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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四章 草莽(四十三)
    “王世充所部死伤甚重,其江淮旧部所余不多,不过这并不代表王世充无兵可用。

    毕竟洛阳城中还有大量青壮,而且他拥立皇泰主,亦可得大隋旧部拥戴。

    江淮之地,尚有大隋的旧部鹰扬,亦有甘愿为大隋效力的豪杰勇士。

    是以只要给他以喘息之机,还是可以招募士卒重整军伍。

    李建成会对洛阳见死不救,王世充自己则没有退路可言,唯有拼死力战而已。

    是以只要我军将大军相攻,王世充必然舍死力战。

    到时候便依旧是我们与数万步兵以及玄甲精骑的厮杀。”

    李密道“王世充的手段孤已然见过,纵然有十万兵孤也不惧。

    何况他新募兵马未经操练不习战阵,人数再多也是乌合之众十不能当一,怕他怎的”

    “陛下不可轻敌。

    诚然,王世充用兵手段不算高明,但是其昔日纵横江淮多有斩获,也并非不知兵。

    再说沙场之上,胜负往往悬于一线,轻敌者必败。

    我军今日能胜,固是陛下用兵有方,亦是上天护佑。

    切不可因此,就小看了王世充手段。

    况且困兽之斗最是剽悍,就算能胜,也难免两败俱伤。

    我瓦岗部众皆是手足,岂能随便丢弃性命

    再者说来,我们的对手乃是整个天下,并不是只有一个王世充。

    李建成六万大军虎踞潼关,我们灭了徐乐,他便要领兵前来。

    若是我们与王世充拼个两败俱伤,又有多少余力来对付李建成”

    说到这里,徐世勣稍微缓了缓,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那些骁果军操演未熟,还不足以交托重任。

    此时情形一如饲虎,他日训练有成,自可成为臂助。

    如今则还是要谨慎为好。”

    徐世勣话里得意思,李密自然是听得懂的,其实他点出的,也是当下瓦岗军面临的一大难题。

    以蛇吞象固然是一笔横财的买卖,但是如何把这头象消化干净而不是被撑破肚皮,就是一桩令人头疼的难事。

    那些骁果军在瓦岗过的什么日子,李密自然知道,也知道这样其实不是个办法,但是又不可能为骁果军说话。

    毕竟那些人都是俘虏,之前交战的时候,还杀伤过不少瓦岗军将。

    不管是按照绿林规矩还是疆场的手段,把他们斩尽杀绝也没什么错误。

    现在不但不杀,还要把他们编练成军纳入瓦岗体系,简直是开了天恩,在那之前让他们吃点苦受点委屈怎么了

    谁又能说个不字

    再说他们是被俘而不是主动投诚,心思谁又说得准。

    一帮连皇帝都敢杀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给他们点厉害,让他们从心里害怕瓦岗,谁知道他们是真降还是诈降

    说到底这个时代对于降兵的管理,也就是那么几招。

    刀子、棒子、绳子最后才是酒肉财帛。

    总要先扇够了巴掌才能给甜枣,否则又怎么能放心

    可是这样做,必然会让降兵心生怨恨。

    在他们的怨恨转化为恐惧,最终俯首听命以前,必然有一个过渡阶段,而这个阶段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由于军法酷烈加上军队内部的等级森严,上位者对于下位者多有欺凌,很多军汉心里都有一口气。

    这股气散不出去,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炸开。

    哪怕是自己的人马,也有可能发生营啸,就更别说这种俘虏兵。

    一旦他们成规模发动营啸或是哗变,对于瓦岗军来说就是一个必须认真对待的对手。

    由于之前谁也没想到一口吃下那么个庞然大物,是以谁都没做好消化吸纳的准备。

    不管是军官还是物资,乃至于该怎么编练怎么分配,都没有做好规划,结果就是对这些俘虏其实没有太好的办法管。

    就算睿智如徐世勣,对这个问题也拿不出办法。

    当下所采取的手段,就是以饥饿以及繁重的劳役,让骁果军疲敝,没有气力造反。

    再就是以瓦岗军优势的兵力看着他们,用人数上的威慑,让骁果军不敢生异心。

    徐世勣的意思也很明显,瓦岗军人多势众,而且始终是在打胜仗,那些骁果军当然不敢生变。

    再给徐世勣一段时间,让他可以对这支人马进行改编操练,迟早可以把他们消化为战力。

    可是如果在洛阳城下损失的兵力过多,又或者战事不利,面前再冒出个足以威胁自己的劲敌,那帮骁果军会不会生乱,可就难说的很了。

    再说这里面还有个始终隐在幕后的世家势力,他们如果想要捅刀子,骁果军就是个极好的发力目标。

    若是自家的实力损失太大,骁果军这边肯定就会闹出一场足以威胁自己存在的巨大风波。

    难道就因为这些,就草草收兵

    不万没有这个道理再说若真是如此,徐世勣又何必故弄玄虚,把自己叫到此处

    想来徐世勣肯定已经有了办法,自己也就犯不上多想。

    反正在用兵一道上,自己再怎么琢磨,也注定赶不上徐世勣,还不如落个清闲,听他安排就是。

    果然,见李密不言语,徐世勣立刻开口“王世充虽然是当世枭雄,但是此人格局有限,气量既狭又好猜疑,与李渊必不能并立。

    况且李渊于关中称帝,王世充于洛阳奉君,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单就是为了这个名位,两家也不能相容。

