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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陈顺
    长安城里派系林立,像生死阁所在的安定坊,因着靠近皇城,就算哪个帮派想日常收保护费都不敢太过分,在这里立足,务必要与官府打好关系。所以这闲汉首领所说的姐夫,想必当真有几分门路。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这群人养成了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

    “一副棺材可不便宜,那陈顺连着一个来月日日去买,想必要干笔大买卖。小人跟兄弟们打听到那陈顺孤身住在家中,就寻思着去他宅子里捞上一笔。”在袁斗斗的询问下,闲汉首领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那日陈顺照常驾着马车离开,闲汉首领等人收到消息后,立刻动身。

    如开锁撬门这些对于他们这帮人来讲,都是安身立命的技能,轻而易举的进去后,几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只见陈顺衣冠整齐的站在门口,直勾勾盯着他们。

    “嘿,老子当时就奇怪了,一刻钟前明明看到那小子出去,怎么又出现这儿呢”闲汉首领嘴里骂骂咧咧,结果被连山一脚踢翻在地。

    “跟谁老子老子呢,你是谁老子”连山没好气道。

    男子爬起,脸上努力堆起着笑意,谄媚道“小的这不是习惯了吗,您是我老子,啊不,您是我老娘,姑奶奶莫要跟我这大老粗置气。”

    “继续说,”此时傅旻淡淡开口,打断了对方的奉承。

    “是、是”闲汉首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接着道“安定坊坊靠着皇城,武侯们经常来回巡视,他住的地方虽然偏,但不远处也有些个人家。小的怕他喊人,干脆让手下将陈顺绑走,带到自己哪儿,慢慢询问钱财的下落。”

    “那小子刚开始也算识趣,乖乖跟我们走,然而刚到我那院子,突然开口,说什么时间到了。之后就开始死命挣扎,还打伤了我两个小弟。小的、小的杀他也是颇不而已啊”

    “呦,这么说来你还委屈上了。”袁斗斗在一旁嘲讽道。

    闲汉首领有些尴尬,连称不敢当。

    “所以,你如今见到活生生的陈顺,便想着去看看怎么回事”袁斗斗不禁感叹这帮亡命之徒胆子真够大的,遇到如此诡异之事竟然还往上凑。

    “也不是,”闲汉首领解释道“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兄弟亲戚之类的,结果后来打听后才知道,这小子是他爹妈的老来子,家里只有他一个。然后我们才想到诈尸这一说,但书里不都讲,凡是诈尸多要找人寻仇,我怕他真找过来,便想着干脆趁他没动手,将人押到寺庙,让大师去收拾这妖怪。”

    袁斗斗嗤笑一声,询问连山与傅旻该拿这群人怎么办。

    连山厌恶的别过头,“奸、淫掳掠,烧杀抢夺的事都做尽了,干脆直接剁了。”

    无赖们当场吓得肝胆俱裂,有几个不堪的甚至直接晕了过去。

    袁斗斗苦笑,“别这样,咱们好歹也是官身,真动起手来,未免有失身份,要我说直接送到京兆尹衙门那边好了。”

    “随便你,”连山懒得理这些,旋即又道“之后该怎么办,已经确定那陈顺不对劲了,要找个时间接触一下吗。”

    袁斗斗有些犹豫,跟许多一心修炼,除了当差不问世事的同僚不同,他师父跟李淳风便是旧交,稍微会些法术了便跟在对方身边。李淳风有许多事也都交由他去办,对朝中大事有一定理解。

    如今荆王造反一事使得生死阁暴露在大众视野中,这样一把尖刀,就这般明晃晃的插在长安城里,自然是让许多人寝食难安。现在的陈顺除了举止有些反常,但没有一个人能证明他是邪祟,地痞闲汉的话也需要证实,在这风口浪尖上,他们明晃晃的去干扰寻常百姓的生活,怕是又要落人口舌。

    袁斗斗琢磨了半天,刚犹豫着想开口,抬头突然一愣,“额傅旻怎么不见了”

    连山语气凉凉道“见我们袁大军师殚精竭虑,他决定不去打扰,自己提剑杀上去了。”

    袁斗斗“”

    陈顺跳下马车,小心翼翼的将棺材棺材解下来,今日那棺材铺的账房与自己说库存都已卖完,只剩了个专放七八岁稚儿的小款,问自己要不要。

    棺材多大无所谓,反正能装东西就好。

    陈顺拍了拍陪伴自己的多年的老马,想着等会儿忙完要出门多给它备些草料,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他了。

