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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欲擒故纵02
    容璲差点一脚绊倒在门槛上, 诧异地扭头望向傅秋锋,但他在傅秋锋眼里捕捉到一闪而过就隐藏起来的痛惜时,总感觉自己不是左脸受伤而是中道崩殂。

    冯吉闻讯匆匆赶来, 一见容璲,惊得哎呀一声“陛下这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你来的正好, 周福入宫求见, 难道未曾搜身吗”容璲拧着眉毛问责,稍微偏了偏脸颊, 结果傅秋锋又瞥了一眼。

    冯吉面露惭愧“都是奴婢疏忽, 守卫是按照惯例在城门处搜身了,但因是王府多年的管家, 就没有要求去衣详察。”

    “人人都疏忽,朕的命还敢交到你们手里吗按崇威卫的规矩罚,让他们以后都长点记性”容璲沉声道,“朕去竹韵阁, 你带一个太医去陵阳王府, 看看太妃到底有没有病。”

    “是, 奴婢遵旨。”冯吉不敢耽搁,躬身领命就一路小跑离开。

    “那名刺客显然早有死志, 身藏暗器没能搜出, 也正说明他训练有素。”傅秋锋尚不清楚事情原委, 看了看容璲,压低声音,“他是陵阳王的人”

    “朕倒希望他是, 好让朕出这口气。”容璲被脸上像烙铁划开皮肉一般的灼痛扰的心烦意乱,他倒不是真的多在意外貌,但傅秋锋这么盯他, 反让他越发在意,干脆用力扯了傅秋锋一把,凉丝丝道,“你到右边去,爱卿的眼睛可不能受伤。”

    “臣没有这个意思。”傅秋锋自己在心里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红颜薄命这个词,欲盖弥彰地闪开视线苍白辩解,给容璲掀开车帘,“您小心点,先上轿吧。”

    容璲愤懑地扶着车厢钻进去,撑着额头,尽量将左脸扭到车厢那边,闭上眼睛尽量冷静压下火气。

    傅秋锋在搀扶战友撤离清理现场的崇威卫中绕了两圈,找到了那件外衣,往衣服上别了一把散落一地的毒针,跟上了轿子,坐到容璲身边,容璲张开一只眼睛,扫了一眼,没头没尾地问道“谁。”

    傅秋锋很快就反应过来,小声说“恕臣斗胆,颐王。”

    容璲沉默片刻,后面一辆轿子里坐着容翊,他回了下头,正色道“人多眼杂,到竹韵阁再说。”

    傅秋锋点头,双手搭在腿上,姿势略显僵硬。

    “没事”容璲又抬起胳膊,碰了碰傅秋锋的肩膀。

    “休息一会儿就好。”傅秋锋笑了一下,“臣会重新上药包扎的。”

    傅秋锋的答应很真诚,容璲坐在软轿里,越是放松下来,伤口的存在感就越是让人不得安生,血迹顺着下颌淌落,脸颊带着痒意,容璲随手用袖口擦了擦,嘶了一声。

    “陛下,还是先别碰伤口为妙。”傅秋锋转过身提醒,抽出手帕,倾身探头到容璲面前,认真道,“恕臣失礼。”

    容璲眨眨眼睛,在轿厢昏黄的灯笼下瞥到自己袖口一片浑浊的黑,之前蹭到毒血的掌心也有些烧灼的疼,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半张脸在摇晃的灯火中一定狼狈可怖,但下一刻傅秋锋已经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去擦拭他脸颊的血痕。

    “别沾到手上。”容璲轻声嘱咐,他漫无目的地想,他见过很多次傅秋锋谨慎的目光,如他的名字一样锋利,深藏冷光,但这次绝不是他自己多想,傅秋锋看着他的侧脸,在那层谨慎背后,是珍视的温柔和耐心。

    “嗯,臣会注意。”傅秋锋答应,把脏污的手帕用指尖折好放到一旁。

    “还看什么”容璲对上他的眼神,下意识地转开脸。

    傅秋锋跟着容璲转脸的方向挤到了他左侧身边坐下,叹了口气,虽然不忍,但还是由衷道“虽然很可惜,但您依然是最威武的陛下,臣也依然会一直看着您的。”

