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遮眉心跳了两跳, 微笑道“微臣听到了。”
萧昀道“江怀楚他喜欢朕,他喜欢朕,所以就不可能喜欢那个女人, 他不喜欢那个女人, 就不可能娶那个女人,他不可能娶那个女人, 他就只可能嫁给朕”
“所以他说非娶不可, 那是口是心非骗朕,给朕造成紧迫感,催朕向他剖白心意, 追他娶他,他才不会真娶那个女人”
萧昀恍然大悟, 笑了一声“他可真心机”
“谢遮,江怀楚要嫁给朕,要给朕生孩子朕要做父皇了”
萧昀自己推演, 语速如飞,谢遮好容易才听清,他直觉自己再不打断, 萧昀和江怀楚连第二个孩子都有了, 晕晕乎乎附和“恭喜陛下喜得皇后恭喜大宁喜得小皇嗣”
萧昀嘴角要翘上天, 直到第二天听到城里欢天喜地敲锣打鼓的动静。
去问的亲信回来, 手里还拿着一把喜糖,对上皇帝黑沉吃人的脸色,战战兢兢地说“今日黄道吉日, 毅国公独女同端王大大婚, 举举国同庆”
皇帝的脸色难看至极, 目光如箭, 像是要将人来来回回射穿,亲信头也不敢抬。
皇帝一言不发,还是谢遮出面,道“当真大婚不是说三日后么”
亲信点点头“这糖是城门守军发的,见者有份,守军说是提前了三日,不过婚礼事宜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也无甚影响,现在满城欢庆。”
谢遮瞥了眼萧昀脸色,继续问“什么时候成婚”
亲信道“午时拜堂成亲,这会儿应当还在府里。”
谢遮摆摆手叫亲信下去,用眼神询问萧昀。
萧昀脸色阴沉,半晌呵了一声,眼神略带冰冷,笑道“指挥使总说朕像山匪起家,那朕可不得抢个压寨夫人。”
谢遮瞪大眼睛看着他。
萧昀沉下脸,肃然道“传”
很快,刘韫等一众文臣武将都齐结在主帅大营里。
人来得这般齐,肯定是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众人都是一脸肃然,全神贯注,等待陛下发号施令。
萧昀道“即刻攻城。”
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诸人炸了锅,面面相觑,俨然是万万没想到。
几秒过后,刘韫率先直言道“陛下,老臣以为不可上次南鄀皇帝未到,城中士气并不高昂,眼下他们皇帝就在夜明关,又是端王大婚之日,若是发兵,他们兵马势必怒红了眼,我方这半月稍有松懈,若要再战,还需整顿一二,此消彼长,不可急战”
其他人都点点头,忧心忡忡地看向萧昀。
萧昀说“非攻不可。”
几个将领霎时面有怒色,隐忍不发。
刘韫没那么多顾忌,憋不住了,直接就骂道“陛下您这三个多月还不过分吗您一声不吭就跑来了南鄀,是,您是处理好了政务,臣等无话可说,可打仗这事儿呢,兴师动众,兵临城下,转头收兵,三十万大军说收就收,我们有质疑过什么吗没有,我们照做了可您现在又说要打,您收兵的时候,理由臣等没问,既不攻,也不班师,就在边关耗着,原因为何,臣等也没问,可您现在又要发兵,您要荒唐到什么时候”
“我等敬您,可也不能看着您胡闹您二十有四了,不是十四岁您知不知道天下人都在笑您您若是不给老臣一个理由,老臣今日绑也要把您绑回京城”刘韫义愤填膺道。
其他武将虽没出声,却也是虎视眈眈地看着顶上的萧昀,似乎他还要坚持,他们下一秒就要一拥而上,将皇帝五花大绑扛回京城。
帐下一时鸦雀无声。
