦”
金蝉哭笑不得,很想说自己并不姓金,不过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金福宝就金福宝吧,听起来,更有福气了。
他叹了口气,没去询问这孩子的来历,只以为他小闺女是被谁给捡到灵山来的。
这也不怪金蝉误会,福宝身上满是香烛的烟火气,遮掩了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妖气,瞧着就跟个凡人家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
再加金蝉被这一声声的“爹”给叫的晕晕乎乎的,根本也就没分出心神来分辨,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人
不过,“怎么可以给孩子吃香烛会不会养孩子啊”
有着几世的凡人经验,对养孩子略有心得的金蝉怒气冲冲地抱起福宝,推开门,找佛祖算账去了。
当然最后的结局是
金蝉规规矩矩地跪在佛祖面前,“对不起”
“师父,弟子知错了”
金福宝一模一样地跪坐在她爹身边,也低着头,肉乎乎的手手撑在小短腿儿上,“对不起,爷爷,孙女知错了”
如来几乎吐出一口老血
他能说什么。
平白做了爷爷的佛祖悠悠地叹了口气,“金蝉啊,前世记忆不消,你到底还是受了影响的。”
当初那个淡然平静的佛子,如今变得鲁莽冲动了。
还留恋起世俗之情来
金蝉俯身,以头触地,“弟子知错。”
知错你倒是改呀不改你知什么错
如来觉得自己难得的暴躁了
面对眼前的这个徒弟,还有徒弟的“闺女”,如来很是心累应付这俩人简直要比他策划取经之事还要疲惫。
但是不管怎么样,“金蝉,既然你认了她做女儿,就该知道,灵山容不下她了,你送她下山去吧”
金蝉心中一松,趴着没起身,“弟子谢过佛祖”
抱着怀里的小闺女,站在灵山脚下,金蝉茫然了。
他能把女儿送去哪儿呢
他低头看看福宝的肉肉脸,虽然只不过个把时辰,但是忽然就舍不得了。
福宝吭哧吭哧地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来,往金蝉眼前一递,“爹,吃吗”
一粒皱皱巴巴,干干瘪瘪的莲子。
是他入定的时候,给小老鼠的。
要是当时知道这是自己的闺女,他肯定会夺门而出,然后去莲池里,揪一大把新鲜的莲蓬来给他闺女吃
还要把莲心剥掉
金蝉把那颗莲子拿过来,捏在手心,心里又酸又甜,笑了笑道,“爹爹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福宝拍着手欢呼一声,“好吃的”
“爹你真棒”
不过,“爹爹,什么是好吃的呀”
金福宝这句话问出来,金蝉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闺女太可怜了
金蝉抱着小老鼠精,直奔灵台山而去
在他几辈子的记忆里,就灵台山的饭菜最好吃了
先带着他闺女去叨扰一顿吧
他记得那里有许多小妖,应该不会嫌弃他闺女是个小老鼠变的吧
金蝉再一次来到了灵台山,他看着满山深深浅浅的桃花,忍不住笑了,看起来,“今年又吃不上桃子啦”
福宝已经在爹爹的怀抱里睡了一觉了,这会儿听见一个敏感词,立时揉着眼睛醒了过来,睡意浓浓地呢喃道,“要吃”
小吃货
金蝉点了点闺女的鼻子,“爹爹今天就带你来吃大户”
他吃素,他闺女还小,正在长身体,可不能不吃肉
父女两个落在灵台山门前,守门的,是个棕色的小熊精,穿着一身道袍,圆头圆脑的坐在石凳儿上,把手肘拄在腿上,大熊掌撑着脸,正在看着远处发呆。
金蝉抱着闺女走进了才发现,不是在发呆,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呲呼噜噜噜”
小呼噜打得十分有节奏感
金蝉站在那儿,就笑了。
春日暖阳,桃花芬芳,蜂忙蝶舞,正适合打瞌睡