    就在这时,突然,他感到脖子处一凉。

    放下缰绳,陈顺冷静道“朋友,缺钱缺东西都可以慢慢说,你先把剑放下,我绝对不会声张。”

    傅旻双眸微眯,青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仿佛流光溢彩的宝石。他又一次开启了“本相”,然而与之前一样,如此近的距离下,陈顺依旧半点邪气都没有。

    收好冷月,傅旻面色如常道“得罪了,我们昨日见过,今天偶然重逢,下意识与你打了声招呼。”

    陈顺苦笑,如此打招呼自己还真是头一次遇到。等回头后,看见傅旻如此年少,也是微微吃惊,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旋即开口道“你是棺材铺的那位”

    接着皱眉道“在下可不记得与棺材铺有何恩怨,每次买卖都给足了钱款。”

    “与棺材铺无关,不过是想来问几个问题。”傅旻摇了摇头,直视着陈顺的双眼,“三日前的中午,你在哪儿”

    “在家。”陈顺迟疑都没迟疑一下,脱口道。

    “有谁能证明吗”

    “无人,我府上只有我。”

    “陈校尉既然有官身,连个服侍的下人都不准备吗”

    “我”陈顺刚要开口,马上反应过来,惊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官身”

    傅旻没说话,陈顺身姿挺拔,肌肉结识,虎口处有许多厚厚的老茧,这明显就是当过兵的特征。而他如今不用去营地,家在安定坊这样房价比较高的地方,买棺材也不太在乎钱财,想必应该是个武散官。

    少年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如此到显得更加高深莫测。

    陈顺有些拿不准,咬咬牙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官职,就也应该晓得我是李司空的人,将军他十分爱护我们,要是真有点什么,阁下就不怕摊上事”

    他说的李司空,就是大唐名将李世绩,也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从李密的瓦岗军开始领兵,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并且最主要的是他淡泊名利,向来不参与到各种斗争中,所以无论是李治还是世家百官,都对其十分钦佩。

    傅旻想看看这位旷世名长什么样子,但也仅仅是出于好奇,若说害怕,自己连高宗则天皇帝都不怕,更何况是他。

    听到对方这么说,不禁嘲讽的勾起嘴角,“你确定摊上事的是我”

    话音刚落,陈顺脸色大变,眼中布满红血丝,隐隐能看出愤恨惊恐之色,怒吼一声“是你”接着直接抽出腰间佩刀,反手架在傅旻脖子上。

    这时双方的境遇已从最开始调转过来。

    少年见此眉头微皱,“冷静一点。”

    “休想”陈顺恶狠狠道“如果不是你这厮,老子哪用受这么久的罪,今日定要”

    “我不是说你。”傅旻歪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墙角,此时谢九霄已经将手指抵在陈顺后脑,眼中一片冷意,如果这时候其运起术法,估计陈顺的脑袋瞬间就会跟西瓜一般炸开。

    自己还没问出什么,这人可不能死。

    于是难得耐下心来对陈顺好言相劝道“我是隶属大理寺衙门的人,专门负责像你这种事,今日过来是为了帮你的。”

    接着就将遇到那帮闲汉一事告知。

    陈顺一边听着,一边似乎回想起什么。面上有些气恼,“原来是他们,我说前天是怎么回事”

    虽然傅旻自觉解释得很清楚,可对方还是有些怀疑。看着少年纤细单薄的身板,陈顺沉默不语。

    轻轻叹了口气,傅旻对后面蓄势待发的谢九霄点了点头。

    谢九霄绕到前方,指尖微微发光,重重弹了一下陈顺手中的刀。

    只听“啪”的一声响,精锻的刀身竟出现蛛网一般的痕迹,接着瞬间碎成一片一片。

    “现在可以好好说了吗”

    陈顺目瞪口呆,他扫视了一圈,周围并没有其他人,顿时额头冒汗。

    “你你”

    傅旻的耐心很快就见底,右手附在剑鞘上,冷冷的看这对方又重复了一遍,“现在,可以好好说了吗”

    陈顺抿了下嘴,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深深吸了口气,“我们进屋说吧。”

