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新闻为您报导,百年一遇的哈雷特彗星将再次经过地球轨道,各位天文爱好者们可以事先准备好天文望远镜”
东玄是一名普通的公司职员,在大学毕业后过上了自身如愿以偿的生活。
他在同事之间口碑一直很好,只是谈对象方面令人有些着急。眼看着就要二十五岁了,自大学时期以来却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
这天他照旧穿好正装上班,一样的打招呼方式、一样的工作效率,不同的是他今天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留意自己的手机屏幕,并且把提示音调到了最大。
地铁上、饭堂里、工作休息间、厕所东玄一有时间就盯着平平无奇的手机桌面看,或者说是在看最上边的通知栏。
似乎是在期待什么好事的发生。
整一天他有条不紊地工作,魂不守舍地思考,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魂,今天想必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因为是那个人的二十五岁生日
“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日落西山,遗憾的残霞透过窗帘射进公司办公室,恰好覆盖了东玄那张叠满文件的桌子,这让他想起高中时也时常与他作对的夕阳,他是班上唯一受此眷顾的人,相当不走运的座位。
如果说世上有着万里挑一的幸运,那他可能就是万中无一的天选之子,东玄曾经这么乐观地想过。
“算了,回家吧。对这么多年前的约定还抱有留恋,我还真是不成熟。”
东玄自嘲一笑,正要从满目金光的位置上离席时,一张看了几十年、早已厌烦掉的面孔凑了过来。
典明是东玄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连毕业后也碰巧在同一个公司上班。
“怎么一副赶着去奔丧的表情,又被女朋友给甩了吗”
像是报复东玄似的,从典明口中传出了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听到的消息。
“就在昨晚十一点,筱樱去世了,我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
“欸”
嘲弄友人的笑意凝滞在面上,东玄吃力地抓起今剩下短信没有屏蔽的手机。今天确实不是四月一号愚人节,而是那家伙的二十五岁生日。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给搞错了
“什么我没在开玩笑你快去见她最后一面,不然一生都会后悔的”
我已经走在一生追悔莫及的途上了
东玄如是想到。
像是玩捉迷藏中途偷偷跑掉的孩子,筱樱没能等到与东玄约定的二十五岁。她的遗体被收于水晶棺中,连这世上地位最高的人也没办法同她交谈,因为她再也无法开口。
陈筱樱,今年二十四岁,红颜薄命因急病而死。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她的亲人,家属、朋友、同学无一不掩面痛哭,因为筱樱真的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女孩子。
在场所有人当中,有一人始终紧紧抿住嘴唇、默不作声。他不像其他人那般哭闹,只是在心中默默哀悼,强行压下比他人痛苦数倍的情感,因为他记得她不喜欢见到别人哭。
“请问是林东玄先生吗”
“我是。”
东玄睁开不知紧闭了多久的双目,视野焦距都有些对不准。
“我是筱樱的爸爸,很感谢你今天能来。”
“哪里,毕竟我们曾经是好朋友。”
这个“曾经”东玄咬得很重,过去的事他依然耿耿于怀,也不怕表露于人前。
“是吗,小女在弥留之际倒是一直在呼喊你的名字。”
东玄沉默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收住了自身的情绪。
“她都说什么了”
“她说你是死渣男,让你在她死后赶紧下去陪她。”
陈父的脸色阴晴不定。
“很有她的风格就是了,不过我现在笑不出来。”
东玄别开脸,也不怕面前这位丧女之父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事实对方也没有这样做,只是将一封未启的信件交到了他手中。
“这是筱樱很早以前就写下的信,我现在把它交给你。”
“伯父你等等”
东玄叫住转身就要离开的中年男人。
“你怎么知道这封信是要交给我的呢”
“她说假如有一天她突然死掉,就要我把这封信交给葬礼上面无表情的男人她真的很了解你啊,作为父亲我非常羡慕。”
捏住信件的手不住颤抖,东玄的眼泪再也隐瞒不住。
陈筱樱的所有亲人朋友都惊奇地看着,一位与逝者年龄相仿的男人在惨烈痛哭,他的哭声中有着无限绵延不绝的追思,跨越了时间。
“敬启,亲爱的东玄”
信封的首行字就令他触目惊心,那的确就是筱樱的字迹没有错,而且收件人也确实是他。
“你这坏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找我难道你想让我一个女生主动过去找你吗”
“是她本人了,确信无疑。”
信中字迹以及那种说话方式让东玄想起了从前,她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骄傲的女孩。
“我还记得我们之间的那个约定,你一定以为我都已经忘了是不是要是我们在二十五岁以前都还没有结婚,那就和好并重新开始。”
与其说是约定,不如说是那件事情之后妥协的结果,双方谁都不愿先低头道歉,以至于拖了将近六年之久,谁也没有得到幸福。
固执,不懂变通、倔强、任性,东玄此时终于端正了对自身的评价,在最喜欢的人去世以后。
信的结尾是这样子的。
“东玄啊,假如说我有一天突然死翘翘了,你可千万不要伤心得去自杀哦还有化成星星守护你和其他女人恋爱什么的我也是办不到的,你这种想法未免对前女友太过苛刻”
此时东玄有种思念之人就坐在自己旁边絮絮叨叨的感受,不过信已经到了结尾,再读第二次也不会得到救赎。
“虽然跟别的女人谈恋爱是禁止的,但为了防止小玄你因过度寂寞而死掉,我曾经向百年一遇的大彗星许过愿”
“那就是让你爱上我们相遇之前的我,被自己戴绿帽子什么的我意外地可以接受哦”
东玄二话不说将信搓成了废纸团,展开双臂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真是个到死都蠢到家的女人,许愿那种东西又怎么能够作数呢。”
片刻后东玄又翻身坐起,将揉成纸团的信件重新摊开、压平,然后虔诚祈祷。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那就请您实现我一个微小的愿望,为此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
说是这么说了,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算筱樱的性格再怎么跳脱,那也总不可能突然掀开棺材盖告诉众人她只是在诈死,林东玄要是这么想的话就成拳打镇关西的鲁提辖了。
她死了,切切实实离开了这个世界,这是让人欲哭无泪的事实,因为眼泪早已流干,体内仅剩生存所需的水分。
“出去散散心吧。”
抱着可能遇上筱樱灵魂的期望,东玄走到了一个离他家最近的公园。就在他前脚踏上秋千的那一刻,燃烧着的彗星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