一个青衣的小道童蹑手蹑脚地从角门里走了出来,冲着金蝉招招手,“法师这边来”
金蝉学着小道童的样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了。
福宝在爹爹肩头,捂着嘴巴偷笑。
进了角门,小道童探头看了看,见小棕熊没有被吵醒,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做个揖,“失礼了,法师到我灵台山,可是有事”
啊,那肯定是不能大喇喇地说,是来吃饭的了。
金蝉的印象还停留在小灵猴和他师父搬去了碧游宫,这灵台山里只有几个小妖看守的那个时候,自然也不会说是到这儿来赴小灵猴桃林之约的,想了想道,“多年前曾路过贵宝地,承蒙招待,此番特意上门答谢”
哦,这样。
小道童笑道,“法师不必介怀,每年我们灵台山帮助过的路人,没有八十也有一百,这不算什么的,再者同为修行之人,互帮互助,也属常事。”
“法师下回若是遇着我太乙玄门子弟落难,搭把手,也就是了。”
眼见人家寥寥几句,就要送客了,金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幸好福宝机灵,奶声奶气地小声儿道,“爹爹,福宝肚肚饿”
小道童奇怪地看了金蝉一眼穿僧袍,光头,是和尚没错吧
难不成是半路出家
金蝉大囧,连忙解释道,“这孩子是我收养的”
哦,原来如此
小道童再一看,小闺女身上那一身红衣衫,不正是袈裟改的么,只以为是金蝉半路捡了个衣不蔽体的孩子,把自己袈裟给改了做衣服,立时心生怜悯,伸手一引道,“法师若是不嫌弃,进来用碗粗茶淡饭,再行赶路吧”
反正能蹭着饭就行吧
金蝉厚着脸皮,抱着小闺女,跟在小道童身后,进了三星洞道场。
一路走来,却不像上次来时那么冷清,各处都是人穿着道袍的青年或是少年,尾巴和耳朵还收不起来的半化形小妖,口吐人言的小兽和飞鸟,还有开启了灵智、但是口中横骨未化的各类灵物
或是练武,或是讲道,或是打瞌睡,或是三三两两地打闹,把这斜月三星洞弄得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金蝉看得目瞪口袋,“贵宝地,怎么,怎么就这么多人了”
那小道童笑道,“法师上次来,看来也许久了吧去年我家老太爷,领着我家老爷和师叔们,回灵台山来住了,因此家里人就多了些,也热闹了。”
至于收了许多小妖这种事,那就先别提了。
问就都是从碧游宫新搬来的
金蝉被这老太爷和老爷给说得一蒙,反应了一下才高兴地道,“可是菩提老祖和小灵猴,回了灵台山”
小道童与有荣焉,胸脯一挺道,“法师也知道我家老太爷和小师叔”
灵台山正殿里,大家看着桌案后面的福宝的吃相,和逐渐摞高的盘子,又看看坐在自己这边的胖烈烈,深深地觉得,小胖龙输了
人家小闺女这才叫大饭量
金蝉看着闺女,笑得十分纵容宠爱,摸摸福宝的发包,轻声道,“慢些吃,看呛着”
小胖闺女抬起头,冲着爹爹灿烂地一笑,“呛不着,我把好吃的都塞到腮帮里啦,爹,等我们回家了再慢慢吃”
哦,原来这是一个作弊选手
悟空趴在小胖龙耳边道,“烈烈哥哥,那还是你最能吃”
小胖龙抱着肩膀,骄傲地一抬头哼
球球坐在他后面,直想伸脚踹他
吃货有什么好骄傲的
这人今早非要在床上吃汤面,结果没拿稳,好大一碗,全都盖在床上了
他们两个不仅被罚清扫一旬的室内卫生,还要拆被子洗被子自己缝被子
球球心里发了好几百遍的誓他要是再在床上给敖烈拿早饭,他就是那个
那边金蝉已经被闺女感动得眼泪汪汪的了,伸手推了推小闺女道,“去跟哥哥们玩儿吧,爹爹跟这位爷爷有话说,好不好”
金福宝很机灵,放下筷子,委委屈屈地道,“爹爹,我是不是回不去灵山啦”
小丫头嫩声嫩气地道,“灵山不好,我不喜欢灵山,你也别回去了,行吗”
上首的菩提一听这话,心情大畅这丫头有眼光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