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握了下手,没有多言,便各自分开,帕克停在车前,调整好心态,才坐进车里,面带寒霜的系好安全带。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放学后,六点之前必须回家,你想要的s游戏机和新手机也不要再想了,零花钱也要减半,这错在我,不该放任你去参加游行,但你也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因为你做的太过火了。”
“是我的错,这笔钱我会还给你们的。”
“呵,怎么还靠收废品你能抢的过流浪汉靠打零工那些拥有生存技能的失业者都打破了脑袋去做,你能做什么贩du你现在都没得做”
“帕克,你够了,停下不要再吵了,算我求你,ok”
女人的细心更容易感受到他人的情绪,何况是自己的孩子,他的内心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丽莎怎么可能不了解。
“呼,反正你自己反省吧,想想你给这个家造成了多大的灾难。”
帕克不想说话了,即便心底充满着火气,烦闷的点了根烟,一旦遇见路上的行车稍慢,就一个劲儿的鸣笛,公司下属一个接一个的电话让他越发的暴躁。
相比于快要火山爆发的帕克,此刻的杰森却愈发哀伤,刚刚那一幕给了他巨大的打击,明明两个小时前还精神奕奕的伙伴,却在被逮捕后迅速变的腐朽,一切的一切都让他难以承受。
“这不公平,明明马修和莫里森什么都没做”
“吱”
重踩了一脚刹车,惯性使车内三人差点甩了出去,此刻,帕克终于爆发了。
“公平你以为你们所做的事是在过家家吗你是在里面玩么参加游行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因为你们在不自量力的去改变这一切什么叫不公平就算这次你们逃掉了,下次一定会被抓进去知道为什么吗拳头不打在身上你们永远不知道疼你们会越发张狂,肆无忌惮,看我打了警察他们都抓不住我多神气”
“好好想想因为你们这样无法无天试图攻击警察的人坑了多少其他游行者就像你那三个同学坑了你一样你该庆幸你没有年满十八岁,我还得管你,不然你就会像你那些张狂的同学一样,做一辈子的体力劳动,拿着最低的薪水做最苦最累的工作极端游行者,会成为你一辈子的标签”
“帕克够了他已经很难接受事实了你不也曾经这么过来的么谁都会犯错,比起记录在案,能够缴纳保释金出来已经谢天谢地了,不要再说了”
“我永远不会做出头鸟,这才是我跟他的差别”
猛拍一下方向盘,没有攻击对象的喷了一句脏话,后面的车辆已经开始鸣笛,一家人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赶去,把杰森送回家中,丽莎留下来安抚他,而帕克则离开,回到公司继续工作。
“这是最令我后悔的一次父子谈话,我从未想过此番言论会对杰森产生如此巨大的打击,使他变得一蹶不振,彻底的陷入绝望。”
“他开始变得抑郁,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像曾经在广场上听闻赫亚先生遗言,和得知父母往生消息的我一样,如此一想,我很庆幸丽莎在我身边,她陪伴着我,度过了人生中最长的低谷,但我却没有想过,没有人会陪杰森一起度过难关。”
“杰森,原谅你的父亲,原谅他的一言一行,原谅他对你的伤害,虽然换做是我,应该也不会原谅。”
“那个小子就是游行被抓的混球看他那样子,真是够衰的。”
“我好像见过他,当初好像是一帮人是吧,抱团的小团体,狂妄,无理,没有素养,现在就剩一个了哈哈哈真够好笑的。”
“其他人都进去了是吧啧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嘿混球这就是你想得到的结果吗看着我过来打我吧为了你的狗屁正义感快来”
同伴探出车窗,对路边带上卫衣帽子,一脸阴郁的杰森挑衅,竖起中指,吹口哨,吸引杰森的视线,巴不得让他来找茬,然后再把他送进警局一次。
“真够无聊的,我走了。”
“别啊克里斯,对你的童年玩伴产生怜悯了我知道你很善良,但对于这种表面上为了正义感,实际上却是抱团壮胆,借此释放暴力的混球犯不着这样,这无关阶级,无关财富,我只是看不惯这样的人罢了。”
“那也跟我无关。”
