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晃悠悠的,几个木桶散发一股子鱼腥味,良子挤在货堆里,扶着木桶,稀里哗啦的吐了一堆。
她吐出来的有奇怪的药片半消化的草药,黏糊糊的果子。
良子脱力的打量自己泛黄的胳膊,她像是某种偷渡客,挤在小小的船舱里犯了病。
外面有人在走动,带着帽子,一只眼捂着眼罩,独臂按着一个挂钩,像是一群海盗,个子普遍很高,长相明显不是日本人。
良子没什么求生欲的想,这回可能是重置到国外去了。不幸中的万幸是,不用面对宿傩了。
蓝眼睛的海盗把半个身子探进房间里,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良子没什么标签,因为她一句也听不懂。
大概是叫来了一个医生,因为医生是这些人里最不像是海盗的,他在黑乎乎的小药箱里翻找了一会,弄出来了几根草想塞到良子嘴里。
良子看看地上吐出来的药渣,明智的拦住了,医生很生气,咕叽咕叽的说了几句英语,和蓝眼睛男人一起离开了。
两人走到门外时,居然一反手,把木门用铁链锁上了。
良子病恹恹的在屋里巡视了一圈,透过缝隙看见甲板上站着好些行人,除了海盗群外,还有几个宗教穿戴的男人。
“喂”良子试探的往外面喊了一声。
宗教男人惊讶的看过来,趴在缝隙上和良子说了话,他是日本人“蛊就要练出来了,请你再等等,我会尽量让你不再晕船。”
良子看着他走开了,在屋里漫无目的的乱走。
这时候,最里面的一个木桶里咕咚了一声,盖子被从里面顶开,良子看过去,一个白色头发的小孩正在里面窥视。
小孩脸很嫩,眼睛偏紫,带着一点严肃,嘴巴旁边有两道符文。
小孩开口了,声音很清亮,“你今天还在晕船吗吉特的酒对晕船有奇效,你应该和医生要一瓶。”
良子愣愣的看着他,心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时间线简直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这不就是小时候的狗卷棘吗
狗卷棘从木桶里爬出来,他身上很干净,在拥挤脏乱的船舱里十分引人注目。
狗卷棘想了一下,拿了抹布把良子吐的痕迹擦掉了,一边数落良子,“请不要再睡在船板上了,如果你再生病了,医生的药箱也没有能缓解疼痛的东西了。”
船舱的角落里,是狗卷棘铺好的被褥,良子估计这是唯一能休息的地方。
狗卷棘把良子扶着躺平在被褥上,被褥上有一股奶味,良子闻了一下,很笃定就是狗卷棘身上的。
“请好好休息吧,晚上又会很吵的。”狗卷棘说,还提替良子拉上了被子。
良子听见狗卷棘说了那么多的话,很不适应,但狗卷棘突然变成小孩也让她很不适应。
良子躺在被褥上,看着狗卷棘拿抹布在地上擦了擦去的收拾自己吐的东西,脸上尴尬的不行。
过了一会,狗卷棘也爬了过来,不顾良子惊悚的目光钻进了良子的怀里,他这时候的头发有些发卷,软软的摆在良子面前。
良子声音很虚弱,吐露一股子病态,“别靠那么近。”
狗卷棘抬头,奶气的小脸集警惕的望着良子,“今天别想让我睡木桶,木桶里很挤。”
良子闭上了眼睛,又忍不住睁开了,像想着狗卷棘装在木桶里睡觉的样子,就没发表让他走远点的言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缝隙里透出来的光黯淡了,外面升起不怎么亮的明月,甲板上走动的越来越少。
良子这个晕船的毛病足足让她休息了几个钟头,船舱里没有能够照明的东西,一切都黑乎乎的。
接着月亮的狭窄光线,良子看见狗卷棘的脑袋沉沉的压在自己胳膊上,睫毛颤巍巍的睡的正熟,呼吸平稳悠长。
他比自己这个病人还能睡,看来木桶的空间让他的睡眠质量饱受磋磨。
良子正打算摇醒他,外面的铁链哗啦啦的响动,有人在开门了,是一个宗教打扮的人,穿的很老套传统。
狗卷棘随即睁开眼,迅速的爬上了木桶,盖上盖子安静的不动了。
宗教打扮的人叫吉安悟,有五十岁了,一副悲天悯人之像,他对良子说“来吧,去看看,还有两天就能完成大计了。”
良子觉得这是一个重要剧情点,撑起虚弱的身子打算去看看他说的东西,她又看了眼木桶,狗卷棘小心的在缝隙中看她,澄清的目光里什么也没有。
