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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伤口隐隐作着痛,慕襄有些恍惚。

    他第一次知道皇兄很喜欢常青,是十五岁那年。

    因为那个所谓预言,即便他被接了回来,所居宫殿也离东宫极远,于是即便回来好几年,也没和太子谋过面。

    可那日一个小小孩童闯到了这里,因为想吃隔壁院子里里的樱桃。

    一墙之隔的他听见常青换身旁的人太子殿下,他才知道这人是自己从未谋过面的兄长。

    他的兄长语气温和而纵容地对另一个男孩说“小心点,别摔着。”

    “不会摔的”常青的声音清脆动听,“太子殿下要接好喽”

    年仅八岁的常青爬到了树枝上,和这边仰着头的慕襄对视了一眼,整个愣住了。

    却因为慕钰的催促,没有出声就挪了下去。

    “不是说了吗,私下里可以叫我哥哥。”

    “可是嬷嬷说不能这么叫”

    “我说可以就可以。”慕钰的语气带着些笑意,“叫不叫,不叫我就走了,你在树上待着吧。”

    墙这边的慕襄推测是常青身体瘦小,爬上树好爬,但下去却不方便,需要人接着。

    果然下一秒常青就急了,他叫了好几声慕襄从未喊出过的称呼“太子哥哥我错了,你接下我,求求你了”

    直到落入慕钰的怀抱,常青才从他身上跳下来小声说“隔壁好像住着人。”

    “你看见他了”

    “嗯”

    “他长什么样”

    “特别特别好看”常青有些心虚地说,“就比太子殿下差那么一点点”

    慕钰笑骂道“得了我知道,你是想说比我好看是吧”

    而墙这边的慕襄听着这两道声音渐行渐远,慢慢回归寂静。

    他并没有多想要一个哥哥,只是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兄长抱有一丝好奇而已。

    他的母妃从接他回来起,就不断告诉他,他要努力,要去斗争,要把皇位从慕钰手中抢过来。

    他也是皇后生的孩子,也是嫡子,他一直被灌输着这样的思想,尽管他从未听进去过。

    慕襄知道母后也未必爱自己,只是迟迟没有怀上第二个孩子,才迫不得已把他接入宫中,当作宫斗的筹码而已。

    慕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那天的记忆那么深刻,可能是因为他第二天就被慕淮河罚了跪。

    因为他和慕钰“撞面”了,虽然隔了一栋墙,虽然明明是慕钰自己跑到这边来的。

    他回过神来,常青正悲切地对慕钰说“国师大人也并非站在您这边,殿下”

    “唔”

    在慕襄的示意下,常青的嘴被堵住了。

    慕钰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说什么。

    他抬起头来,看向慕襄“常青还小,你放过他,想要我怎样都行。”

    慕襄倒是笑了“怎么都觉得孤会把他怎么样呢”

    慕钰沉默地看着他。

    “你的好常青,可是光天化日之下擅闯皇宫,意图刺杀孤,若不是”

    慕襄微微顿住,语气缓了些,又道“若不是国师大人出手相救,孤此刻怕是已经和皇兄阴阳两隔了。”

    出乎他意外的,慕钰的眼里竟然划过了几丝怒意,但随即又归于万般疲惫,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常青”

    常青被堵了嘴,挣扎又难过地看着他的太子殿下。

    慕襄冷眼旁观着“孤对他的命不感兴趣,今日带他来只是想告诉皇兄,你若安分着,他便不会有事。”

    “否则,光刺杀皇储这一项罪名就够他死上十次了。”

    慕钰无力地低下了头“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有些人可比皇兄更在意皇兄的性命,皇兄活着,才能制衡丞相,制衡”

    慕襄语气微顿,微微弯腰掐住慕钰的下巴抬起来“孤也在这里警告皇兄,别让孤发现你和国师再有任何牵扯,否则我这人向来心狠”

    慕钰愣了几秒,眼里划过一丝错愕,像是吃惊于什么,又像是长久以往积累疑惑后的明悟。

    “为什么”

    “他是我的人,现在是,今后也只能是。”

    慕钰看着慕襄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他在慕襄彻底离开前问“所以你后来那么厌恶我,是因为景仰国师大人”

    慕襄脚步微顿,莫名不喜欢景仰这个词。

    可不是景仰,那还能是什么呢

    常青被慕襄一齐带走了,被关在了密室中,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当然,为了保证他活着,慕襄自会一日三餐准时准点派人送水送吃的过去。