克里斯带着女伴驾车离开了,没有阻止同学们对杰森的嘲讽,也没有加入到嘲讽的队伍中去,在杰森不听他劝阻去参加游行之后,杰森的任何事情都跟他再无关联。
他没有嘲讽童年伙伴,同学也没有对不理睬自己的杰森动手,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杰森仍受到了欺辱,但这来自于杰森自己的同学。
“喂帕克你在忙吗我知道你现在工作压力很重,但是但是杰森回家时身上有伤,身上也有脚印,回家之后就一直没从房间里出来过,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回家一趟吧,杰森的状态我很不放心。”
这是帕克四十分钟前接到的电话,丽莎哭了,所以他必须回趟家,此刻,他到了家门口,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丽莎坐在沙发上,双眼通红,显然刚刚还在哭泣,如今的气氛很让他不喜,头痛的揉了揉脑袋,将钥匙放在一边,脱掉鞋子。
“还在里面”
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整理了一下思绪,他站在杰森的房门口,侧耳倾听着门后的动静,没有声音,咳嗽两声,轻轻敲响了房门。
“嘿,杰森,你睡着了吗今晚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菜,十五分钟后吃饭,好么杰森回答我一下好么”
房间内还是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传出来,犹豫了一会,帕克终于决定,想和杰森聊聊今天他可能遇见的事情。
“杰森,听着,没有人会永远走运,所有人的生活都会偶尔变得一团糟,你不能就这么让这团乱麻保持下去,你必须得梳理梳理,如果你自己解决不了,可以讲给我和你妈妈听,我们会帮你解决的,别担心。”
“”
“杰森我需要你的回答,你还好吗呼好吧,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有欺负你吗如果有,你告诉我,我会让他们尝尝我的拳头,但我现在需要你来回答我,需不需要我的帮助,如果你再沉默下去,我就要跟你的班主任谈谈了,即便你知道,我不喜欢你那个古板又固执的班主任,你再不回答我,我就要打电话了。”
依旧安静,但并未让帕克太过惊慌,如果杰森做了什么傻事,早就有警察上门了,根本轮不到他来讲话,窗户都加装了护栏,更没有什么跳楼的可能性,就算有,他也可以听见。
“丽莎,我记得柜子里有杰森房间的备用钥匙,去拿过来。”
“别进来”
这句话似乎有了效果,起到了一定的回应,但帕克却依旧没有改变决定,只是竖起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丽莎小点声把钥匙拿过来。
“我想帮助你。”
“没人可以帮助我。”
“我可以,我是你父亲,一切问题,有我扛着,ok我不进去,但是你要出来,然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
向后伸了伸手,钥匙已经被掌握在手心,他贴着门,却没有任何回应。
“那我进来了。”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插进钥匙,拧开第一道锁扣,第二道锁扣,接着将房门拧开,眼前,杰森正坐在床上,身上有许多伤口,他就这么坐着,望向窗外,像是寻找被高楼遮挡的月亮,只是这一刻,他难以启齿的遭遇被人看见,彻底的激怒了他。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我只想帮助你杰森我是你父亲”
“我需要你的帮助吗我脸上有写着需要你的帮助吗我像是需要帮助的样子吗现在就离开立刻”
他推搡着帕克,力气出乎意料的大,而帕克也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一步步向后退着,最终到达卧室门口。
“他们有殴打你对吗是谁同学隔壁学校的学生还是谁”
“我不需要告诉你离开能不能给我留一点尊严算是我求你我求求你滚出我的房间”
“我是你父亲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我让你生我了吗我让你生下我了吗经过我的同意了吗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这个世界”