两人离开,吉安悟又锁上了门,看来大家都对狗卷棘的存在心知肚明。
良子吹了风反而有些精神了,这艘轮船还真是大,虽然有些破旧了,有两层,甲板上还停着一只鹦鹉。
除了晚上也在看风向的水手,没有人走动,整个二层没有人居住,阴气环绕,其他住着的就是宗教人员。
一个船上又那么些说不清信仰的宗教信徒,必定有鬼。
良子跟着吉安悟来到了被封锁的那片区域,里面有很多笼子,良子看见还有畸形的少年少女,被关在拥挤的笼子里。
太多畸形人了良子感到毛骨悚然,尤其是笼子空了一半,有血浸透了甲板。
吉安悟说“还不够多对吧,不用担心,王会指引我们炼出他中意的子民。”
良子尴尬的笑了,吉安悟视若无睹,也许是他根本没想到良子会对他的宗教产生质疑。
穿过长长的走道,地上点着白色蜡烛,门口守着两个信徒,一大片血从门缝里流出来,意味着用来炼蛊的畸形人开始了斗争。
吉安悟在某些房间里散播毒气,迫使房间里的人走动起来,碰面的人越来越多,开始自相残杀。
有些半成品已经不再是人了,更像是咒灵一样的东西,他们开始控制物体,身体里长出能割破脖子的利刃。
即使是这样,这些咒灵还是很快就送了命,源源不断的滋养被传递给如今的蛊王。
良子认为这幅场景莫名熟悉,她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运气那么背。
不断斗争的蛊让这片地方形成了可怕的死气,笼罩在整个区域上方,像是一层黑色的结界。
结束以后,只剩下几个咒灵,和一直没露面的蛊王,区域里的普通畸形人几乎都化成了养分喂养其他人。
良子被血腥味冲的想吐,她被吉安悟带回去,也没弄明白自己在其中有什么作用。
宿傩徽章还在她怀里,可怕的渗血,染红了良子的衣服,乍一看像是她的身上被捅了口子。
良子折返回堆放货物的地方,吉安悟的安排一结束,甲板上又开始有蓝眼睛的海盗在唱歌。
狗卷棘从木桶里探出头,询问道“你弟弟没死吗”
良子把视线从外面挪到狗卷棘身上,疑惑“谁是我弟弟。”
狗卷棘安静的注视她,“双面宿傩啊,你不是把他卖给了吉安悟吗吉安悟本来不相信的,但双面宿傩没反对,一直说要见你一面。”
狗卷棘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你怎么傻了,要不是双面宿傩有成为什么诅咒之王的势头,你和我早就下船离开了。”
宿傩要成为诅咒之王良子被认为是他的姐姐吉安悟要用良子拿捏宿傩存疑
良子没从这条关系链条里找出狗卷棘,“那你呢”
良子甚至没有时间震惊宿傩也在这里出现了的事实,实际上看见吉安悟的大计时,她就有了预感。
趴在木桶边缘的狗卷棘轻声说“我是你的弟弟啊。”
良子沉默了,两个主人物都成了她的弟弟,画风扭转的实在太迅速。
“不可能。”良子誓言旦旦的说道“你休想趁我想不起来的时候糊弄我。”
十年后狗卷棘分明成了想要和良子进一步发展关系的那种人,他们之间不可能存在血缘关系,而且长的一点也不像。
狗卷棘的目光有些郁闷,一副我早就料到的样子,“五条老师把我托付给你的,你不能赖账。”
良子把被褥拉起来蒙在身上,狗卷棘见状立刻围了过来,蹭着良子的被角猫着腰躺下了。
良子啧啧,“你不会有什么恋母情结吧”
狗卷棘的脸刷一下就红透了,气愤的站起来,躲到了另一个墙角里。
良子终于把狗卷棘赶跑了,这才将被子下面的黄皮纸摸出来,她展开了在月光底下瞧。
上面写着我良子,将吾弟宿傩卖给吉安悟大师,换取钱银五个,以及一张去夜余府的船票,以帮助吉安悟成大事,颠倒世间光明。
信徒良子留,下面抄写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祷告词。
良子赶紧把黄皮纸卷卷藏好了,感情自己还是个双层骗子,一边伪装自己是信徒,一边伪装宿傩是自己弟弟。
但并不是自己卖的宿傩啊,她那时候应该在狗卷棘的少年时间段里,到底是谁把宿傩给卖掉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运行的,良子压着黄皮纸,忧心忡忡的在房间里待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