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烟客这一次穿梭世界,和前几次都不一样。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附身在原主身上,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面水镜,镜中漾现水纹,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队长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无论我怎样占卜,下一个世界都是你的死局
说话的女子穿一件黑色的长袍,面上戴着同色的面纱,纱袍上都有星光闪烁,她的一双眼眸像是漩涡,气息显得幽邃而神秘。
桌边散落着塔罗牌,她打扮的这副模样,让谢烟客想到了占卜师。
占卜师凝重地握紧了拳头,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
“它是故意的,故意借这次晋级”
她已经那样愤怒,说到“它”时,声音却轻飘得像是羽毛,生怕惊动了什么。
不难得出结论他们被“它”监控着。
“是吗,我知道了。”坐在她对面的青年冷静地喊出她的称号,“占师,冷静,你先下去吧。”
占师预言又止,又听队长道
“别忘记了,我也有一个占卜道具。”
“绝处逢生的黑色幸运”占师抿了抿唇,“可带黑色前缀的,本身带着太多不详”
她还未说完,便对上了青年的凝视。
“我知道了。队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占师离开以后,青年袖下的手露出,黑色的丝线团凭空出现在他掌心,这就是那件占卜道具。
它此时丝线在半空张牙舞爪伸探、摇晃,几根丝线插入青年掌心,根系处显出猩红的血光,像是汲满了鲜血。
而青年的手边,早已有了不少细小的血孔。
早在占师出言提醒之前,青年竟就已经使用了这个不详的道具,还使用过不止一次
青年再度伸手,房间四角都出现了一个耷拉着脖子的人偶,操偶线系在尾指。
留了一束长发,模样清俊的青年目光扫向虚空,他所朝向的正是谢烟客所在的方向,好似跨越空间与他对视
“这样,系统就暂时听不到我们的对话了。
你好,即将使用我的身体的异界来客,我是解时渊,更常被称为烛照”
“占师说得没错。”
“黑色的幸运能带我看见不同分支的未来碎片,每一次都无一例外指向一个结局死亡
系统一直试图从我身上寻找什么东西,它没有耐性再等下去,所以晋级世界就是它为我安排的坟墓。”
他缓慢地说着,脸上渐渐浮现出奇异的嘲弄神色。
“黑色的幸运这个道具让人看到的,是个体注定的未来,无法扭转、无法改变。对于看到未来的人来说不亚于凌迟的折磨,所以它是带有黑色前缀的幽默道具。”
这个注定的未来,更像是来自于这个道具的诅咒。谢烟客想。
但即使是未来已经注定,他面前的解时渊,看着也不会是会为这所谓无法抵抗的未来屈服的人。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个世界,也许
谢烟客眸光微闪,有了猜测。
他复又凝视着解时渊,看着他嘲弄的神情褪去,随之的是平静。
只是这平静的冰山海波下有着更加疯狂的东西汹涌着,即将
解时渊带出一个冰冷的笑
“当我不是我,那这个所谓定死的未来,还会奏效吗”
“所以,我会让你使用我的身体,我会告知你我所窥见的片段、我的能力”
“若、想夺取我的身体,那便来试试吧。”
他毫无保留将自己的“信任”交予陌生的人,冷静表面下似带着在刀尖上舞蹈的癫狂。
在无数个世界里辗转的无限流玩家习惯如此,他们就是最疯狂的赌徒
正如,烛照解时渊。
水镜在谢烟客眼前消失,他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处于晋级游戏中的解时渊身上。
不多的记忆涌入谢烟客的脑海中。
解时渊是一名无限流玩家,他被强行卷入一场场诡异杀戮的游戏中,成为了代号烛照的行旅队伍队长。
无限流游戏中的诡异都是无解的存在,没法被轻易杀死,玩家只能寻找破局、压制的方法。
玩家在第一局游戏时能够汲取到诡异力量,觉醒能力。可这能力微小,常只能够勉强用来保命,更别谈真正灭杀、收服诡异。
解时渊所拥有的是一片影子
那是真正濒死的诡异送出的影子,它虚弱、癫狂,但在当时,解时渊的直觉告诉他它和其它诡异都不一样。
它想要反抗着什么,想要杀死着什么它想要杀死的是,天上的东西。
“系统”。
这个词被他压在舌尖底下,也成为了解时渊放弃更强的诡异,选择这片影子,融入自己影子里的原因。
随着他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多,系统也随之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注视着他
影子的能力是把别的影子拉入自己影子里,从而吞噬、驱使诡异,解时渊试着喂食了数个诡异,没见成效。
再然后,就到了这场系统强制所有积攒到一定经历的玩家参加的晋级游戏。
晋级游戏,十死无生,再有一个系统按捺不住要将解时渊灭杀,那一分希望似乎也被掐断。
无限流玩家在死里逃生后在论坛上发布了不少关于他们晋级生死局的详情。
但从来没有一次玩家会被洗去全部记忆,灌输新的人格,成为无限流世界的nc。
而这,就是谢烟客如今的遭遇。
“我是解时渊,是一个高中生,我家境贫寒,父亲嗜赌我不想辍学,所以我打了好几份工。”
“虽然很累,但是想到父亲喝到酒后朝我露出的笑容,我就觉得还能承受。他是我的父亲啊,为人子不就该供养着他吗”
这样的念头就像是魔咒,此刻盘旋在谢烟客的脑海里,带着极强的感染力。