他说出口了,说出了这句这让帕克夫妻害怕的问题,或者说是质问来的更为贴切,他被推出房间,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丽莎更是不堪,整个人的心理防线都崩溃了,她曾给出答案,已经没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深陷泥潭,没有泥土的香气,有的只是淤泥、死水、以及尸体酝酿出的恶臭,这世界从杰森诞生的那日起,并没有变好,反而越发糟糕。
因为他不是救世主,只不过是个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
坐在沙边上,两人沉默无语,帕克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却怎么都呼不出心中的郁气,电话响了。
“喂查尔斯。”
“帕克先生资料数据出错了,现在三分之一的数据要推倒重来很抱歉,这是我的错误”
“你的错误你他妈还不赶紧去改打电话还他吗结结巴巴的浪费时间我给你一天时间,只有一天做不完就他吗睡大街去吧你的鱿鱼炒定了”
祸从不曾单行,家庭的事情还有办法去解决,但工作上的事让他彻底的手忙脚乱,一时间,只能赶紧穿好衣服,叮嘱丽莎早些休息,便匆匆忙忙的赶回公司。
只是在五个小时后,有个人蹑手蹑脚逃过了熟睡的丽莎实现,悄悄的离开了家门。
此刻,公寓附近的流浪汉的地盘,他们在大街上乱窜,横混,甚至聚众斗殴,杰森出了门,便被盯上,但看得出来他是个孩子,所以并未动手拦路抢劫。
这是杰森第一次后半夜出家门,身边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的他有些慌张,他也不知道自己出门该干些什么,只是不愿在家里盯着天花板失眠。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经不再那么昏暗,隐约间以能看清手指,终于,他来到了人员聚集的区域,酒吧一条街。
他从未想过偶尔路过的街道旁,在深夜却是如此混乱的景象,男男女女醉个不省人事,还能站起来的相互搂抱,衣不遮体,脏话连篇不能入耳。
“帅哥,来一次吗天快亮了,我陪陪你”
“嘿,别走嘛,聊聊天也好啊。”
身边涂脂抹粉的女人太多,他有些慌了神,连忙抽身,却耐不住这些岁数大到褶子缝里的粉都能包顿饺子的大妈纠缠,希望在睡觉之前和这个年轻小伙加个班再赚上一笔,毕竟她们觉得自己也有优势,毕竟确实便宜。
“给老娘滚开,你们这帮表子赶紧给我滚一边去”
“你他吗在说谁谁给你的胆子碧池”
“强尼,有人打算欺负我呢。”
脱衣舞会所门口,身穿安保制服,带着一次性黑色胶皮手套,留着大胡子,浑身纹身,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保安望了过来,微笑着跟前来救场的女人摆了摆手。
“算你走运。”
大妈们退场,灰溜溜的离开,此刻,杰森终于看到了前来帮忙的女孩的脸。
“珍妮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儿上班,所以就遇见啦。”
指了指身后的脱衣舞会所,语言有过几次迟疑,但总体上还算爽朗,干脆利落的回答了杰森的问题,而米黄色风衣下露出的修长双腿以及高跟鞋表明了她并不是在这种场所做服务员,她做的,就是杰森想到的那种职业。
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她总是浓妆艳抹的上学,为什么每天都会趴在课桌上睡大觉,一切都找到的源头,虽然这个答案令他难以置信,学校脱衣舞会所
“我还没问你呢,你来这儿干嘛真来找这帮年纪绝对过了一百岁的老女人”
“我没有只是路过。”
“今天被人揍了,心情不爽出来散散心”
“你怎么知道”
“看见了呗,其实我也想揍你们来着”
“为什么”
“就是天真的让人恼火呗”
她上下打量两眼杰森,不在乎杰森的眼光,点了根烟,开口询问。
“不回家”
“嗯。”
“也没地方去”
“嗯。”
“老天爷,看在你是我同学的份儿上,走吧,去我那。”
“不好吧你父母应该在家”
“我十九岁了,小朋友,早就搬出来住了。”
“那送你上学的那个”
“我男朋友啊。”