    之前也说过,安定坊房价不便宜,以陈顺的俸禄,能在这里买房已是不易,所以宅院定然不会太宽广。

    果然,推开门后,里面之时一间正常大小的二进庭院,只比现代正常的四合院大上一圈。

    不过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让人震惊的是,不大的院子内,整整齐齐拜访着一堆棺材乌泱泱一片极有压迫感。

    陈顺在前面带路,让傅旻小心些,不要碰到它们,“你之前说那帮无赖还到我家里来过还好在门口碰到了他,否则要是进来了,哪个手欠把棺材打开,怕是麻烦就大了。”

    傅旻留心到其口中的“他”,有几分疑惑,按照闲汉首领所说,他们遇到的明明是陈顺本人

    两人来到正厅,陈顺从柜子深处掏出两个杯子,要给傅旻倒杯水喝。

    “不必,就这么说吧。”傅旻懒得跟其寒暄,让其直接开口说重点。

    “府上许久没有来人了,失礼之处望郎君海涵。”陈顺略微拱了下手,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然后开口问了傅旻一个问题,“郎君既然是专门处理这些事的,不知你们当中有没有人遇到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傅旻心中重复了下陈顺的话,点头道“不少邪祟,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妖怪,确实会伪装。”比如他最早遇到的收容物「人皮」,后来听袁斗斗说,那东西伪装成商队首领,上了好几百个胡人,在西域大名鼎鼎。

    陈顺神情复杂的否认,“不、不是伪装的,那就是我本人。”

    傅旻与谢九霄对视了一眼,让陈顺继续说。

    陈顺疲惫的坐在地上,哑着嗓子道“最开始,我也不太相信,可是那日中午,我就那样出现在院子里,甚至笑着与我打了声招呼。”

    “我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掐了自己两下,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人就那样走进我的卧房里,还换了身衣服,好像就是在自己家。”

    “我拿不定主意,与其聊了两句,越说越害怕他简直,简直就是我本人所有的习惯,想法,甚至记忆都跟我一模一样他就是我”

    听到这里,傅旻陷入沉思。

    “然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陈顺的眼底透露出一丝恐惧,接着道“最重要的是,他跟我说,他才是真正的陈顺,要杀了我取而代之”

    “哦”傅旻此时才算来了兴致,示意他继续。

    “我当然不能如他的愿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陈顺虽然武功招数与我相同,但好像肢体哪里不太对。交战一番后,要将其斩杀,因着家里平时也没有外人过来,索性挖个坑将人埋在院子里。”

    陈顺面上闪过一丝狠戾,毕竟是当过兵的,杀人对于他而言,也不算是什么心理负担。然后又道“原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谁曾想更怪的还在后面。”

    “埋完人后,我其实也想不明白,加上白天还跟自己打了一顿,身体上累得很,当天天还没黑就躺在床上睡觉了。结果半夜迷迷糊糊,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滴在脸上,睁开眼睛,就看见之前已经被我砍死的陈顺,悬着个脑袋盯着我,至于滴在我脸上的东西,就是他的血。”

    想到那一幕,陈顺至今还心有余悸,原本以为对面少年听到这里也应脊背发凉。谁知抬头一看,傅旻脸上丝毫惧意都没有,平静的好像自己在说今天吃什么,甚至催促他赶快讲,别啰嗦。

    果然,常年跟这些东西打交道的人都不正常。陈顺在心中嘀咕,接着道“我因着常年在军中,才回家没多久,睡觉身边带刀的习惯还没改过来,见此直接抽刀像那怪物砍去。这次为了让他彻底死透,我把其分成一块一块的,还扔到护城河里。结果第二天晚上,那些尸块竟然又出现在我床边不仅如此,陈顺的头还一直喊着,说、说他才是陈顺”

    讲到这里,陈顺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拿起不干不净的杯子,灌了一大口水,“那棺材店里的棺材能压制那群怪我,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因着那群怪物没完没了,我就想着是不是应该请和尚道士做法事试试,于是去坊里的棺材铺订了一口。结果把那些尸块装进棺材后,当天晚上他们就老实了。我总算是能睡个好觉。”

    “然后第二天,又来了一个新的陈顺,这次对方没跟我多说话,只是不停喊着他才是真正的陈顺。我杀了他后,只能又去棺材铺买棺材,如此周而复始,已经一个月了。三天前,我就在家里等新的陈顺,结果却没有人来。原本以为是老天开眼,让事情结束了,谁知当天夜里就被陈顺开了瓢。听你说才明白,原来陈顺是被那帮人绑走了。”