    容璲嘴角一抽“朕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威武,你拍的一手好马屁。”

    傅秋锋想了想,诚恳道“您在臣心目中的身影高大威武就是了。”

    容璲“”

    容璲哼道“是身影不是阴影啊。”

    “阴影从何说起啊。”傅秋锋无辜不解地歪头。

    容璲单手扣住傅秋锋的肩膀,凑近了些,瞪着傅秋锋“等你做噩梦就知道了。”

    傅秋锋轻轻靠在车厢上,暗说看来容璲真的很在意容貌了,他飞快地琢磨安慰的说辞,反手搭住容璲的胳膊,庄重地发誓“臣不是说过喜欢您的脸吗所以无论它变成何种模样,只要是您,臣都喜欢。”

    容璲“”

    容璲松开了傅秋锋,虽然明知傅秋锋这话多少有些华而不实,但他胸腔中在这一刻也猝不及防地被填满了钝重的,同时又纤细温暖的情愫。

    他悄悄翘起嘴角,傅秋锋总是这样不分轻重地靠近他,再自说自话地拒绝他,在他权衡一个皇帝的克制无情和放纵私欲时,反复不断的敲打他的理智。

    在宫墙夹出的窄道转弯时,容璲藏起了嘴角无奈而孤注一掷的弧度,顺着软轿的颠簸的方向晃了晃,顺势靠在了傅秋锋身上。

    傅秋锋稍感紧张,连忙道“陛下您哪里不适”

    “累了。”容璲理直气壮地说,歪着身子枕到傅秋锋腿上,“别碰着朕的伤,腿分开点。”

    傅秋锋微妙地沉默片刻,按吩咐动腿。

    “太硬了,不舒服。”容璲捶了下傅秋锋的腿,不满地说。

    傅秋锋“”

    傅秋锋敏锐地皱起眉,试探道“陛下,您的言辞是否有些不妥。”

    容璲哼笑两声“爱卿,朕都这副模样了,你还在脑子里想那些轻薄的东西,你才不对劲。”

    傅秋锋“”

    容璲很快又忧郁地改了口风,拿腔作调“唉,开个玩笑罢了,朕心里有数,爱卿如斯英俊神武,若是耽误了你,朕的良心也过不去啊,”

    傅秋锋微妙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仰头望天闭口不言。

    这辆轿辇到达竹韵阁时,傅秋锋明显感到容璲的体温升高了不少,他脸上的伤口从一开始不起眼的划痕,变成占据颧骨以下大半的黑紫焦痕,万幸容璲在毒物抗性上确实不错,伤势至少已经停止了继续恶化。

    “林前辈”傅秋锋扶着容璲下了车厢,让轿夫们先离开,敲门喊了两声。

    不多时睡眼朦胧的小鹿跑出来开门,一抬眼,顿时清醒过来“您两位快请进师父,别睡了”

    林铮被咋咋呼呼的吵起来,不等出去就被傅秋锋火急火燎地堵在了卧房门口,怨言在看见容璲的脸那一刻直接噎了回去,穿衣服的手都停住了,半晌才叹道“完了,你的后宫彻底变成摆设了。”

    容璲“”

    容璲现在一说话就抻的脸疼,恨恨地忍气吞声瞪林铮。

    “把人放这,又怎么回事啊,最近三天两头给老夫找活干,生怕老夫活得太久。”林铮扫开木榻上的杂物,“小鹿,先去把解毒那套家伙拿来。”

    “陛下遇刺,被毒针擦伤。”傅秋锋小心地从搭在手臂上的外套里抽出针来,“就是此物。”

    林铮接过银针,放到鼻尖嗅了嗅,稍稍一怔,又轻轻舔了下捏过针的食指,神情逐渐凝重。

    “前辈,陛下多久能痊愈”傅秋锋见他的神色,提心吊胆地问。

    “嗯”林铮沉吟一声,曲起指节回身蹭了点容璲脸上的血,捻了捻,然后仔细地切脉,少顷以后回屋找了个药瓶,把毒针浸没其中之后,倒在白瓷茶杯中的透明药水在烛火下逐渐变得五彩斑斓,像覆了一层油膜般绚丽变幻,林铮用犬齿咬了下唇角,然后仰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傅秋锋看得心惊,此时终于领略到林铮确实不是什么普通大夫。