两人站在马路边,相隔至少一米开外,身后是公交车站,虽然已经不通车,但广告牌还在亮着,她靠着广告牌,抽着烟,左脚从高跟鞋里拔出,黑丝包裹的脚反蹬在广告牌上,伸手拦了辆车,没停,直接走了。
“傻逼”
低声骂了一句,从包里掏出小化妆镜,摘下了假睫毛,随手丢向垃圾桶,连带着烟蒂一起,假睫毛进了,烟蒂没进。
撇了一眼杰森,无声的笑一下,毕竟这个少年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弱智,穿着卫衣,带着帽子,一个饮料瓶盖都能玩上半天。
扶着广告牌,单腿跳了两下,离杰森近了一点,目测了下距离,伸出那只没穿鞋的脚,踹了杰森一下,直接把他踹坐在地上,笑出了声。
“你干嘛”
“来,闻闻,臭不臭,哈哈哈哈”
得寸进尺的将脚伸在杰森面前,还故意活动活动脚趾,她笑得大声,惹杰森反了个白眼,伸手拍开了面前的脚。
“幼稚”
低声嘟囔了一句,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好在,两人之间的距离总算不是那么遥远了。
“明明做着最幼稚的事,还嘲讽别人幼稚”
他身子一僵,却没反驳,只是恼怒的将刚才的好伙伴,那个塑料瓶盖一脚踹开,看它滚落在马路上,随后被车轮压扁。
“行了行了,上车吧。”
她已经打到了车,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可他却转身上了副驾驶。
“先生,请您优先乘坐后排。”
他又灰溜溜的下了车,坐在她身边,迎接他的是一记肘击,正好命中了胸前的伤口,龇牙咧嘴的靠在车窗上,连她身上的香水味都很难让他心猿意马。
身处于一座老式公寓,自打来到这里,他便能闻到墙外就开始散发的发霉味道,他注意到了,这里,就连流浪汉都不愿意过来,或者这里的唯一好处就是,住在高层,能在日升时见到阳光。
可惜她并不住在高层,所以,她见不到阳光。
“稍等我一下。”
她没直接进屋,而是敲了敲隔壁的房门,等到一个老太太给开了门,她进去,没多久,抱出来了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他是”
“我的孩子替我保密,求你。”
一时间,他发现自己很难张口,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这一幕,又重新刷新了他的认知。
终于,他总算进入了她的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脏乱差,房子虽然老旧,味道也不算好闻,但却十分干净整洁,地板光亮,鞋子摆放整齐,衣服没有乱丢弃,连一件内衣或袜子都看不见,被褥都铺的十分平整。
唯一一处勉强算乱的地方,或许就是水池中还未清洗的几个碗碟。
孩子忽然哭了,惹的两人有些慌乱,但经过检查后,发现并不是尿布的问题。
“你就坐在那,别动。”
她抱着孩子起身走向窗边,打开了一盏台灯,拉开了帘子,背对着杰森,影子照在帘子上,就像在演一出怪诞的皮影戏,她脱了衣服,孩子不一会便安静了下来。
“他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
“没名字”
“只是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好。”
她整理了衣服,将孩子放进婴儿床,悄悄从柜子里拿出两瓶啤酒,递给了杰森一瓶。
“今天没课,喝一杯”
“我酒量不好。”
“我酒量也不好。”
打开电视,调到最小的声音,两人没说话,就盯着电视屏幕里的无聊内容傻喝,她喝的多,一瓶接着一瓶,等三瓶喝完,他第一瓶才刚刚见底。
替他重新打开一瓶,坐下,把屁股底下的遥控器扔在杰森身边。
“无聊就换个台吧,没有吃的,就着电视下酒吧。”
他没拒绝,上下调动着电视节目,直到换成下一个台,付费节目,成人向的,他脸忽然通红,使劲摁着向下键。
“这种节目都没看过哈哈哈,乖孩子,如果我的孩子将来要是能向你这样就好了,那这个你见过吗”
她小声笑着,因为怕吵醒孩子,笑得浑身乱颤,又忽然使坏,从柜子里拿出个东西,摁下开关,亮起了灯,嗡嗡的声响。
“收起来,收起来快点收起来。”
“看把你吓得,哈哈哈哈哈反正节目都挺无聊的,那就看这个呗。”
东西没有收敛,就放在桌边,电视节目也调整回了上一个台,忽然,她便脱下了风衣,里面是她的工作装,很性感的那种。
