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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一章 日月更替称盛德
    过了晌午,京卫四个警备区的指挥层入城。

    他们分作两拨。

    一拨前往陈相公府上,希望知道陈相公是否真的要退出权力中枢,如果可能,最好可以阻止。

    另一拨则比较分散,去寻各自亲近的宰相参政,想要多得知一些内幕消息。

    这些接近高层的将领们现在内心十分矛盾。

    既希望来一场战争让自己成为天子或者新天子眼前的新贵,又希望能维持当前的稳定,按部就班往上升。

    很神奇,哪怕陈佑自己也没预料到,虽然很多将领通常没被划入所谓的“陈系”,但在这种时候竟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甚至刘熙古他们私下里都在讨论是不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不过决定已经做出,再瞻前顾后出尔反尔,极大可能会迎来更差的结果。

    于是,在所有军以上指挥层的将领全都上奏支持尚书令陈公封王,并表达拥护两府、拥护天子的态度后,腊月初八这天,在京三品以上文武官员齐聚周山书院。

    传闻中身受重伤的陈相公终于出现在一众官员面前。

    今天的周山书院内外站满了近卫司兵马,书院师生得了一天额外假期,除了书院高层和某些被周山系官员看好的学生外,其余师生要么回家要么在城内城外游玩。

    每一个进入真理堂的官员师生,全都要脱下厚重的外袍,让人能一眼看出没有夹带危险物品。

    好在真理堂建造的时候就考虑过降温取暖的需求,不至于叫人受寒。

    这一次包括被殿前司“护送”过来的巴宁泰等宰相都坐在台下,台上只有一个留给陈佑的座位。

    所有人全都到齐后,穿着紫锦长袍,头戴黑色软脚幞头的陈佑从后隔间走出。

    烛火通明的真理堂中,靠近讲台的的官员们能够清楚的看到陈相公似乎没有什么不适。

    从陈佑现身开始,陆续有人站起身来。

    等他走到座位前站定,真理堂中所有人全都站立在原位,这其中少不了被“民意”裹挟的巴宁泰等人。

    “参见陈公。”刘熙古、梁关山带头行礼。

    “参见陈公”余众紧随其后。

    呼喝声透过门窗,回荡在周山书院上空。

    陈佑微微躬身“诸君不必多礼。”

    重新落座。

    陈佑开门见山“前些日子,某在洛阳城内遇袭,可见这天下并非太平。”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陈佑今天的讲话,关系到接下来数年的朝局。

    “宰相尚有性命之忧,况小民乎

    “这几日某夜不能寐,回顾兴国以来政令,深恐有疏忽之处,致天下难安,百姓难安。

    “慎思良久,某无愧也

    “然,常闻一时之法易也,一世之法难也。更未闻有百世之法可治天下。

    “某受命先帝,辅佐天子,至今已有十年,而天下未太平,某之法,或当变矣”

    听到这里,巴宁泰面色放松,靠坐在椅子上,微微阖目。

    陈佑没在意他们的小动作,继续道“某问政于诸相公,法何变,皆言从天子。

    “故某当上书天子,请天子另择贤臣,主持政事。某则退而观之、思之,以求变求新。”

    前排的官员们倒是没什么动静,后排的书院师生则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不等陈佑继续说话,后排有学生突然喊出声来“山长以天下为累乎”

    陈佑将目光投向发声的位置。

    当即有一名学生站起来,示意是他喊的。

    陈佑朝他点点头,开口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生民所系,重于泰山,不敢有一时轻忽怠慢。

    “今日有此言,非是弃万民于不顾,实为寻一世之法。

    “且某非撒手不管,亦有数言,欲为规矩。”

    那学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陈佑话中的意思,总之他安静坐下,同其他人一道,等着听陈佑要立的“规矩”。

    “某蒙太祖简拔,先帝提携,至今上信重,主持朝政十年有奇,所成微末之功有二。

    “一者乃普教策,从往圣之言,欲有教而无类,今吾行之”

    这话说出来,陈佑理直气壮,甚至会生出“不虚此生”的感慨。

    台下“功无过于陈公”的话语此起彼伏,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二者乃善农策,轻赋税、免杂徭、修水利、治良种、广农械,此某为之”

    其它像什么规范医典药典、税制改革、军队改制、整顿官制、开疆拓土、奖励推广发明发现等等,在陈佑心中都比不上这两样。

    “某以为,此二者不可废也”

    这是底线。

    巴宁泰朗声答应着“中令此乃谋国之言,吾等不可不从”

    其余人等尽皆高声重复。

    陈佑微微颔首,继续道“兴国以来,朝廷推行政令无算,有些许问题,需诸君商讨。”

    接下来就是建议了,基本上都属于听了或许会有好处,不听一定会促使矛盾爆发的那种。

    “其一为纸钞务。纸钞虽便于经济往来,然其易仿造、无价值,故某强令钱钞署存钱一贯发钞一千,诸君当思此策可久为否。

    “其二为均贫富。某尝言,均贫富者,可使富者衣锦绣食膏粱,贫者着棉麻餐粟米,不可使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故自西海试行限田、定酬之令,今欲推而广之,诸君当思此策可令天下安定否。

    “其三为商贾事。商贾之利甚也,其富而后求贵。然某以为商贾求利而寡仁,若其可言政事,则百姓之利损也,诸君当思何以治商贾。

    “其四为边疆事”

    一连七八条,大都是利益所在,不得不争的内容。

    站在陈佑对立面的,要么是利益相左,要么是理念不同,无论哪一种,都不会听从他这几条建议。

    周山讲话之后,陈佑退出权力中枢已成共识,陈系重心逐渐移向刘熙古同梁关山二人。

    而作为资历最老,最有可能接掌首相之位的巴宁泰,则在各种场合多次强调他将承继陈中令的政策,协助天子处置政务。

    之后更是召集枢密院议事,商讨如何保证北疆战事不败。

    这期间,为了安抚莫名其妙“被请辞相位”的薛崇,巴宁泰不得不将一些还没到手的利益许诺出去。

    毕竟木已成舟,薛崇只能捏着鼻子同意。

    乙酉,陈系终于达成共识,陈佑前往汴梁,坐镇开封府。

    丙戌,诏册尚书令兼中书令陈佑为梁王,进太傅,判东京留守。

    陈佑数次请辞,最终受命草拟册文,于私邸受册。

    同日,工部受命于汴梁城营建梁王府。

    丁亥,巴宁泰进中书令,任平章事。

    随后签发奉贤诏,称太傅、梁王佑立太平之学,为当世文宗大贤,今闻梁王欲治书讲学,天子甚喜,特设奉贤馆随侍之,以参知政事为奉贤馆学士,开封府尹知馆事。

    乙未,诏令来年春正月癸卯朔改元盛德,令有司铸年号钱若干以纪盛事。

    周国这天,终于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