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昨日观星,  除了观测天气，还观测了一些其他东西。”

    国师冰凉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每个人头上，让人头皮发麻。

    “你们这么兴师动众跪在朝堂上,  到底是为了处理天灾人祸，还是另有所图。阻止臣去治灾,  是觉得臣力不能支,  还是怕自己利益被动”

    “你们当中,  有人在这场天灾人祸中贪污受贿，为自己牟利，是朝廷的毒瘤，天下的悲哀”

    一句话，石破天惊，底下跪着的官员耳鸣眼花，形势调转过来，三天前他们跪着请求皇上打压废物国师,  三天后他们跪在地上,  被国师训斥是天下的不幸。

    皇上暴怒“当真如此我当你们真的有心为朕的天下着想，竟然是在为自己谋利吗有这样腐朽败坏的臣民,  天下的悲哀啊”

    下面不少官员吓地屁滚尿流膝行前爬，想要辩解“陛下”

    皇上狠狠一拍扶手,  怒声道“治灾之事全权交与国师，赐国师宝剑一把,  国师有权先斩后奏，不得违抗。”

    整个朝廷静了好几秒，所有官员直立的上半身俯身拜倒，只能接受“臣遵旨。”

    皇上想赶紧摆脱这些官员，正想说“退朝”,  没想到国师也跟着跪谢，同时提出了新的请求。

    “陛下，此次治灾之行臣恳请再带上一个人。”

    皇上几乎要离开龙椅的屁股只好又坐回去，好声好气道“谁”

    “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皇上奇怪道，“朕有”

    皇上旁边的太监总管匆忙两步靠近皇上，附耳轻声说了两句。

    “哦朕的十一皇子。”皇上有些心虚地说道，“国师要他干嘛”

    “祭天。”

    这两个字让皇上和底下的官员一众傻眼。

    “臣夜观天象，十一皇子命格特殊，是天煞孤星之兆。将殿下带去，上天见此必会欣喜，恳请陛下允诺。”

    皇上看看国师，又看看底下跪着的百官，喃喃道“这不好吧”

    虽然他刚刚才想起自己有这么个十一皇子，十分不重要，但是毕竟是皇子，被拿去祭天算怎么回事。

    “十一皇子白发红眸，乃是不详之兆，如今还差两年及冠，影响愈加强烈。”

    低头站在一旁的苏砚心漏跳一拍。

    白发红眸，这个特征太过特殊了，不巧他认识一个。

    皇上听了心一惊“白发红眸”

    这句话彻底唤起了皇上的记忆。

    当初十一皇子生下来，一双不详的红眸骇得他几乎想让人把孩子掐死。但孩子是他当年最爱的宠妃生下的，难得的西域美人，当年犯下大错被打入冷宫，生孩子时他难得去见一面，没想到是这样的妖物

    他本想下令将着妖物杀死，在曾经宠妃的哀求下，最终还是没对孩子怎么样，但也匆匆离开，连名字都没取，此后再也没去过冷宫，也渐渐淡忘了她的存在。

    原来那孩子还没死吗

    皇上想起那双不详的红眸，一万分的赞同国师的“不祥之兆”“天煞孤星”，他觉得那妖物早该死在冷宫里了才对，既然没死，拿给国师岂不一箭双雕。

    “朕准了”

    下方的官员大呼“陛下不可”，让皇上脸上带出不快。

    “退朝。”一句话丢下，皇上怒气冲冲离开了。

    而在皇上离开之后，所有官员站起来，没有急着走，他们向国师的方向涌去，怒不可遏。

    “竖子血口喷人我倒要看看你能治出什么花来”

    “竟然要拿皇子去祭天，你个狂妄之徒会遭到报应的”

    混迹在众人里，大家有了保护盾一样，每个人都能急红脸说道两句。但他们不敢跨上阶梯，这是皇室的威严，阶梯的顶上更是龙椅。他们再怎么怒气蓬勃，也得被高高在上的国师俯视着。

    上方坐着的国师嘴角勾起不知是讥讽还是好笑的弧度“治灾途中，臣会尽职尽责，一并查明贪污受贿之人。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在场的诸位亲友。”

    “或者说，在场诸位有人要因此被斩落下马”

    轻声低语，让所有人心中升起寒意。心中有鬼的人更是色厉内荏，两股战战。

    谢笙洛起身离开，一个纤弱的背影却气势磅礴。没有人敢小瞧这个一脸病容看着软弱可欺的国师了，官员们有预感，之后这个国师怕是要进行不小的动作。

    苏砚在原地愣住了，他也跟被震撼在原地的官员一样一动不动。等反应过来快步跟上，苏砚的心被莫名的澎湃感情填满了。

    国师大人像在发光一样耀眼。

    苏砚痴痴地想。

    追到国师身边，想到刚才国师说的白发红眸皇子，苏砚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小声问道“国师大人，您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皇子。”