“你别我来电话了。”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丽莎,他有些慌乱,没敢看电视,也没敢看她,低头挂了电话。
电话第二遍响起,又挂断了。
“你家里人吗”
“嗯”
“听说你父母工作挺不错的。”
单独就在他们高中比,帕克和丽莎的工作确实不错,属于上游水平,不去看隔壁学校,就杰森的家庭环境,确实是其他学生所羡慕的对象。
“还好”
“所以才能培养出你这样的人啊杰森,其实我真的挺想揍你,小部分是因为你们的天真,更大程度上,其实来源于嫉妒,源于一个连梦想都不敢有的人的嫉妒。”
“我也没有梦想了”
“那我就心里平衡多了,来干杯。”
这次,他一口气喝下一瓶,不是因为电视里的节目很下酒,也不是因为她现在的模样很下酒。
电话又响了,她侧目看了看屏幕上的联系人,胳膊内侧轻轻蹭了蹭白皙的肚皮,温柔的笑着。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关了手机,做一次坏孩子,就在我这儿睡下,你是第一次吧我可以教你,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第二,接电话,跟你妈妈报个平安,然后赶紧回去,别让她担心,我倾向于你选择第二种,因为我这样确实也很难为情。”
铃声响着,两人对视很久,她就这样,没有穿外套,就这么对视着,然后
他接了电话。
“喂妈妈,是我,出去散步了,好,这就回家,一个小时之内。”
她侧耳听着,感觉的出来对面的女声很温柔,扶额,摇头笑笑,根本不像她讲的那样难为情,起身,将身体暴露在外,拿起了包,翻找着什么,一不小心,掉下来一把弹簧刀。
没在意,继续翻找,最后找出一些零零散散,已经揉的不像样子的散钞,递给了杰森。
“打车回家吧,别让她太担心,我也是妈妈,我知道那种心情,走吧,回去吧。”
她将杰森推向门外,没在乎什么身体剐蹭,将钱塞进他的口袋,连带着那瓶没喝完的啤酒,最终两人到达门口,其实,她还有话要说。
“杰森。”
“嗯”
“你喜欢我吧”
“嗯。”
“还是喜欢过我”
他摇了摇头。
“见到我这样,这种生活”
“嗯。”
忽然,身体失去了力气,就突然之间没了力气,连说话都成了困难,再出口时,像是大哭了一场后,只保留的最尖锐,随时可能会哑的声音。
“回家之后,别做梦了,我们只是普通人,事业不会有成,理想不会实现,生活也不会富足,你跟我不一样,但实际上也差不多,成熟点吧,依旧做个好孩子。”
说完,她关上了门,等待了许久,透过猫眼,门外已经看不见人,她打开门,地上放着纸钞,无奈的笑了,将钱拿起,重新关上门,孩子在哭了,所以她匆忙的赶过去,笨拙的抱起孩子,轻轻颠着襁褓,直到把他逗笑,她也跟着开心起来。
“睡吧,宝贝,妈妈爱你。”
他乘坐地铁,是清晨首班车的第一位客人,刚坐下,大脑便开始眩晕,他醉了,仅仅两瓶啤酒下肚。
勉强支撑自己不睡过站,在自己家附近的地铁站下车,目光四处张望,昨夜满是帐篷的路边已经畅通无阻,就连一点杂物都没剩下,仿佛昨夜发生的事不过是一场梦境,只不过脑子那种浑浆浆的感觉提醒着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先生,你需要人为你工作吗我什么都会,修理汽车,修理家电,都没问题。”
流浪汉没报多大希望,毕竟杰森看起了也像个孩子,不过幸福总会意外的降临嘛,所以他试图问了问。
“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给你五块钱,可以告诉我了吗”
原本凶恶的脸再次化成了花儿,将钞票揣进裤兜,点了根烟,一股追忆往事的架势,才开口。
“那年我二十岁,参加游行,因为其他人试图攻击警察,我倒霉,被逮捕了,就成这样。”
“不是你攻击的警察”
“当然不是,我只是倒霉被连累了。”
“你怎么证明不是你做的”
“你问题结束了,赶紧走,不然小心我会揍你的,伙计。”
他被撵走了,但却不在意,忽然想起电视里说过的,监狱里的犯人都说自己无辜,或许生活中,也有无数人在装作无辜。
他走着,路过家边的桥,他停留了一会,远处有火车驶来,他迈在围栏上,左右轻轻摇晃,似乎在感受着风在身边流逝。
父亲曾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像现在这么做,等火车过去时,就当自己死过一回,然后重新开始,所以他也会经常这么做,只不过今天他想做点不一样的。