    此时夜色已深。

    慕襄走在空荡荡的皇宫里,身后就跟着尚喜一人。

    今晚的月亮格外得圆,月光也格外寒,撒在高高的墙头上,铺了一层凉凉的光。

    尚喜恭谨地跟在他身后“殿下,夜色已深,该去歇息了。”

    “孤不困。”

    “可国师大人说”尚喜看了眼慕襄脸色,“国师大人说,您这几日都需要早点歇息才好。”

    慕襄没有反驳,但却停住了脚步,顿了几秒后转换了方向“去未央宫。”

    尚喜“”

    别的皇帝夜晚去未央宫是为了找皇后恩爱,他家主子倒好,三更半夜不睡觉去未央宫找国师。

    慕襄很快来到主殿,可惜灯火都已熄灭,他挥退了尚喜,一个人在门前站了好久。

    月光为他半边身影铺上了一层淡银色的光晕,显得有些孤寂。

    他抬起手,停在半空好久,还是没敲下去门,而是转过身,准备去左边的长亭里坐一坐。

    门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殿下这么晚来,是有何事”

    慕襄微微一怔,回过头去,随着吱呀一声,木门打开,师禾出现在他面前,神色如月光一般清冷。

    他不经思虑地吐出一句“伤口疼。”

    师禾道“那殿下该去传唤御医。”

    慕襄“正巧路过。”

    两人对视良久,还是慕襄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师禾直接转身朝里走去。

    他没有关门,慕襄自然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叫自己进去,于是便跟在了身后。

    未央宫虽是皇后居所,但因为没有布置的缘故,倒显得有些简陋。

    “明日我会让人送些东西过来,还有宫女太监国师可挑过了”

    “不必。”师禾侧过身体,示意慕襄坐下。

    他捋起慕襄衣袖,帮他拆开被常青今日割伤的那道伤口的纱布。

    然后拿出一个药瓶,给慕襄的伤口上撒了些药粉。

    室内一时有些安静,只有药瓶和桌子碰撞的清脆声。

    师禾的动作不慢,但也耗费了快一炷香的功夫才帮慕襄重新包扎好。

    慕襄确实感觉到伤口处隐隐的痛意没有了,应当是师禾撒的药里有止痛作用。

    他没急着走,看着师禾收拾药瓶的背影问“为什么救我”

    师禾没有停顿“殿下是储君,本座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

    这句话换而言之,就是换作任何一个人师禾都会救。

    可慕襄还是想问,慕钰不是他的学生吗,自己死了对慕钰只能是有益无害,又为什么还要救他

    慕襄不怕死,多数时候他甚至觉得死亡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他也清楚,自己病殃殃的身体说不定哪天来场大病撑不住就挂了,但他不在乎。

    只要活着的时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肆意了舒坦了,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说“我困了。”

    师禾转身“那殿下请回吧。”

    慕襄和师禾又对视了几秒,师禾不知道是领悟了什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玉玺“本该晚膳时带给殿下,可殿下中了毒,意识不清醒,便延后了些时间。”

    “”慕襄没有接,“那副字还在国师这吗”

    “在,殿下想要随时可以拿走。”师禾淡道,“只是沾了血,殿下若是不喜,本座可重写一副。”

    “不用,这幅就很好。”慕襄不兜圈了,直奔主题,“今夜孤想留在未央宫。”

    为了表明自己的坚决,他甚至在师禾面前自称为孤。

    “”师禾眼中难得闪过一丝异色,他看了眼床榻,“这里设施简陋,殿下怕是睡不惯。”

    “不会。”

    师禾闻言微微颔首“那还请殿下多担待些,寒舍简陋。”

    他在慕襄躺下后来到烛台前,熄灭了摇曳的烛火,他的影子也慢慢被夜幕吞没。

    慕襄成功遵从本心留了下来,他睡在师禾睡过的塌上,好像鼻息间都缠绕着师禾清冽的气息。

    师禾不清楚是去了侧室还是在何处,一片黑暗中慕襄什么都看不清。

    “师禾”他难得叫出师禾的名字。

    “我在,殿下。”

    真听到师禾的回话,慕襄又没声了。

    通过声音来源可以判断,师禾应该是在左室,那里有一个侧塌。

    慕襄心里有股难以描述的异样感,心里胀胀的同时又觉得中心空落落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他盯着漆黑一团的夜色良久,竟然真就生出了一些睡意,双眼慢慢合上,随着黑长的睫毛颤动两下,呼吸也慢慢平稳。

    最后的一个念头如果他就在睡在孤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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