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爷,你怎么回来了”保队副看到一身戎装皮鞋铮亮的陈家少爷,脊梁骨不自觉的就缩了起来。像条哈巴狗一样的摇头摆尾。
陈老爷的威风那是十里八乡无人不知谁人不晓,而这个陈少爷更是陈老爷的心肝,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那种。
陈少爷星目一扫,“你在我亲娘家作甚”这个保队副是陈少爷的村里人,自小就没能入了陈少爷的眼。鸡鸣狗盗之流罢了。
“小的是奉了上峰的指令抓革命党的”。保队副冲着陈少爷拱拱手。
“革命党这里有革命党吗”陈少爷冲水碓太婆和我大伯看了看,眼前的情况了然于心。
“这个,小的也是听到有人报信。说有山上的游击队员进了水碓房才过来看个究竟。”保队副谄笑着在陈少爷面前低头哈腰。
“我看你是眼花了还是耳聋了革命党我亲娘是革命党还是我这个大侄子是革命党,你说”
“这个,这个”保队副支支吾吾,想说又不敢。
“保儿你快坐下喝茶”水碓太婆快脚快手的沏了茶过来。
“吁”陈家少爷慢条斯理的坐下来,用嘴吹了吹茶碗。“亲娘,这还是端午茶罢。我得带点到部队里去。有点头疼脑热的,喝碗亲娘的端午茶就上下通气了。”
“有的,有的。我瓮里有装着。今年我家这黑老三采了很多。”水碓太婆把我大伯往前一推。
“见了你小叔也不知道叫人,奶奶从小是怎么教你的看来自己的头要别人剃,再不教好都要被人当成革命党抓走了。”
“廷标倒是出落的一表人才,书读好了是不是一天到晚在山里跑不着家,让保队副都给误解了”陈家少爷看看我大伯又看看保队副。
这个陈家少爷比我大伯大了5岁,小时候倒是经常玩耍。这两年因为他去了南京武学堂念书,不能经常回家,显得生分了。
“我也是好几个人都过来通风报信,说廖家的大少爷因为老婆被人拐跑了,就上了山打游击。你说我拿了这份薪水,别人三番五次的上门报告,我不行动起来,这帽子就戴不牢了。”保队副看着陈家少爷略显尴尬。
“你”我大伯血红着眼瞪着保队副。他最痛恨别人说他老婆跑了的事情。
“那是,保队副为了一方平安也是日夜不能合眼。人多嘴杂,怎么传话的都有。什么老婆跑了,我孙儿上山打游击了。是谁说的,看我不去撕了他的嘴。”水碓太婆拎了她的长嘴铜壶过来给保队副加水冲茶。
“廷标”陈家少爷拍拍我大伯的肩。“女人如衣服,大丈夫何患无妻拿出你的英雄气概来”
“保儿啊,我这孙儿虽说在乡间长大,也是漫山遍野的跑,但终究嫩水了一些。不像你这讲武堂出来的,英气逼人。”水碓太婆抚了抚少爷的肩章,蓝白花纹的青天白日有点耀眼。
“亲娘,我明天就去部队了。你该舍不得廷标呢。要不然就让他随了我去,三年以后还你一个彪悍的男子汉。”陈家少爷嘴上喝着茶,眼睛倒是盯着保队副。
“这个,我要带廷标回乡里交差。上峰审了没有问题才能跟你走。兄弟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保队副忽然强硬起来。
“嗯哼”陈家少爷鼻子里哼了一下,他的两个随从手脚麻利的“咔嚓”拉开枪栓。两支长枪齐刷刷顶在了保队副的脑袋上。
“哎哎哎,别激动别激动。”保队副换了一副嘴脸。双手抱着头躲开枪口。
两个随从又往前一步,两个黑洞洞的枪口还是指着保队副。
“现在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你家那个田还有你那条小船,我现在就叫人收了它”陈家少爷吹了吹茶叶。
“误会误会,我哪里敢哪里敢。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保队副双手抱头跌坐在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保儿,误会了误会了。保队副也是职责所在。”水碓太婆用手帕包了两块袁大头塞在保队副手心,顺手扶起保队副。
“你们叙叙旧,我忙我先走了。大家都是误会一场误会一场。”保队副捏了捏手上的银元,麻溜的滚蛋了。
“滚”陈家少爷望着保队副的背影笑了笑。
“亲娘,这种癞皮狗给他钱干啥。小小泥鳅掀不起三尺浪。”陈少爷看着水碓太婆。
“掀不起浪但是会把水搅浑。花钱买个平安。但是今天躲过去了,还有明天。保队副不会放过我家廷标的。这人像屎桶苍蝇,烦人的很。”水碓太婆不无担心的说。
“奶奶,我要跟了小叔去。”我大伯被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叔的威风给镇到了,喉咙底发一下声,就有随从“咔嚓”拉出枪来。他廖廷标也要做这样的人
和正规军比起来,落草为寇上山打游击那都太小儿科了看小叔身上的军装、皮鞋和肩章
就这样,大伯在那天离开白岸口之后,再也没有回过白岸口。最疼爱他的奶奶,我的水碓太婆至死也没能再看上孙子一眼。也许,现在他们已经在九泉之下再会,把酒言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