火车驶来,他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像是片叶子,在风中摇摆,忽然,健康手环开始发出刺耳的尖叫,不远处,有警车呼啸而来,他想到了一句话大声的吼了出来。
“我会为了理想而死所以我注定为理想而死世界草你吗的再见”
火车驶来,这片叶子随风飞舞,向着桥的那边倾倒
“帕克先生,请你跟我来一趟。”
帕丁格敲了敲门,站在门口,面容上看不出喜怒,众人噤声,连头都不敢抬,帕克起身,跟随帕丁格来到他的办公室。
帕丁格落座,他站着,站在书架前,一言不发。
“资料为什么没能交上来”
“出现了一些错误,所以还在改。”
“多久才能交给设计部”
“大概还需要三”
哗啦
一叠纸张砸向帕克,他没躲,也不敢躲,砸在身上不疼,所以他没表情,只是眼角被纸张划开了一个小小的伤口,正向外流着血,顺着下巴,低落在纸上。
“我只给你一天半后天早上如果资料还交不了你就立刻给我滚蛋想想后果吧帕克先生”
这是他喜欢的下属,所以见帕克受伤,他便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势,让他离开,帕克点点头,将纸张捡起,整理好,重新放在帕丁格的办公桌上,转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没第一时间进屋,站在门口,手指轻轻敲了敲门,带着血迹的脸看不出喜怒,望向查尔斯。
“查尔斯,你跟我出来一趟”
水龙头冲洗掉手上的血迹,抬头照了照镜子,伤口不大,只是眼角的毛细血管比较多,血早就已经止住了,没什么问题。
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拽了几张纸擦拭干净,他刚想离开,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屏幕,是未知号码,这时厕所进来一位员工,两人对视一眼,帕克推门进了其中一个隔间。
“喂你好,是我”
渐渐的,隔间内传来淡淡的抽泣声,刚进厕所的员工表情没有变化,甚至连撒出来的水流都没抖一下。
“请进帕克,有什么事吗”
气已经消了,新的交资料时间也已经定下,此刻的帕丁格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蔼形象,望向帕克,表示疑问。
“帕丁格先生,我想请个假。”
“怎么了吗”
“我儿子,死了。”
将车停好,他步行进入殡葬馆,此刻殡葬馆来往者不断,往生者的家属抬着棺材,急急忙忙往里面冲,帕克只能等待他们进入后,才能迈开沉重的脚步。
“您好,我想找”
“帕克”
没等他问完前台,一道身影便直接抱住了他,冲的他向后退了两步,丽莎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引起不少人的瞩目。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杰森没有了我该怎么办啊他还说过要一个小时之内回家的为什么”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使无数人驻足,往生者的家属们甚至都不再争抢起空间,对二人评头论足,直到警察把他们全部撵走。
“这是你们该看的吗需要跟我去警局一块看吗”
科洛斯将围观者撵走,带着其他两位警员,走到帕克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是歉意的开口。
“对不起帕克,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或许我当初没有那么吓他,可能事情就不会变成”
没等说完,科洛斯也已经控制不住泪水,低头轻轻擦拭着。
“我还想过等杰森工作之后向他道歉,没想到这一天不会到来了”
对此,帕克只能咧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的询问。
“我可以看看他吗”
裹尸袋仅仅只开了一个很小的口,露出了杰森鼻子以上的部分,一瞬间,丽莎便昏倒在地,只剩下还在故作坚强的帕克在强忍着泪水,手掌握住嘴巴,右手握紧了拳头,轻轻捶打着墙面。