    听完他的讲述,傅旻最好奇的就是一件事,“那些被封在棺材里的尸体怎么样了”

    陈顺叹气,起身道“你跟我来。”说罢带着少年走到院子里,随手挑选一具棺材,便推开便道“这是我五天前杀的陈顺,你自己看吧。”

    随着棺材的打开,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傅旻站得远些,等味道散去方才凑上去查看。

    等看清后,他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只见里面躺着的“陈顺”,虽然还能分辨出五官,但已经皱得不行,与尘封许久的干尸无异。

    如果真照对方所说,这个陈顺应该只死了五天,就算长安城风大,怎么也不可能变成干尸啊

    “我也很纳闷,但左右怪事已经这么多,也他娘的不差这一件了。”陈顺很光棍道,“这是五天前的,最开始的那具干得更厉害,已经跟碎腊肉差不多了,我想着,再这么继续下去,是不是他们早晚有一天会化成粉末,到时候说不定就没有这些事了。”

    傅旻找了根树枝戳了戳干尸,发现那尸体看着干,但触感却很柔软,怎么也不像人类。

    他盖上棺材,对陈顺道“一个月前,也就是第一个出现的那天,你有做过什么事吗或者去过什么地方”

    陈顺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道“应该没有吧,我平日里也没什么朋友。”

    “那可未必,”此时外面大门被推开,袁斗斗连山站在门口,似乎已经听了许久。虽说傅旻擅自行动,但三人也算经历过不少事,二人知道傅旻看似冷淡,实则心细,定然不会轻举妄动。于是索性先处理地上的闲汉无赖,再跟衙门打听陈顺这个人,彻底掌握消息后再来跟同伴汇合。

    袁斗斗穿着道士服,连山又是一身西南遗民的打扮,陈顺见此自然明白二者的身份,于是上前打了声招呼。

    袁斗斗笑眯眯的回礼,接着状似不经意道“陈校尉怎么将大事忘了,一个月前,你不是才跟官府报备过令夫人失踪吗”

    此言一出,陈顺的脸上顿时有些慌乱,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头,“是、是这样,你看我,这段时间累得,脑子都不清楚了。”

    “是脑子不清楚还是不愿意回想。”连山冷笑,“我方才与四周街坊打听过,他们都说你常年当兵在外,跟妻子感情十分淡泊,回来后更是经常吵架,你妻子甚至几次提出和离。陈顺,你要想明白,遇到这样的事只有我们愿意帮你,若再隐瞒你就自己受着吧”

    陈顺被骂得脸上有些难堪,但也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的,于是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你们猜的对,我妻子她,已经被我杀了。”

    接着十分激动的辩解,“我在外面冒死养家,她留在家里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临走前将耶娘交于她照顾,结果呢三年不到我耶娘人都走了这妖妇就是个灾星我不嫌弃她就算不错了她凭什么去挑剔我”

    “有完没完,”他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傅旻打断,少年不耐烦道“没兴趣听你说这些破事,我问你,你确定是杀了你妻子后,怪事就发生了吗”

    陈顺被损得面红耳赤,半晌,努力回忆道“好像是,那天夜里,那婆娘又说要和离,我情急之下推了她一把,然后她就撞到桌角,没了气息,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之后第三天,好像陈顺就来了。难道真与那婆娘有关”他眼中闪过慌乱。

    三人都没回答他的话,现在还不能确定。聚在一起研究了一下,都觉得有很大可能,于是又问陈顺,他妻子的尸体在哪儿。

    “我杀了人之后很慌乱,看快要开宵禁了,就假装出去做生意,把人埋在城外了。”陈顺脸色发白,毕竟如果真是来寻仇的,那可就是不死不休,他也不确定这三人听到此事后还会不会继续管,如果觉得自己混账放任妖怪把他杀了怎么办

    这点完全是他想多了,大部分邪祟是没有思维的,他们有的可能会执着一件事,但事情办完后也不可能老老实实的自我消失。只要是邪祟,就定然会波及无辜。所以,虽然很不耻对方的为人,他们还是要履行指责。

    袁斗斗冷静的分析了下情况,当即决定派武侯疏散城外的人群,然后让陈顺带路,三人一同前往埋尸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进入第四卷后会出现一些历史人物,但是本文是平行时空大部分都是野史,跟正史无关无关毕竟大家都上天了,也就别太在意那么多了。感谢在2021060123:56:522021060323:5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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