    无非是因为我大军在外,王世充不得不仰仗李渊兵势而已。

    只要我军威迫稍减,他们必然自相残杀。

    那玄甲骑是咱们的心头大患,又何尝不是卡在王世充喉咙里的骨头”

    “王世充小儿再怎么忌惮玄甲骑,也不敢明着火并吧

    毕竟在潼关,还有李建成的六万大军。

    他若是暗算玄甲骑,就不怕李建成趁机发难”

    “也不用他真的出手,只要他关键时刻按兵不动坐观成败,便足以要了徐乐的性命”

    徐世勣看向李密,语气有了几分激动“徐乐神勇无敌,玄甲骑更是天下少有劲旅,若是平日相争即便某亲自领兵,也难说有几分胜算。

    如今将帅不和上下离心孤军悬于死地,正是取他性命的最好时机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杀他就难如登天。

    其所部不过千骑,再如何骁勇也只是偏师,战阵之上必然要依赖步卒遮护。

    若是我瓦岗大军全力攻杀,王世充为求自保,也只能与徐乐并肩作战。

    可若是我军以小股骑兵专攻玄甲骑,胜负于王世充无损。

    他自然不会为他人帮拳,让自己受损。”

    李密主动打断了徐世勣“徐大这话,我就有点糊涂了。

    你也说了,玄甲骑骁勇善战尤在骁果之上,我军以大军相攻尚嫌不及,以小股游骑袭扰不是白白送死

    他们好歹也有千人,咱们若是只派几百兵马,不是白白送命”

    “正如主公所言,我军便是以千骑敌千骑,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我们这些游骑不为取胜,只为袭扰疲兵,再就是撩拨他的火性。

    就如同我们当日对付骁果军一样,断绝其粮草撩拨其火性,等到他们火撞顶梁,也就没人能约束的住。

    到时候再把他们引入埋伏,一战便可大获全胜。”

    徐世勣此刻所说的战术,和瓦岗打败与文化及的战术差不多,基本就是原样画葫芦。

    李密也知道如今洛阳城军粮紧缺,徐乐就算背靠城池,粮草也很是紧张。

    再说王世充自己也有兵马,主客争粮往往也是内讧的重要诱因,以此推论要想用之前的战术击败徐乐,似乎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诱杀这么一支人马比诱杀骁果军难多了。

    骁果军兵多而人心不齐,即便是主将也没法做到令行禁止,最后只能被裹挟着进入埋伏圈。

    玄甲兵马少便于指挥,又都是骑兵来去自如。

    如果自己以大队人马设伏,对方发现情况不对就能立刻撤兵,所有的谋划都失去意义。

    如果埋伏的人马太少,又如何能尽数歼灭这支铁军

    再说,这个计划里也存在太多变数,如果徐乐能够约束部众不追,又或者他们得到了粮草补充,那么整个计划都落入空处。

    徐世勣看出李密所想,沉声道“破玄甲不比破骁果,肯定要花一笔大本钱。

    以徐乐用兵之能,于洛阳四周地势必了然于胸,想要寻一处绝地埋伏怕是不能。

    要想得胜只能以精骑埋伏,到时候四面八方铁骑围攻,让他无处逃遁只能与我们死战。

    而我瓦岗军中能和玄甲骑死战得兵马,便只有内军”

    其实早在徐世勣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李密就已经有了觉悟。

    但是当徐世勣亲口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头还是为之一颤只有精骑才能对抗精骑,要想把玄甲骑咬住,让他无法全身而退,还要能承受巨大伤亡,以人头换人头的方式,把对方活生生堆死。

    这种打法听上去容易,实际上能完成的部队没有多少。

    毕竟对方死人的同时,你自己也在死人,而且死的肯定比对方更多。

    寻常军伍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被杀得魂飞魄散,没能完成军令,反倒是先行溃散。

    尤其这些绿林人,就更是如此。

    唯一有这个本事和玄甲骑别别苗头,还能维持到最后的,就只有内军了。

    可是到底要搭上多少内军,才有把握兑掉这支玄甲

    一千、两千又或者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