    他看向容璲,容璲摇摇头,也没见过林铮这么沉默的时候。

    林铮捏着茶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眉头一紧,向来都笑得轻松随意的面容竟然露出一丝痛苦,容璲直接站了起来,林铮抬手让他坐回去,闪身冲到院里,咳嗽着吐出几口发黑的血。

    “您别激动,先坐,林前辈一定有办法。”傅秋锋扶着容璲的肩膀让他冷静,自己的手也不自觉地出汗,捏紧了容璲的衣衫。

    “他几乎,百毒不侵。”容璲艰难地说道,“看来朕要认命了。”

    容翊根本不知道容璲一伙人打的什么哑谜,中了毒为什么不宣太医反而来见一个男宠,他莫名其妙地站在院里,有些忌讳,不知道该不该进公子的房间,但从院里那些药材上看,也能猜出这个男侍应该懂医术。

    “咳这是得罪了什么比老夫还邪的邪派。”林铮呸了两声,从缸里舀了瓢水漱口,抬眼见到站在院子中央的容翊,不悦道,“你干什么的这么大个子杵在这挡风啊”

    容翊“”

    容翊心情复杂地说“公子,本王也中了毒针,但第一时间剜去伤处血肉,所以毒素没有扩散,陛下不放心,所以命本王也随行前来。”

    “是个王爷”林铮打量着他,嘁了一声,回头喊道,“小子,你怎么个不放心法儿老样子,神不知鬼不觉毒死他,算在刺客头上吗”

    容翊“”

    容翊退后一步“恐怕不是这个意思。”

    容翊也喊道“陛下,到底怎么回事,给个痛快话”

    屋内的容璲扶额,挥了挥手,傅秋锋哭笑不得地出门道“两位还是入内详谈吧。”

    “他现在说话快不了,只能痛。”林铮很快恢复了精神,对容翊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小鹿搬着个箱子进来,他边翻边吩咐,“去拿万灵丹,和夜哭草千岩根一起熬,看好火候时间。”

    “前辈,您有法子了”傅秋锋急道。

    “去腐生肌的法子倒有的是,如果是别的地方也就罢了,但脸毕竟不能敷衍了事,毒必须清除干净,否则即使敷了药也得反复。”林铮难得认真讲了几句,拿出药瓶倒了粒药丸递给容璲,从箱中抽出柄薄如蝉翼的小刀,把纱布叠起来浸了药酒,“别乱动啊,不然我失手戳瞎你的眼睛。”

    容璲攥紧了拳,傅秋锋上前一步,默默握住了容璲的手。

    林铮动作稳下手狠,傅秋锋感受到容璲手背骤然绷起的青筋,他坐在榻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双目紧闭坚如磐石,只有跳动剧烈的脉搏和浸湿发际的冷汗昭示着他近乎自虐般的忍耐。

    明明受伤的不是自己,傅秋锋却好像也受了千刀万剐一样,喉咙干涩,不忍地咬住了下唇。

    容翊靠在门边,对几人关系一知半解,但也不影响他现在暗中对容璲的敬佩。

    不到一刻钟林铮就处理了那些被剧毒腐蚀的皮肉,端详了一下容璲,用纱布给他擦了擦汗,放下小刀在药箱里扒拉“行了,睁眼吧。”

    就在傅秋锋以为林铮终于开始展现医德负责的时候,他从箱里抽出面铜镜,横在容璲面前,哀愁地说“怎么办,老夫要是不能让你恢复原样,就给你的美貌陪葬算了。”

    容璲吐出一口长久屏住的气,头晕目眩,脱力般靠向傅秋锋,眯着眼瞅了瞅镜子里的自己,黑黑红红的,比抹了一脸淤泥还一塌糊涂,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嘶哑不成调子的抱怨“赶紧拿走,恶不恶心。”

