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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决定举家搬迁,哈维尔盘算着去西班牙后的生活,显然他们都不担心家里的第三位家庭成员会拒绝、会不满。
填饱肚子之后,拉斐尔给哈维尔下达命令,让他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找了个笔记本,开始罗列清单。
不同以往有后勤为他扫尾、准备后路,他必须自己为家人规划一切。
他对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有着强烈的控制欲,他不容有失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属于阿根廷的“五色太阳”虽然还挂在天空,家中的光线已经非常昏暗,哈维尔很自觉的去开了灯。
他不知道弟弟在写什么,也不敢问,他只知道弟弟的心情必然不好,为了不挨揍,还是闭嘴为妙。
噢,倒不是他不想安慰拉斐尔,但这种事还是留给维罗妮卡吧。
就在这个时候家门口有点动静,像是有人走动,接着有人敲门。
拉斐尔抬头看了一下,哈维尔立刻去打开门。
他不认为弟弟在家,还有什么不上道的足球流氓会主动送上门。
门开的一瞬间,哈维尔的表情有点微妙,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来人有着一个很夸张的爆炸羊毛卷头,也有一双友善的大眼睛,看到他就对他笑着打招呼,“嗨,你好,那个拉斐尔住这里没错吗”
哈维尔盯着他看了一眼,就冲房内喊道“拉斐尔,拉斐尔,有人找你。”
他当然认识这家伙,其实也想问他是不是来嘲笑他的弟弟的
但他看上去很友善,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矮子,没带帮手,脸还没有自己的手长,不存在任何危险性。
他要是敢对拉斐尔说垃圾,他就敢打他
拉斐尔挑眉,丢下那根铅笔头走到门口,只一眼,他就认出了这个爆炸头是谁。
虽然发型很丑,但他拥有一张很好看的脸,深得女粉丝喜爱。
它属于“小丑”艾马尔。
这并不是像马拉多纳那样响彻足坛的名字,但在2年后就会响彻整个阿根廷。
“你来干嘛”拉斐尔冷声问,也带着一丝好奇。
艾马尔效力于于河床u15,是这支河床青年队的核心。
他和艾马尔之间没有什么交情,反而彼此敌视博卡和河床是死敌中的死敌,两支同城兄弟的交手,被誉为全世界最火爆的德比、第一德比。两支球队对彼此的憎恨延续到了每一层梯队。正是因为输了这样一场比赛,他才会被彻底扫地出门,今天也有足球流氓借机闹事。
“你要不要来河床试训”艾马尔说,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小小的,仰着脖子,用大眼睛看着比他高了一头多的拉斐尔。
这个身高让他有点难过,他记得半年前他们几乎是一样高的。
“我跟教练推荐了你,他说你可以来试试,搞清楚你为什么突然像是不会踢球了我不是想要冒犯你。”
很少有什么能让拉斐尔惊讶了,但这一刻他的确在惊讶。
他可以说点什么让这小子哭着滚回家去,但他最终只是冷嗤道,“小子,我不知道是谁带你找来的,现在你最好回家去。”
“这里可不欢迎河床的球员。”拉斐尔伸手指向那面已遭重创的墙壁。
艾马尔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盯着那句“养你这样的杂种就是给鸡送饲料”沉默了几秒。
他性格很内向,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即使在球队里他也只有一个朋友,但他还是央求着朋友的朋友,冒险来到了这里。
博卡和河床是各种意义上的对立,但最简单的理解,就是穷人和富人支持的球队。
这里是贫民窟,不可能欢迎他。
拉斐尔也看了他几秒钟,就往前走了一步。
艾马尔下意识后退一步,就看到拉斐尔已经走出房间并带上了门。
这一打岔,艾马尔刚刚组织好的语言又咽回了肚子里。已经往前走了两步的拉斐尔已经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盯着他,催促,“走快点”
艾马尔默默跟在他身后。
拉斐尔带他走了几十米,换了另一条小巷,才冷淡道,“小子,多喝点牛奶长长个,也比多管闲事强。”
“长个”显然刺痛了个子小小的艾马尔,他立刻丢下组织好的语言,怒视他的背影,“那也比变成不会踢球的傻大个强”
拉斐尔转身,目光冷厉。
艾马尔并不畏惧他,哪怕半年前拉斐尔还铲翻了他,让他养了两周他勇敢地瞪了回去
拉斐尔的目光却是落到了他的脚上,凝视它几秒后,才意味深长的看着艾马尔的脸说“那也比有一双小脚强。”
14岁、青春期、小矮个、小脚丫的艾马尔,被他精准无比的戳到了“痛脚”,脸瞬间气红了
艾马尔正绞尽脑汁想要回击,拉斐尔又转身继续往前走,只有声音提醒他,“快点,跟上”