萧昀知晓他是为国为民为他,也不生气,幽幽看向他“朕有后了。”
所有朝臣表情凝固,过了几秒,个个目眦欲裂,最前端一脸怒容的刘韫眼瞪得像铜铃,过了好半晌,手和脸上下垂的皮肉抖得像个筛子“陛陛下说什么”
萧昀无奈说“没听错,是真的,朕不会在这种事上扯谎,正经事上朕什么时候胡闹过”
朝臣们表情滞了滞。
陛下是正经事上从不含糊,所以他们这三个月才觉得陛下脑子坏掉了。
萧昀说“朕胡闹三个多月图什么事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反正咱大宁有小皇嗣了,朕要娶媳妇儿了,今日城里这婚事办了,朕媳妇儿就没了,你们要的小皇嗣也没”
“操,你们他娘哭什么”萧昀瞪大眼。
刘韫浑身不受控发抖,老泪纵横“陛下微臣激动啊陛下四年了咱们努力了四年啊老臣差点以为自己入土都瞧不见您娶妻,有小皇嗣了,老臣兴奋呐,陛下”
底下以剽悍骁勇闻名的朝臣抱头哭嚎成一片。
萧昀“”
谢遮“”
萧昀压下震惊,头疼扶额“停停停,你们哭得跟朕驾崩了似的”
张奎眼泪还挂着,蓦地想起正事,愣了几秒,暴怒道“他娘的端王个小瘪三,居然敢跟咱大宁抢人谁给他的胆子,居然敢抢咱大宁的皇后娘娘”
萧昀愕然抬头,慢一拍意识到什么,蓦地瞪大了眼睛“那个”
朝臣被转移了注意力,霎时止了哭,个个怒不可遏。
董禄怒发冲冠“他可真不要脸人毅国公独女,怀着咱陛下的孩子,他居然他怎么想得出来世间怎会有此等畜生”
“这还不好懂吗陛下的女人嫁给了他,陛下的孩子还要认贼作父,他这是要公然打陛下的脸,打我大宁的脸就他那德行,还想证明自己比陛下强”
“真是无耻下流,畜生至极”
萧昀“住嘴”
张奎万万没想到陛下居然会呵斥自己,勃然大怒“陛下,端王夺您妻儿,您居然喊我们住嘴您什么态度皇后娘娘要带着您的孩子改嫁他人,您居然如此淡定,还喊我们住嘴您莫非是一夜风流,过后想要赖账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要,您”
张奎气得浑身发抖,也不敢指着皇帝骂,只道“微臣可告诉您,您不想娶,咱们也会逼着您娶”
刘韫回想这两个月,恍然大悟,怒气越盛“好啊陛下,攻城是想抢回皇后娘娘,结果兵临城下了,又嫌太兴师动众,不值得,居然就后悔收兵了原来在您眼里,皇后娘娘加小皇嗣,还比不上打仗那点银子”
刘韫气到几欲昏厥,唇齿发抖“皇后娘娘都怀孕了,您居然能这一个月天天淡定地闷坐在大营里,居然好意思犹豫按兵不动您居然这么久都不告诉我们,您现在是不是看他们要成婚了,才气不过一怒之下要发兵好啊,我说呢”
一种众臣回过神来,怒目而视,第一次对皇帝如此失望。
萧昀“”
事态变化之快,谢遮呆若木鸡,他好容易才从雷轰中回转一点,艰难地看向萧昀,那个向来脑子转得快到无人能敌的皇帝,仿佛不需要任何接受时间,没有任何停顿,面不红心不跳,顺着奇奇怪怪的梯子偷偷爬下“朕知道错了,所以朕能不能夺回皇后和小皇嗣,还得倚仗你们”
谢遮“”
当真是能屈能伸。
朝臣神色这才缓和了些“那还用陛下说赶紧攻城立刻马上请陛下下令我等抛头颅洒热血,也势必为陛下夺回皇后娘娘和小皇嗣”
大宁朝臣在皇后和皇嗣的事情上又一次毫无疑问地站在一条战线上,凝聚程度前所未有。
背后热火朝天地整着军,骑在马上的谢遮凑到一身盔甲的萧昀身侧,低声道“能行么别他们搞错了抢错了”
“”萧昀瞪他一眼,“不有朕在呢吗楚楚肚子大了,就是迎亲,也不可能骑马的,肯定是坐轿子。”