谢烟客皱着眉,一只手扶住什么东西,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正站在洗漱台前,朝向一面镜子,镜子中映出一张苍白,年轻的脸,作为高中生的这个“解时渊”照实瘦弱了点儿,他眉眼间还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怯弱。
“快点快点”
一个粗鲁的男声大叫大嚷着,谢烟客这位置能看见他手边滑落的空酒瓶。
“过来嗝,收拾”
这是高中生那个嗜赌的父亲。
好、好。
这是这个高中生下意识心里传来的念头,谢烟客一瞬间几乎要循着本能去收拾那些空瓶子。
在高中生反馈来的记忆里也是这样,他从不会、不敢拒绝别人。
这非但没使他收到的待遇好点,反倒给了一些人往他身上加担子的理由。
高中生像是后天养成的讨好型人格。
谢烟客刚要做出什么反应时,突然手心滚烫,一行恰时的红色警示出现。
保持现有人设,维持他原本的性格,不要做出任何改变。
这是限制,违背将会遭受极大的处罚呵。
谢烟客手指微动,将空瓶子捡走,顺便将书包背上,快到高中生上课的时候了。
往前走,你会看到烛龙,它是个乖孩子,虽然
烛龙是解时渊养的魔狼,凶悍暴戾,瞳如血火,无限流世界多的是人对这只凶兽避之不及。
谢烟客想着,它要是在,会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然后他往前走了一段,才知道解时渊为什么要说虽然
身形庞大,威风凛凛的魔狼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就算面前的人用着和他主人一样的脸,他也绝会是主人魔狼从不会认错主人,主人
它眼里带着极度暴戾的气息,但它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缩了水,这眼睛圆溜溜,短腿的“小奶狗”凶狠无比地吼着
“嗷”
嗷呜”
这叫声也让魔狼烛龙终于意识到它失去了强大的身躯,它眼瞪得更圆了一分,却仍是丝毫未曾犹豫用小尖牙咬向谢烟客。
就算它变成这样幼小的样子,但这极具进攻性的一口要是落实也能生生撕下来一块肉来。
谢烟客认识了魔狼的忠诚,它是真的想要不顾一切搏杀,为了它的主人。
他巧力地压住魔狼的后颈,用着符合“自己”性格的话开口“别咬,乖狗狗,你知道的,我不会害你的”
谢烟客用传来滚烫感的手心紧贴上魔狼狗子乱、软的毛发,将它一丝一丝捋顺,将灰尘掸去。
烛龙的脊背先是一张弓时的绷直,然后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炸起的毛重新平顺。
它偏着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谢烟客,叫声里的敌意散去“嗷。”
但下一秒,它的叫声又高昂了起来
不是冲着谢烟客叫的,它冲着别的什么需要警示的东西
与此同时,谢烟客也感觉到一阵窥探感,烛龙的朝向、那股视线所处的方位
“嘎吱嘎吱”
铰链生锈的防盗门发出粗粝的声响,呼呼的杂音断续地发响。
可临行前已经关好的门,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墙角大片阴影笼罩下,防盗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幽深的缝,而这缝隙唯一有着反光的地方,一只浑浊的眼睛在透过这条缝隙偷偷地窥视
是高中生嗜赌的父亲每天高中生上学时,他都是这样挤在门缝边上看着他吗
被窥视感还在如影随形地坠着,那只眼睛还在看着,看着
谢烟客第一次感觉到了异常。
他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将烛龙装进书包,走开这栋阴影弥漫的老式居民楼。
可异常还在继续,阴影仍在弥漫。
野猫在巷角凶残地抢夺着找到的食物,可它们在积水中倒映的瞳孔一片血红,不见瞳仁,它们舔舐的食物,是黑红的干涸的液体。
买鱼的人和鱼贩讨价还价,起了争端,吵得唾沫飞溅,面红耳赤。
买鱼的人仍旧没忘记自己想买的肥美的活鱼,眼睛低沉沉地坠着,难耐地嚼着嘴里的东西。
半开的唇齿间,血红的细丝被白色的牙齿咀嚼着,还有大截细丝还连接在原本的位置,那似乎是舌头的位置。
天过分的阴了,天气预报这半月都该是阴天,看不见太阳是正常的。
行人来回匆忙奔走着,喧嚣声在大街上回荡,但来回接踵摩肩的人们投下的灰色的影子交叠,一刹间像将这座城市所有的生命力都抽走,风有点泛冷。
异常、异常、异常。
谢烟客低低地开口“这是一座”
解时渊的提醒再一次响起
这座城市全是异常,大概你已有所体会。
但更危险的暂时不是它们,而是系统派来的cheater,作弊者。
他会知晓这个游戏内运行的剧情,通过他对我的了解,和对人设的了解,削弱、杀死我们。
对你的了解谢烟客想。
对,他是我的熟人、朋友。
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越了过去现在,玩家来了。
另一批无限流玩家来到了这个世界,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成为nc的先行玩家。
“在闫城存活五天,并了解此世界剧情脉络。提示词生阳中学。”
看到这一提示的玩家拧紧了眉头,肉眼可见的烦躁
“我还没有遇见过有这么苛刻的条件的世界存活这个词本身就代表着这个世界不会容易,还来个了解剧情脉络,还只有一个关键词难度三级跳吗”
其他玩家也是愁眉不展,唯有一个青年脸带着不变的笑容,他隐晦地、居高临下的扫视着这些在他看来低等的玩家。
“先去生阳中学看看吧,说不定能很轻松找到关键的nc呢”
他开口道。
“我叫路辞安,拥有一个代号金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