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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在人多眼杂的拍摄现场,张时只能挑挑拣拣一些相对而言最无关紧要的工作解决,即便如此,严总看起来还是心不在焉。

    别再看陈述了严总

    张氏能力比不上严氏啊严总

    再这样下去严氏真的要倒闭了严总

    但严总听不到他癫狂的心声,最让他挫败的,是严总哪怕三心二意,还是能对他轻松指导。

    算了。

    想再多有什么用,严总一个字也听不见。

    反正刚才听到导演说马上结束了。

    加油张时

    前方就是胜利

    张时深吸一口气,翻开下一页,抬头正要张嘴,就看到严总忽然脸色剧变,紧接着眼前一花,面前的椅子空了。严总直接冲了出去,连手杖都忘了拿。

    张时愣住了。

    他还从没在严总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紧接着听到周围爆开的嘈杂,他才回过神,忙跟着站起来。

    转过身,正看到陈述从高空坠落的的场景。

    现场已经乱成一团。

    尖叫的、怒吼的、冲上去的、惊吓呆住的

    张时看到严总奔跑的背影径直冲向陈述。

    这道以往从来只有从容强势的背影,今天也显得如此慌乱。

    坠落好像只有一瞬间。

    好在陈述本人比任何人都冷静。

    他远远看见陈述在半空临时调整了姿势,在一片尖叫声中狠狠落地,在软垫上发出一声似乎无限放大的沉重闷响。

    张时屏住呼吸,难以想象亲眼目睹这个画面的严总该是什么心情。

    他立刻给司机拨了一个电话,才加快脚步跑到严总身旁。

    节目组内的医生已经到场。

    张时停在原地,第一眼先看到陷入昏迷的陈述,本想说话,转脸看到严总,又闭紧了嘴。

    严景川单膝跪在陈述肩侧,一向让人仰望的背竟然显得佝偻,张时看到他的两只手都微微颤抖着,右手虚按在陈述发梢,不敢用力,没有贴紧。

    医生们紧急为陈述做检查。

    “让一让好吧,病人现在状况不明确,不要动他,也不要靠近”

    听到医生的话,张时皱眉上前,却见严景川沉默着起身,退了一步。

    导演知道他的身份,也忙上前道歉“对不起严总,他也是救人心切”

    严景川的目光只紧紧落在陈述的脸上。

    陈述双眼闭起,眉间还有淡淡刻痕。

    是落地太痛苦吗。

    严景川压抑着呼吸。

    他现在怎么样了。

    张时硬着头皮“严总”

    严景川敛眸。

    刚才的一幕幕就在眼前。

    心跳得太快,胸膛有割裂的错觉,一层一层覆盖。

    “去查。”他说,语气里有平静的凛冽寒意,“查清楚。”

    导演听得惶惶不安,忙说“严总放心,节目组一定全力配合,找出让陈老师受伤的原因。”

    严景川已经听不到旁人的声音。

    良久,救护车赶到,陈述被抬上担架,紧急送往医院。

    严景川陪他到抢救室外。

    没多久,其余人也统统赶来,站在门外等消息。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医生出来,对众人说“病人送来得很及时,没有大碍,昏迷是脑震荡引起的,不出意外,晚上就会醒过来。不过腿上的伤需要住院一段时间再观察,你们谁是家属,需要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张时长吐了一口浊气。

    幸好没事。

    他偷眼去看严景川,见严总冷得吓人的脸色也终于有所缓解,对医生说“我去吧。”

    办过手续再回来,陈述已经转到病房。

    严景川坐在床边,握着陈述的手。

    其余人都站在一旁,没有人出声,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张时知道严总是想等陈述醒过来,没去打扰,也走到一旁,独自处理起文件。

    然而从黄昏等到天黑,从天黑再到深夜。

    陈述还是没醒。

    “这”医生翻着记录寥寥的病例,也解释不清,“病人颅脑损伤的确轻微,内伤外伤也都没有,正常情况下,早该醒了才对。”

    一晚都是同样的说辞,严景川的耐心所剩无几。

    二十分钟后,直升机降落天台,带着陈述转院检查。

    可检查的结果并无二致。

    正常情况下,陈述早该醒了。

    严景川站在床边,凝视陈述的视线一刻也没有偏移“再去请专家会诊。”

    院长满脸欲言又止。

    病人的情况并不复杂,正相反,简单得一眼看穿。

    偏偏这么简单的病情,全院上下没有任何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检查结果不会出错,那就是病人身上出现了新型病症,甚至无法检查。

    如果真的是这样,即便找再多的专家会诊,也是徒劳。

    但面对严景川,这种话他实在不敢说出口。

    “好的。”院长只能说,“我马上去办。”

    他走后,张时才说“严总,天快亮了,您也去休息一下吧”

    严景川走到床边坐下,重新握起陈述的手。

    掌心的温度还很熟悉,脉搏还在跳动。

    严景川闭眼,把熟悉的体温贴在唇边,全然陌生的滚烫酸涩却眼底涌动。

    “醒过来。”他哑声道,“陈述”

    张时张了张嘴,看向桌上早已凉透的饭菜,又退回原地。

    窗外曙光破晓,门外又有脚步声急急接近。

    再一次无用功结束,张时握着拳,忍不住问“这样的情况难道没有先例吗”

