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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 116 章
    夜色深沉,人都歇下了,大自然的声音就更加明显了。特别是现在还是夏末,更是旷野之中虫儿声声叫的季节古代没有工业污染,人类活动也与现代社会不可同日而语,旷野之中虫儿悉悉索索声就更明显了。

    此时长江之中,一处码头,泊着数艘大船。和一般渔民所用的小船不同,普通的载客船也不能与之相比,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贵人所用船只。而且贵人排场不小,身边带了不少东西和奴仆,才能用这许多船。

    船中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了,只有守夜的奴仆和部曲尽力警醒。毕竟这可不是在家中,还能稍稍摸鱼。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让贼人摸到近前来,麻烦可就大了如今天下大乱,各处贼匪纠集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不得不小心谨慎呐

    但船舱中主人住的区域,也有几个房间还点着灯,时不时有低语声。

    “唉如今也不知道南来是福是祸。”一个女子的叹息声响起,这个女子生的十分艳丽,乃是许氏许盈他们这一辈的媳妇陈氏,丈夫名叫许直。

    许勋生下的儿子中,除去已经夭折的,活下来的有四个,许直排行第二,所以这个陈氏还是许盈的二嫂。

    因为闷热,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犊鼻裈的许直翻了个身“不管是福是祸,来都来了,还能如何呢我记得爹曾教导过,要么不出手,不然起手不悔最忌讳的就是行至半路,犹疑不前,最终落得个不上不下”

    “我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陈氏出身于颍川陈氏,比许家门第低一些,她又是个庶出女儿,见识不算高。但到底是颍川势族出身,颍川什么不多,就是各种谋臣奇士出的多她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熏也该熏出一些觉悟了。

    自然知道,当下决定已经做出,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再没有反悔的道理。

    眼下这支泊在此处的船队正是在江上与南渡大部队分手之后,直往浔阳而去的许氏众人。许直夫妻二人夜话,说的也是南渡之事。

    陈氏是个很机灵的女人,见丈夫对说这个不感兴趣,很快识趣地转移了话题或者说许直是不愿意细想这件事,毕竟,如果不是南

    渡,他还在汝南做着自己清贵又悠哉的许氏郎君呢何必像眼下一样舟车劳顿南来此时由北到南可不是后世那么简单,旅途疲劳对于他们这样的富贵人家还在接受范围内,但对于南方的不适应就只能叫苦不迭了

    何况现在还是夏天,南方那湿热的夏天对于此时的北人来说可以说是极度不友好了。

    “说来,若不是出来这一遭,还不知玉郎竟有这般名望呢他才多大”陈氏眼珠一转,就重新找到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之所以说起这个,是前段时间他们在江上遇上水匪了,那伙水匪并非四五个小贼纠集,阵势怪吓人的自家要真是对上,就算不会真的折在里面,损兵折将却是无法避免的。

    就是这个时候,正好有一队悬着荆州旗号的大船经过,顺手拿下了水匪。

    他们当时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惊喜,而是犹疑这年头,官和匪是分不清楚的,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么,篦子就是一种梳齿格外密的梳子,古人喜欢用这个来刮头发里的虱子。

    军队经过之后,往往比匪徒经过之后还要干净因为人家打劫都更有组织、更细致周到。

    这看起来是官方船只的一队船,若要是真不当人,拿他们当肥羊了,危险性可比刚刚那些水匪更大

    好在经过沟通,发现对方不是那等不当人的这是荆州水军的船,船上不只是水军,还有十几个荆州本地势族子弟。据说他们奉师长之命出门游学了几个月,又因为最近外面格外不太平,所以被临时召回了。

    他们也是搭船的时候见到水军船停在码头,觉得水军船又快又安全,这才走关系上船的。这种事情在一千多年后怎么也算是个公车私用了,但在此时却算不得什么。对于荆州水军来说,也乐得给这些势族豪强子弟行方便自己人照顾自己人嘛