问询赶来的麦克神父在杰森的身边,端起十字架闭目祈祷,嘴里念念有词,眼角流下一抹泪水,杰森是他看着长大的,每个祈祷日他都会随着父母前往教堂,提前偷拿他准备分发给孩子的糖果,但从不拿多。
在他的眼里,杰森就是这么一个有点小淘气,但十分本分,并且懂事的可爱孩子。
“我们远在天上的父啊,请你赦免杰森的罪孽,就如同赦免我们的罪孽,愿您目睹这世界的罪孽,但不赦免他们的罪孽,愿杰森的灵魂不再停留于桥于车道之上,愿杰森能进入天国,陪伴在于父的身边,阿门。”
祷告结束,他便不再停留,此刻的悲伤,依旧会留给家人,由他们默默品尝,其他的安慰,或者是其他人在场,都会让他们在强颜欢笑后,迎接更痛苦的爆发。
“葬礼上的一切都会由我主持,你放心吧帕克,安抚好丽莎,别让她太难过,你是要坚强,所以你需要开导她,更别做出什么傻事。”
“麦克神父,很抱歉,杰森自小不信奉教会,但我们一直会带他去教堂,最后一次,我希望便由着他来吧。”
麦克神父抱着圣经,沉默了许久,才推开门离开了,带着一句轻声的回答。
“也罢”
扶着几度昏厥的丽莎从停尸间出来,迎面遇到的,则是科洛斯和身后一位西装革履的白人中年男士。
“您好,帕克先生,我是史蒂夫奥斯维拉,来自往生院,对于您的儿子杰森凯尔林王的遭遇我们表示万分同情,但我需要很抱歉的通知您,由于杰森的死亡并不符合法律程序,您会在十五天之内受到法院的传票,起诉您与您妻子对于孩子抚养过程中的教育不当,导致孩子早逝,你将要对育儿基金会进行赔偿,并且要缴纳自杀处罚法中的罚款。”
“好了,我现在不想听这些,我太太现在已经几次精神崩溃,我们要回家休息,回家休息总是可以的吧传票你可以寄到我家,而不是这么空口无凭的就来找我索赔我会赔钱,只要符合法律程序,我卖房子卖车也会赔偿,如果钱不够我就去蹲监狱,现在你还有意见吗如果有,我不介意再承担你的医药费”
“帕克你冷静点”
“我他吗怎么冷静我儿子刚去世,他们就立刻过来追债你让我怎么冷静”
“ok,那你带丽莎回家,其他的我来解决,可以吗你先走。”
科洛斯要比帕克强壮的多,强拉着帕克到停车场,将他和丽莎塞进车座里,关上了车门,往生院的工作人员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下帕克愤怒的给了车玻璃一拳。
七天后,杰森入土了,那天天气晴朗,午时的阳光正好,葬礼上来了很多人,就像当年帕克的父母去世时一样隆重。
没有牧师,没有奏乐,更没有其他教派的人参与,只有亲朋好友到场,为他献上一束洁白的花,便转身离开。
杰森的同学们也到场了,尤其是因为游行而被逮捕的同学全部都来了,只是如今的帕克夫妻俩,很难再对这些同学露出笑容,因为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人中,是否有当初伤害过杰森的人存在。
等到众人献花完成,一行人上了车,车队驶离墓园,朝着帕克的家前进,但帕克没看到的是,有一个女孩躲在树后,抱着一个婴儿和一束鲜花。
当所有人离开后,她才走出来,走向墓碑,轻轻把鲜花放在墓碑前,然后弯腰轻轻抚摸着墓碑,像是能透过石头的冰冷,触摸到下方沉睡的人的体温。
她剪了短发,也没化妆,黑眼圈很浓,但至少看起来像是十九岁的模样。
“如果你选了第一个选择,或许你就不会躺在这里了,我没想到你会成为最坏的孩子,,果然,天真的人到死都是天真的么”
“很抱歉,我依旧会在脱衣舞俱乐部工作,剪头发也不是因为你,不过没化妆确实是因为你,至少能与这个场合相匹配。”
“我无法像你一样拥有理想,也不会愚蠢到为了理想而死,我仍会为了生活奔波,直到到达退休年龄,并且攒够往生的钱,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像你一样,拥有属于他自己的理想。”
“对吧杰森”
她逗弄着孩子,向墓碑挥挥手,转身离开,只有孩子如同银铃般的笑声,越来越远。
“三天后,我接到了公司的辞退通知,我被炒了鱿鱼,成为了无业游民,代替我成为组长的是查尔斯,但当时的我并不知情。”
“十三天后,我接到了法院的传票,就像那个往生院的工作人员说得那样,我需要赔付一大笔的财产,来弥补杰森随意去死的过错。”
“就这样,在短短十几天之内,我失去了工作,没有了收入来源,我失去了存款,没有了生活保障,我失去了父母留给我的房子,没有了安身之所,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没有了立命的理由。”
