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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一百一十五章.檐头
    剑影乍现,陡然穿破柳溪的左肩,剑锋继续往前穿刺,深深地贯穿了景岚的右臂,将两人一起钉在屏风之上。

    鲜血淋漓,汩汩而下,渲染红了半壁屏风沧海。

    柳溪口吐血沫,整个人瘫软在景岚身上,震惊无比地回过头来,“是你”

    “大哥”景岚又是震惊又是愧疚,清楚地感觉到剑锋在血肉中搅动,好似要将她的手骨活生生地挑出来一样。

    黑衣景铎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将出来,平日俊朗的脸庞因为悲怒扭成了一团,“奸夫淫妇”一声嘶吼,他骤然抽出长剑,一把掐住了柳溪的喉咙,长剑猝然抵上了景岚的喉口,“我杀了你们”

    柳溪死死地扳住他的手掌,大口地喘息着,汲取着濒死前的每一口空气,艰难地开口“我我已不是你的妻”

    景岚的身子猛地一震,她记得,柳溪已经拿了红姨的放妻书。

    黑衣景铎厉声嘶吼,“入了我景氏的门,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妻,我没有说不要你,谁给你放妻书都算不得数”

    “凭凭什么”柳溪的指甲掐入了景铎的指肉,鲜血自指间滴落,“男子死了女人就要守一辈子活寡凭什么女人死了男子立即续弦就天经地义凭什么”

    黑衣景铎倏然收紧手指,柳溪几乎已发不出任何声音,“纲常如此,天下人皆如此,你离经叛道,你就该死,该死千万次”

    “大哥错不在柳溪”景岚骤然开口,刚刚一动。

    剑锋瞬间刺入肩肉,黑衣景铎红着眼眶死死盯着她,“女子与女子岂能相爱就算你不知羞耻偏要走这种歪门邪道,天下那么多女人,你为何非要招惹你的嫂嫂”

    “大哥”景岚声音沙哑,这句话比刺入肩肉的长剑还要让她窒息,硬生生地把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间。

    咔咔

    黑衣景铎的手掌继续收紧,柳溪半身已被鲜血染红,她在景铎掌中拼尽最后一口气挣扎着,像是一只被人剥去了皮毛的狐狸,透着一股凄凉的惨色。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景岚含泪急呼,若是一定要有

    一个人死,这个人不该是柳溪

    景岚挣开了长剑,一掌拍在了景铎胸口,硬是将兄长一掌拍远。她顺势抱住了跌倒的柳溪,弓起身子将她紧紧地拢在怀中,看着她苍白的脸,只觉有什么东西血淋淋地要从心房中挖出来似的。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害怕柳溪就这样没了。

    “别怕”柳溪看她的眸光一如既往地温柔,她抬起染血的手掌,覆上了景岚的脸颊,竟是在安抚她,“阿岚”余光瞥见黑衣景铎再次一剑刺来,柳溪骤然从景岚怀中挣扎出来,以身为盾,为景岚挡下了景铎的致命一剑。

    剑锋穿胸而过,不留一点迟疑,继续往前穿刺。

    柳溪绵软无力地拍出一掌,并不能像当初在魏谏白刀下救景岚一样,将景岚远远推出,她焦急惨呼,“离开”

    景岚往后退了半步,似曾相识的一幕冲上心头。

    她总是这样逞能,当初在幽幽楼下如此,在这幻境之中亦如此。

    “我只想你活”剑锋并没有继续往前,猝然抽离了柳溪的胸膛。她带着温暖的笑意,哑声说完这句话,终是跪倒在了地上,缓缓垂下了头去,无力地瘫倒下去。

    “柳溪”景岚撕心裂肺地一声声呼唤,慌乱地把她冰冷的身子拢入双臂之间,眼泪决堤一样地涌出眼眶,“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噌”

    黑衣景铎的长剑再次来袭。

    景岚剑指运起内息,迎上剑锋一弹,剑锋骤然在她指下碎成千片铁屑。

    “柳溪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景岚满脸泪痕,悲怒交加,“她拿了放妻书,她就可以喜欢她喜欢的人”

    黑衣景铎愤怒依旧,“不为夫守节,就是贱人”

    “同样是人,为何男儿就不必为亡妻守节”景岚凄声质问,“女子二嫁就是不知羞耻,男儿三妻四妾就是齐人之福,凭什么”

    黑衣景铎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伸手便要来掐景岚的喉咙,“自盘古开天至今,这就是天定的规矩,离经叛道者,活该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景岚反手格开,双眸通红,“去它的劳什子规矩”

    黑衣景铎咬牙切齿,“你目无尊长,勾搭长嫂成奸,

    你也该死”

    “柳溪不是我嫂嫂从她拿了放妻书的那天开始,她就不再是我嫂嫂”景岚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我心疼她,我只想给她一个家,我们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她嫁了我,她身上一辈子都有我景铎妻子的烙印”黑衣景铎冷声说罢,狠声提醒,“你别忘记了你的身份,你如今是东海家主,你是想拿东海景氏的百年清誉去喜欢你的嫂嫂么”