    确定不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后,许氏这边放松了许多,也自报了家门。

    他们自报家门之后立刻引来几个荆州势族子弟的注意,很快下了帖子来他们船上拜访不是因为汝南许氏的名头很大,能让这些也是天之骄子的年轻人纳头便拜。而是因为战国

    论行销天下,读者甚多。

    许盈一时之间红遍大江南北,神童之名正如日中天呢

    虽然他们听说许盈人在南昌,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过来拜访。

    即使最后还是没见到许盈,这些荆州子弟却依旧非常恭敬,也不知道和水军的头领怎么商量的,愣是用水军的船送了他们好长一段。等到分开时,他们已经离浔阳很近了,应该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那些荆州子弟,领头的是个十几岁,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虽然年纪不是最大的,众人中却以他马首是瞻。他自云是南阳蔡氏子弟,心中仰慕许小郎君的才华,本打算此次游学最后往南昌去拜访许盈的,结果因为家中长辈召回,只能暂时放弃。

    他还奉上了一封信,托许氏族人带给许盈。

    说起这件事,陈氏也是啧啧称奇。一旁的许直笑了笑“你不在外走动,这些事确实无从知晓。之前我常常出门,凡是我认识的人家,不说喜恶,确实都是读过战国论的,而读过战国论的人,十人里面总有六七人赞不绝口听说不少人读的都入魔了”

    “不过,能在江上遇到这般崇敬玉郎的别州子弟,也是没想到的。”说到这里,许直又摇了摇头“眼看着玉郎未来就是个名动天下的大名士,嘿嘿,我等许氏子弟怕是要沾光了”

    此时家族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重要的,真正是家族为我,我为家族。自己做的贡献要被家族理所当然地分润,但与此同时,家族里其他人的成果,自己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分享。

    家族中出现一个现象级的出色人物,有的时候是能以一己之力将家族提升一个层次的。像他们这样的准一流势族,想要这种提升很难,但真要是出一个名动天下级别的名士,其他许氏子弟走出去肯定是要被高看一眼的。

    这种因为一个人给整个家族好评,貌似很没道理。但其实相应的,一个人在外要是行为不端,也会让整个家族蒙羞。这客观上让势族们做事要讲脸面,对自己的道德要求普遍要比普通人高出许多。

    许直挺高兴的,这个时候虽然也有兄弟阋墙这类事情发生,但在势族内

    部,一般情况下兄友弟恭是真的兄友弟恭不是因为道德教育做的好,而是兄弟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彼此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自然乐得见兄弟出息。

    陈氏也挺高兴,她现在已经是许氏的媳妇了,和许直是一体的,立场自然也相同。只不过她忽然想起大嫂的微妙脸色,一下扑哧笑出了声“别人高不高兴沾光我不知,但大嫂肯定是有些介怀的。”

    许直心思说不上多细腻,再者说了,他当弟弟的也不可能认真观察自家嫂子,所以对于女人堆里的微妙心思他并不了解。此时出于好奇,便问道“大嫂有甚好介怀的难道这不是好事家里大兄做官,玉郎做名士,一个在朝,另一个在野,何等风光”

    如果事情总能那样简单明了,世界上就没有那许多麻烦了

    陈氏见丈夫懵懂无知的样子,捂着嘴笑了起来。丈夫再追问,她都是摇头不说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最好不要随便说出来。

    他知道丈夫没有坏心,但为人粗疏,要是一个不小心漏了出去,她们妯娌之间可不好见面

    夜深了,就连许直夫妻房里都渐渐没有了声响,对于许氏众人来说,这已经是南渡路上最后一点儿路程了。明日他们就能抵达浔阳,而浔阳就有接他们的人了

    虽然接不接的,对他们这么一大群人没有太大分别,但他们从北到南,确实是站在了陌生的土地上。相较于现代人,古人对这一点的感觉尤为不同。在离开家乡之后总是容易没有安全感,而这个时候在陌生的土地之上,有人能够迎接,感觉是不一样的。

    同样都是南渡,相较于其他势族,他们许氏的不安都要轻一些之前和南渡大部队分开前,各家族人、内眷都是有交流的。

    对于很多北方势族来说,南方意味着两眼一抹黑相较而言,自家在南方是有人早就做好前期工作了,感觉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