“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吗”
“有。”
“我的妻子。”
“并且我也失去了她。”
“帕克,我们离婚吧”
一份离婚协议书被放在桌前,帕克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因为他也仔细考虑过,很难再有什么理由能让两人的婚姻再继续维持下去。
“原谅我帕克,我真的很难忍受杰森不在的生活,我无法再跟你生活下去了,一家三口缺少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太煎熬了。”
“我不敢跟你说话,不敢走过那座桥,不敢经过曾经的小区,甚至是每一条他上学必经的街道,我总会想起他,不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不爱你了,即便我不想这样做,但这太难了”
帕克没说话,只是沉默着,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拿起笔,毫不犹豫的签了字,推回在丽莎面前。
“我知道了。”
见帕克这副麻木的样子,丽莎控制不住眼泪,不停的抽泣,她没有做到帕克父母临终前对她的嘱托,但事已至此,再继续生活下去,对两个人都是煎熬。
她的心已经碎了,并且很难再愈合,帕克也是如此。
他起身,离开了这里,因为这里是丽莎的家,并不属于他。
麻木的下楼,坐上那辆原本承载着一家三口许多幸福瞬间的老福特,坐在驾驶座,点火,启动。
点了根烟,他并没有开窗户,就在烟雾缭绕的环境下驾驶,穿过街道,从日落开到天黑,或许是眼睛被熏到了,他减缓车速,擦了擦眼泪。
打转向,擦了擦眼泪,最终,他哭出了声,笔直的坐在驾驶位上,不再用手去擦拭,目光反而望向四周,并不希望被路过的人看到。
哭声很难听,干瘪的声线没有丝毫感情,就像是轻声长长的喊出一个啊字,然后换气,再次喊出这个啊字。
最终,屏幕暗淡
“别讲你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帕克没人喜欢听”
“在这儿的人,谁还没点悲惨的往事啊,闭嘴吧你。”
“就是,我老婆儿子都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吹什么牛b呢。”
屏幕再次亮起,一条破旧的牛仔裤出现在屏幕里,镜头向上移,露出留起胡须,头发乱糟糟的帕克,与一帮跟他穿着打扮差不多的流浪汉打起了嘴仗。
此时,众人面前走过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大家一窝蜂的冲了过去,连帕克都在此行列中。
“先生,请问您需要工人么我需要一份工作,我可以清理下水管道,瓦工,木匠活,我都会做的先生。”
“先生,请问您需要保养汽车么甚至修理汽车,不管车子出现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帮您修理,我的价格很便宜的先生。”
“先生,需要我帮您画幅画么我画的很好,而且价格很便宜,我可以帮您裱起来,放在家中很美观的先生。”
“抱歉,我不需要。”
被拒绝了,没有人垂头丧气,没有人咒骂,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现实,毕竟能接到一份工作,比刮刮乐赚钱还要难上不少,看了一眼时间,帕克告别其他人,转身离开。
“这么早就走啊”
“回去睡觉。”
他没回头,挥手答应了一声,掏了掏兜,将没中的彩票扔掉,抱起大桶的可乐将最后一点底子喝干净,扔在脚边,双脚不断踢着,带着可乐瓶越走越远。
在日落余晖下,身影拉的老长,在这条平坦的大路上,最终消失了踪影
伴奏响起,屏幕没有暗淡,扔保持着最后的景象,字幕冲下方上升。
导演米奇泰勒、克伊沙尔门捷列夫。
摄制总监卢卡斯门捷列夫。
创作指导米奇泰勒,陆泽。
艺术指导克伊沙尔门捷列夫,卢卡斯门捷列夫。
后期制作米奇泰勒,克伊沙尔门捷列夫,卢卡斯门捷列夫,陆泽。
主演陆泽、卡米亚基德曼许古拉、林科大卫波图、詹姆斯波顿、吉米克劳
电影名往生
电影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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