    “观星观测到的。”谢笙洛回答言简意赅。

    苏砚轻声细语“小人听漏了国师大人的话语吗，为何昨日未曾听到国师提起。”

    他听到国师平淡的声音“是我没说。”

    苏砚听出国师是故意没告诉他的了。

    为什么，是国师知道他和十一皇子有接触吗

    苏砚交际圈很广，在皇宫里低调地混得如鱼得水。有一次冬天去到冷宫，他看到妖怪一样有着雪白长发和血一样猩红眼睛的皇子，看着对方瘦弱又带伤的模样，不知怎么就心软了，此后时不时送吃的去。

    但是即使知道他和皇子有点接触，国师为什么要特意不告诉他呢难道国师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个而和国师大人作对吗

    苏砚心中升起些慌乱感。国师并不信任他。

    “小人永远站在国师大人这边。”苏砚说完，想起自己是大皇子在国师身边的眼线。

    他真的能说道做到吗

    苏砚没有发现，骗人时什么誓言说出来都不会有丝毫愧疚，当他自我怀疑的时候，真是因为他想认真对待了。

    他动摇了。

    清晨的雾气在皇宫散开，冷宫难得迎来热闹。

    秦季无宁愿没有这热闹，吵死了。

    太监领着侍卫大咧咧进来，恭敬鞠躬，假惺惺地对他说“国师大人要带您这个天煞孤星去治灾”，侍卫围住了屋子，一点逃跑的空隙都没留下。

    队伍里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嬷嬷过来将秦季无抓着，像抓什么动物一样粗鲁，秦季无很烦躁地啧了一声，冷宫迎来更热闹的动响。

    冷宫的人都知道那个不详的皇子是个疯子，但其他宫的人不知道，他们大大咧咧闯进怪物的地盘，趾高气昂进去，横着被丢出来。

    “你敢违抗皇上旨意”领头太监声音变调，尖叫一般喊道。

    不详的皇子狠狠给了他一脚，大太监登时闭嘴了。

    “狗奴才，具体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果然是没有教养的冷宫皇子。

    大太监面上带出冷笑，身上的脚用力，大太监哎哟哎哟叫起来“殿下饶命，我这就说”

    在大太监的讲解下大致了解前因后果，秦季无在一旁沉思。一双阴沉的红色眼眸像凝固的血块一样，视线接触直让人内心发憷，一头与众不同的白发让他看起来像妖怪一样。

    大太监忐忐忑忑在一旁提醒“国师大人等着殿下呢。”

    “那就走吧。”

    护送十一皇子去与国师见面，走在队伍后排的奴才窃窃私语。

    “国师说得果然没错，一看就是不详啊。”

    “赶快拿去祭天吧，你说之后会不会来报复我们”

    “陛下怎么会生出这样妖异的孩子，难不成生父不是”

    “嘘，不要命了”

    国师，就是那个家伙说自己“不详”吗

    秦季无记下这个人，心中满是冰冷恶意。被带去见国师的路上，整个队伍死寂般无声。秦季无终于光明正大走出了冷宫，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金色的光辉洒下。

    远远地，秦季无看见一个披着披风的纤瘦人影，看不清样貌，清晨太阳的金色光芒为他身体四周镀上一层迷蒙光辉，像天上的仙人落在地上，轻飘飘的，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秦季无脚步一顿，没想到皇宫里还会有这种脱俗气质的人。

    但他们站在前方，似乎在等自己这队人的样子，秦季无低下头，知道看起来仙人般的人，大概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

    表面看起来风光，内里却肮脏败坏，这不是皇宫里的人最擅长的吗

    果然他被带到这人面前。秦季无低着头，能看到视野一角衣袍飘飘，好像能闻到清冽的气息。领头太监这次是实打实的恭敬了“国师大人，我们将十一皇子带来了。”

    居然是国师。

    秦季无下意识抬头，心中诧异，没想到国师这么年轻俊美。他以为能身居高位的，必然是年过半百的了，这么年轻也能当国师吗

    抬起头的一刹那秦季无就后悔了。

    他看见一双透彻的黑眸，古井一样幽深，反射出微微的水波光芒，微扬细眉，打量的目光中带着点好奇。

    他后悔用血一样的红眸与他对视，没有人会面对异类不露出异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