谢遮狐疑地看着他“两个坐轿子的你分的出来”
萧昀挑眉一笑“这你放心,绝对不可能抢错,抢错了朕萧字倒过来写”
谢遮有点纳闷他为什么那么笃定。
萧昀对着身后将领道“只攻城,速击之,绝不恋战,绝不杀人城门一破,直奔洛平街抢人,缘由势必三缄其口。”
将领们拍拍胸脯担保。
这种事,事关国帑,他们再脑热冲动,也不会犯糊涂说出去,让皇后娘娘和小皇嗣平添危险。
萧昀道“行军”
府邸上,江怀楚一身红色喜服,江怀逸坐在案上,瞥了眼他束起腰带处臃肿的凸起,脸色越发阴沉难看。
“皇兄。”江怀楚乖乖巧巧道。
想着他今日总算要娶妻了,尘埃落定,至少日后不会被人指指点点,背负污名过一生,江怀逸心下稍安,脸色也缓和了些,毕竟是大喜之日,他沉默半晌,仍板着脸道“过来。”
江怀楚走过去。
江怀逸看着眼前不知不觉就这么高了的弟弟,有些失神。
好像在不久以前,江怀楚还才到他膝盖,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眼里亮晶晶的,乖乖巧巧,软软糯糯,惹人怜爱,成日追在他屁股后面,哪怕他那么孤僻不近人情,他也想要逗他开心。
眨眼就要娶妻了,竟是那么快。
江怀逸踟蹰了好久,终是艰难开口“这事从头到尾没过问你的意见,是是皇兄不对,皇兄是怕你”
“我知道的。”江怀楚温声说。
江怀逸干巴巴道“我养大的弟弟,皇兄不能听旁人说你一句不好,一句都不行,我的弟弟,旁人只能夸。”
江怀楚鼻尖一酸,缓声说“我知道的。”
“所以你别怪皇兄。”
江怀楚摇摇头“不怪。”
江怀逸终是松了口气,又愧疚,又无比安心,轻拍了拍他的手“去迎亲吧,待会儿拜堂,能瞧见皇兄。”
江怀楚点点头,江怀逸松了手,刚要由他出去,江怀楚突然回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江怀逸瞪直眼睛,僵成了一具雕塑,向来冷冰冰的脸眨眼红了起来“放肆你成何体统”
江怀楚眉眼一弯“长兄如父,弟弟今日就是别人的郎君,不是皇兄的乖弟弟了。”
江怀逸沉默小半晌,别过脸,嗓音发干“以以后别这样。”
江怀楚笑,转身出去。
身后,江怀逸扬了一点嘴角,又飞速压下,下一刻,脑海忽然毫无征兆地袭上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无比熟悉的眩晕。
江怀逸只来得及暴怒道“不许跑你敢跑我打断你的腿”
江怀楚转身,看着椅子上昏睡的人,从衣襟里掏出纯白刺绣手帕,揩掉唇上无色无味的迷药,叹了口气。
他叫自己人进来,把江怀逸小心抱到榻上,人齐齐出去后,江怀楚跪在榻边,拉了拉江怀逸的大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说“皇兄,你为我好,我知道的,怀楚会用实际证明,不听你的话,也能过得很好,叫你放心。”
他站起,轻声吩咐人照顾好江怀逸,便一个人去了书房,命人去叫如矢。
陈燕尔家在京都,离家前来,暂时居住在主帅府上,但亲不能不迎,所以被人送去了和他家世代交好的霍府上,算是全了迎亲的礼。
待会儿迎亲,他要坐着轿子,去霍府接陈燕尔。
如矢推门进来,反手关上门。
江怀楚看向他“燕尔等了你四年,甚至不惜用这法子,日后好好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