    听到他的话,院长犹豫着说“虽然不太一样,但是”

    张时眼睛一亮“但是什么”

    院长下意识看向严景川“但是当初严总的情况,和现在其实有点类似”

    车祸后,严总陷入昏迷,久久没有醒来,被确诊植物人后又莫名其妙每隔一段时间就苏醒一次,到现在几乎完全康复,这整段过程,都和检查出的结果有出入,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闻言,严景川的手倏然握紧。

    和他的情况类似。

    如果陈述的意识也会落在某一只流浪动物身上,至少还有希望。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即便再渺茫,他也绝不松手。

    “陈述,不要食言”

    有声音似乎响在耳畔。

    陈述微侧过脸,仔细听时,已经不见。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陈述回眼看向房世杰,淡声道“去机场。”

    “你真的不去参加庆功宴我知道你拿了一轮多,对这些奖早就无所谓了,可你之前拿的都是影帝,这次可是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啊而且你不去庆功就算了,好歹兴奋一点吧国内媒体都快疯了,夸你的词汇量,好家伙是滔滔不绝,不过还是老一套说辞,走出国门啊,骄傲啊,对你的期待快比天高了。”

    陈述看着他。

    莫名的,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最近看来,忽然恍如隔世。

    房世杰长叹一声“还有,你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你的粉丝线下见我这个经纪人比见你还多,每次一见我就好像见瘟神,我压力很大的。”

    这些话,也像经历过似的熟悉。

    陈述眉心微动,只道“你也可以不见。”

    “就知道跟你说这些也没用。”房世杰无语,转而说,“哦对,你不如和我一起回去,我还要留下来帮你谈几个合作,你也留下玩几天呗。”

    陈述说“不了。”

    房世杰摇头“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血肉之躯,凡人的七情六欲你一个也没有,你赚那么多钱用来干嘛”

    陈述说“总有需要钱的人。”

    “啊知道你是百世修来的大善人,遗嘱不就全捐给希望工程吗。”房世杰说,“我的意思是,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吧,你现在功成名就,却还是老样子。陈述,你想过以后吗”

    汽车朝机场方向极速奔驰。

    “你的生活里都没有别人踏足的余地,电影是你的事业,你的事业做到了顶端,考虑一下凡人的生活方式吧。

    “找到属于你的乐趣,不是你擅长的,是让你发自内心想做的、想拥有的,能让你笑的、能让你真正开心的。

    “陈述,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车窗外的风景模糊不清。

    陈述又听到耳边的声音。

    “陈述”

    房世杰还没住嘴,车厢里满是他的念叨。

    陈述靠在椅背,闭目养神。

    眼前却突然闪过一张男人的脸。

    他皱起眉头。

    “机场到了。”

    汽车缓缓停下。

    房世杰送陈述到登机口。

    陈述刚转身,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跑过来。

    “陈述”房世杰拉住他,力气足够认真,“留下来吧”

    陈述回头看他“什么”

    房世杰说“别上这架飞机,留下来。”

    陈述说“原因。”

    “就当陪我嘛,你老是丢下我一个人回国。”房世杰眼神恳切,“怎么样就这一次,只要你不上这架飞机。”

    陈述刚有松动

    “陈述,你答应过我,你让我等你回来”

    这声音就在耳边。

    陈述皱起眉。

    房世杰问“怎么了”

    陈述看他一眼“下次陪你吧。”

    房世杰说“为什么非等下次你回去又没事要做。”

    陈述说“好了,别胡闹,要起飞了。”

    话落拂开房世杰的手,继续登机。

    没走几步,他听到房世杰又在身后高喊。

    “陈述”

    陈述脚步微顿。

    但脑海中闪过的脸太过清晰,催使着他不断往前。

    “别走”

    陈述没有回头。

    记忆里的飞机失事轰然炸响,陈述倏地睁眼。

    看到头顶的天花板,他才闻到空气里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他又闭眼缓和昏涨的大脑,不由回想起刚才的梦。

    第一次梦到以前,梦里发生的一切还很清晰,像重新经历一遍。只有房世杰的挽留是纯粹的构想,上飞机前没发生过。

    陈述正要抬手,才察觉到手被限制。

    他看过去,严景川曲肘抵在床边,五指微拢撑在太阳穴假寐,眉头紧锁。

    掌心一瞬的拉力被立刻发觉,严景川蹙眉睁眼,对上陈述的视线,他怔怔看了许久,手里的力道愈收愈紧。

    陈述说“景川”

    “你醒了”

    严景川回神,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感觉怎么样”

    他坐正,陈述才注意到他脸色异常苍白,薄唇几乎没有血色。

    话落,严景川起身去按铃,还没站稳,身形微晃,往前踉跄一步。

    “小心。”陈述单臂撑床,伸手揽住他,皱眉道,“我睡了多久”

    严景川抿直薄唇,紧紧按住他的手臂“一个星期。”

    陈述微怔。

    一个梦的长度,怎么会这么久。

    他又看向严景川“你呢,多久没睡”

    昏迷之前,严景川的病远没到这样虚弱的地步。

    严景川没有开口。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陈述,不再放手,才闭上双眼,任由意识陷入浓重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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