艾马尔气呼呼的跟在他身后,走得还颇为费力。
对面是180多公分的大长腿,他只是个160公分的小矮子
艾马尔看他熟练地带自己穿行在小道里,过了一会才意识到拉斐尔在做什么他在送他出去
鼓足勇气才敢踏足这个南美最恐怖的贫民窟,向导又在他敲门前逃跑了,艾马尔发现他不用担心怎么回去了。
所以这还是个不错的家伙,就像他曾经的球技一样
艾马尔又有点羡慕的看着他的背影,半年长那么高真的太夸张了,甚至盘带都变得糟糕了
如果分给他一点呢
他的目光又看向那双疾走的脚,对于尺码也由衷羡慕了下,目光才开始上移,又一次开始羡慕身高。
是的,他羡慕。
正因为羡慕,所以他才来到这里。因为他理解小个子想要长高的苦恼,也能明白一下长太高而变得不再擅于控球的痛苦。
哪怕他们曾经是对手。
哪怕他还被这家伙害得养了2周的伤。
过了十几分钟,拉斐尔带他上了一栋像是几栋房子靠在一起才撑起来的危楼,房子看上去摇摇欲坠,这让艾马尔有点惶恐。
但等他爬上来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公路上严格来说,公路是建在房顶上
“快滚。”拉斐尔不耐道。
艾马尔摇摇头,抬眼用那双大而无辜像斑比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你来河床吧,我和教练说好了,他说你可以试试踢前锋的。”
拉斐尔冷笑一声,“我不属于博卡,但我也不属于河床。”
艾马尔有些难过的垂下头。
他不是布宜诺斯艾利斯人,只是一个小镇男孩,虽然在博卡踢球,但他的爸爸更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医生。
加入河床才半年,他却已经深刻领悟到博卡和河床之间的对立不但是在一线队,也在各个年龄的梯队。但他还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河床球员,教练拿来跟他比较、刺激、鼓舞他的对象却已无球可踢
即使这样,他也要拒绝自己的邀请。
艾马尔有些难过。
“快滚”拉斐尔又催促了一句,像是不耐烦到了极点。
“你会放弃足球吗”艾马尔抬头,焦糖色的眼睛带着急躁,“就只因为你长高了你什么都没做错”
拉斐尔深深看他一眼,转过身,往下一跳,就跳到了露台上。
他昂头瞪着蹲在路边上低头注视他的艾马尔,“我为什么会放弃足球就因为我该死的长高了”
这句像复读机的话却让艾马尔深感满足,他笑了起来,然后挥挥手,“那我知道了,再见,我们会再见的。”
他说完就跑出了拉斐尔的视野范围,像一只并不畏惧未成年掠食者的小鹿,轻松逃离。
拉斐尔却站在露台上久久未动。
前世的这一天,他并没有回家,他在五月广场呆了一晚上,看着月亮,看着星空,畏惧自己失去足球后的人生。
他不知道艾马尔那时候是不是也来过。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听到可以去河床,去改踢前锋,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
拉斐尔摸摸胸口,它在强有力的跳动,那是心动。
他无法对自己违心,所以他承认当时的他会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争取穿上曾经最为不齿的白色球衣
他错过了
他曾看过艾马尔踢球,那是97年,在伦敦的酒吧里。
艾马尔成为了“佩克尔曼的男孩”中的一员,在佩克尔曼的带领下前往马来西亚,和里克尔梅、马尔基奇、坎比亚索一起组成华丽的中场四重奏,帮助阿根廷蝉联了世青赛冠军奖杯。
那时的他无可抑制的嫉妒艾马尔。
他们是同龄人,曾经是被两队教练、球迷拿来比较的对手。但他早早无球可踢,艾马尔依然可以享受足球带来的快乐。被喜爱他的球迷亲昵的称之为“小丑”,肆意展现自己的才华,为阿根廷带来了奖杯和荣耀
那之后他就开始关注艾马尔的足球生涯。
在枪林弹雨中,在沙漠雪山上,在高原冰河里。
看他在阿甲崭露头角;看他成为“马拉多纳的接班人”之一,登陆欧洲;看他加冕双冠王;看他在世界杯上黯然替补;看他背负导致被淘汰的黑锅;看他因伤病远离主流联赛。
看他返回纪念碑球场,回归原点,在球迷的掌声中结束职业生涯。
看他执起教鞭,试图重振阿根廷的青训。
他像是在艾马尔身上,见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这让他免于思考“如果我没有长高,继续踢球会有怎样未来”的人生哲学。
这或许也算了解艾马尔这家伙鼓足勇气出现在“31区”,递上橄榄枝,应该是后悔昨天大比分赢了比赛,让他无球可踢。
这只是一个挥霍善良与天真的毛头小子。
噢,他怎么能忘记“友善”的建议他换个发型那头毛真是丑的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求吉,准备了100个小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