    “”景岚握紧了拳头。

    黑衣景铎癫狂大笑,“景岚,你说你们没有伤天害理,那我呢你们两个没有伤害我么”

    “我拿命偿你”景岚哑声轻唤,“大哥。”

    黑衣景铎忽然笑得更加癫狂,“你倒是偿我啊”

    景岚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不会再醒来的柳溪,哽咽地道“这次,我不听你的,还了大哥这条命,我便来陪你。”

    内息逆转,不断冲击着心脉,似是要将心脉撕得粉碎。

    自断经脉,从此谁也不亏欠谁。

    “快死快死啊”黑衣景铎的声音不断在耳畔回响,有如鬼魅,每一声都在耳蜗中回旋又回旋。

    “小五”

    景岚隐约听见景铎声音中夹杂的一个微弱的轻唤,不同于眼前这个景铎的癫狂,是她想念了好几个月的温柔兄长的声音。

    “大哥对不起”景岚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愧疚感再一次排山倒海而来,“对不起”

    “我想给她一个家”

    “嗯”

    “家不该是牢笼”

    “嗯”

    “她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你们都不许拦着她”

    “嗯”

    景铎温柔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近在耳侧。

    景岚惶然侧脸,循声望去。

    另一个白衣景铎在她身边缓缓蹲下,温润的笑意一如既往,他轻抚景岚的后脑,“我家小五会对溪儿很好,对不对”

    “嗯”景岚带着浓浓的鼻音回答,眼泪哗哗地流着。

    “溪儿也会很欢喜,对不对”白衣景铎微笑问道。

    景岚点头,沙哑开口,“她若是不欢喜,我便哄她欢喜”

    “呵”白衣景铎笑而不语。

    景岚抓住白衣景铎的手,急声道“大哥我

    ”

    “小五很好。”白衣景铎笑容依旧,“溪儿也很好”他回味起当初与柳溪的初见画面,“她值得被人疼惜”说着,白衣景铎静静地看着她,“小五,你知道家是什么”

    景岚安心听着。

    “世事风雨难测,家是遮风避雨的地方。”

    “大哥”

    “若是东海景氏的檐头连个姑娘的风雨都遮不住,百年清誉不过一个笑话。”白衣景铎捏起拳头打了一下景岚未伤的肩头,“小五,这个家哥哥就交给你了,别怕,做你认为对的事,把这个家的檐头好好撑起来。”

    “我”

    “我从未想过用景铎妻子四个字囚困溪儿一世。”白衣景铎的虚影若隐若现,“我也从未想过对自己的妹妹刀剑相向。”

    “你别走”

    “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家人,都是我爱的人”

    白衣景铎徐徐站起,拍了拍自己的肩头,“长兄为父,我若还活着,定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人受半点委屈。”说着,他失落地一叹,“如今,我是做不到了。”他扶住了景岚的双肩,“小五,你可以帮哥哥把没做完的事做完么”语气恳切,句句真诚。

    “嗯”景岚重重点头。

    “天下人怎么说我们东海景氏不重要,我们一家人快快活活地活着才最重要。”

    “嗯”

    “这世间太多欺软怕硬之辈记住哥哥的话你活得越好便越少人敢骂你”

    白衣景铎的虚影渐渐消逝,连同他的声音也渐渐小去。

    景岚想重新抓牢哥哥的手,却抓了个空。

    “怎么还不死”剩下的那个几乎魔化的黑衣景铎气急败坏地催促着,“景岚你勾搭长嫂,还有脸活着”

    “我的兄长,不会说这样的话。”景岚干脆地一抹脸上的泪痕,逆行的内息逐渐缓下,她温柔地放下怀中的柳溪,对着景铎道“我答应了大哥,我要扛起整个东海景氏的檐头,所以,哪怕你幻成大哥的模样,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心魔不破,难出心境。

    出不了心境,便不能护家人一世安好。

    那日在往生寺的夹墙之中,她终是窥破了心魔。

    回到今夜,即便已经窥破心魔数日,景岚需要重

    新掂量当下局势这个时候对柳溪剖白,大概柳溪只会觉得她是个孩子吧。

    景岚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使惊动的心跳略微平静了些。

    她重新拿起准备送给柳溪的刀子,另一手拿起磨刀石细细砥砺。

    再等等。

    等她打赢这一战,等她在东浮州站稳脚跟,等她真正能扛起这个家的檐头。

    若是那会儿柳溪还是柳溪

    她会虔诚而认真地问她一句,“柳溪,可愿留在海城,当东海景氏的家主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大哥景铎就是最好的大哥

    算是小五有了目标的一个转折章。

    当然,肯定不会等嫂嫂守孝三年才在一起,大家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