    傅秋锋顿时又开始心疼,一把抢过铜镜顺着房门直接甩了出去,铜镜砰地一声插进围墙,震掉一片墙灰碎渣,容璲斜了眼院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碍于伤口又憋了回去。

    林铮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手,又看了看傅秋锋,撇嘴委屈道“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容璲翻了个白眼,不耐道“水。”

    “我去”傅秋锋抢在林铮之前去倒水。

    林铮摊了下手,给容璲的伤撒上药粉,给他块纱布让他自己按着,建议道“这么看还行,你出门,别人问起你就说牙疼。”

    容璲已经没力气再瞪林铮,伤势处理完毕,那就该说正事,他的视线越过林铮落在忧心忡忡的傅秋锋身上,傅秋锋仔细兑了温水,确定温度正好才端过来。

    容璲有点想笑,但一看傅秋锋难过的样子,又有了些主意,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故作柔弱地倒向傅秋锋,靠在了他肩上,小声道“你的推测,现在说吧。”

    “您不喝了吗”傅秋锋揽着容璲的背,“那臣去倒点凉水”

    容璲虚弱地摇头,将呻吟压成低哑的气声,缓缓抬眸“疼。”

    傅秋锋接下杯子的手一紧,差点把水杯捏出裂纹,他感觉心脏被戳中一箭,不是受伤的那种,而是直击心灵的震撼,这种悸动顺着脊椎冲上脑海,让他眼前炸开无声的呼啸。

    容璲继续装可怜“你也有伤,别管朕了,这点疼,朕早就习惯,没事的。”

    林铮费解道“还疼刚才那药里有我特制的止”

    “咳咳”容璲连咳两声,阻止了林铮拆他的台。

    林铮眼神一瞄,再次恍然大悟“止血药这光止血没用啊,怪不得还疼呢,年轻人,要点骨气,想想关公风采,起来别老赖在人家身上占便宜。”

    傅秋锋“”

    容璲不禁有点分不清林铮是敌是友,他刚想坐起来,傅秋锋就主动把他按了回去,往后挪了挪,道“陛下,还是躺下吧,您接着枕,臣不累。”

    “说正事吧。”容璲稍感别扭,在上门的好处里慢慢躺下,枕着傅秋锋的腿说道。

    “到你了,胳膊伸开。”林铮拎着刀让容翊伸手。

    看容璲在坚强柔弱间无缝切换已经看呆的容翊恍惚回神,越发感觉他不是走眼,他是根本不懂容璲。

    傅秋锋定了定神,正色道“还记得您假装中毒时,颐王也曾来看望过您吗当时您让他脱下一件外衫,而那件外衫和唐邈带回的衣袖纹样布料都相同,还有臣墙上所留的鄢字,乃是左手所写,很可能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右手的字迹容易被人认出,所以臣推测,公子瑜就是颐王。”

    容璲还未说什么,容翊先难以置信,他今天不愿相信的东西已经太多了。

    容翊皱眉道“假装中毒”

    容翊回忆起来“让容琰脱衣服干什么”

    容翊察觉不对“你好深的城府,韦渊是你的亲信,势必对你的决策了如指掌,所以那时他才不慌不忙”

    容翊第一次感觉自己头脑不够用“所以,如果容琰是逆党首领,那就是他刻意引导我去狩猎,让我在“公子瑜”这个身份和你们对上时,不在京城你假装中毒是为了试探我们的反应怪不得我觉得容瑶吵着要见你这事蹊跷,果然是府中有内鬼但为何是容琰,他根本不会武功,不可能啊。”

    “哼,你也不笨嘛,就不要自欺欺人了,皇室的兄弟情最是可笑,你只看清有实力才配说话,难道没看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东西就算用实力也换不来”容璲一撑傅秋锋的膝盖坐起来,冷笑一声,“你之前发现傅公子会武功了吗”

    容翊顿时语塞。

    容翊安静半晌,道“气势汹汹侃侃而谈,你不疼了”

    容璲用眼角瞟了下傅秋锋,又躺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容璲使出了涩诱你不要再管我,添加buff病美人西子捧脸帝王的脆弱,对傅秋锋造成10000000点暴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