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犯们挨个从镜面长廊中通过。
长廊由一排高大门框组成, 当有人从中经过,几乎每一座门都开始通报“行为检测通过”
杰恩詹姆斯在此起彼伏的通报声中漫步而行。
他的同伴在旁边不住抱怨“为什么我们一进来就是囚犯,其他人就是别的身份为什么要让我们先去送死”
杰恩喝止道“够了, 安德烈,闭上你的嘴警戒四周。”
“假如我现在登出游戏呢”安德烈突发奇想。
队伍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男人在那里挥手疯叫“hey我不去了,我要放弃游戏,明明可以在监狱里安度余生,我才不要把自己的大好生命栽在这里”
“胆小鬼亨特”安德烈冲他大笑,“要是怕了就赶紧跑,后面可是有吃人的大怪兽哟。”
亨特愤愤地看他一眼, 转身跑出队伍。
“你说这个游戏能允许囚犯不进入废墟吗”安德烈若有所思。
“游戏给了他们离开的机会,”杰恩看得很明白,“准备时间这么长, 足够他们狂奔回到房间下线了。”
“假如没有下线”安德烈一边站上传送点。
“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看到他们的下场了。”
这座传送点面积很大,三十多名囚犯站上去也不显得拥挤。
白光微亮,但传送点却迟迟没有开启。
众人等待了一会儿,听见空中传来无人机的声音。
几架无人机从监区方向飞来,各自用光网吊着一名临阵脱逃的囚犯。
刚刚离开却还没来得及下线的亨特也被吊了回来,此刻正窝在光网里破口大骂。
无人机载着囚犯低空飞行通过行为检测门,那些门此起彼伏地嚷嚷起来“发现违规行为, 扣除10点积分”
“好家伙,”安德烈幸灾乐祸, “看你们还怎么跑。”
无人机把吊来的几名囚犯扔到传送点上。
其中一人兴许是在躲避无人机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 兜帽掉下来, 面具也无影无踪, 导致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脸。
“那家伙我认识, ”杰恩盯着这人, “连续奸杀17名少女的恶魔,他应该被关在威斯亭监狱,没想到也进入了游戏。”
“这么巧我还认识一个加利亚监狱的犯人,再加上我们耶西岛,白鹰三大重刑犯监狱集齐了。”
杰恩讽刺道“强奸犯,食人魔,变态连环杀手,全世界的恶棍也集齐了。”
“为什么大家都会来参加这样一个明确标识了危险性,有可能会死的游戏呢”安德烈说。
“新奇或者刺激,抑或是为了久违的自由感。”杰恩说。
“你是哪个”
杰恩淡淡看他一眼,“不要揣摩一群变态的想法。”
安德烈耸肩。
传送点的白光亮起,囚犯们的身影消失无踪。
“开始了”所有人心神一振。
剩余的玩家汇聚到圣塞缪尔广场,各自寻找合适的位置。
广场中央的光幕上,浮现出无人机拍摄的画面。
从传送点走出,囚犯们最先看到的是一扇门。
一扇高逾千米、宽达百米的宏伟光门,它开在漆黑的球形天壁上,揽着一漩涡奇异的白光。
白光耀目却不刺眼,映衬着门前两座同样高达千米的女神巨像。
囚犯们正是从左侧巨像的传送点中出来的。
安德烈是一名忠实的新教徒,心中满怀对神灵的敬畏。
沉星女神并非他所信仰的神,然而望着两座圣洁的女神巨像,他却不由自主低头祷告。
“恩慈的主,求你洗涤我的罪,救赎我的过犯”
杰恩失神呢喃道“上帝似乎是个女孩”
光幕前,玩家们亦被此景震慑,议论纷纷。
钟毓秀神色迷离,“到底是谁刻画了这样的游戏场景简直无与伦比”
道士疯癫道“这不是属于凡人的游戏,这是神明的力量神的力量要在地球上播散了,天呐,我们是第一批受恩者”
苏荼站在陈宝刀身边,感慨“当初发现这个游戏的时候,我以为已经经历了此生最大的震撼,没想到只是一个开始。世界观碎得稀烂”
陈宝刀道“我们第一批进入游戏的玩家,真是太幸运了”
巨大的物体总是给人以崇高之感,尤其当你亲身站在其脚下时。
杰恩费了一番功夫才调整好心态,回身看向这次的目的地。
后方是片一望无际的废墟,巨大的石柱斜插地面,垮塌的建筑星罗棋布,天光昏暗,但有亘火之塔照明,将一座座沉默的断壁残垣投映成漆黑恐怖的巨影。
头顶上方飞着许多无人机,它们四散开来,各自寻找位置悬停,组成一道包围线,向远方延伸过去。
一架无人机发布通知“请各组囚犯即刻出发,带领无人机勘探地图,请勿离开无人机包围线,外面为未知危险区域”
“走吧,”杰恩打开保险,双手举枪靠在肩部,选了一个方向前行。
安德烈同他并肩,叫道“老天,你怎么会有枪”
“别告诉我你没有。”杰恩看都没看他一眼。
安德烈嘿嘿一笑,“我还真没有。”
他掏出一柄十字弩架在肘间,上好,银色的箭尖闪过一道寒光。
囚犯们各自挑选方向,有组队而行的,有独行的,也有两人并行的。
无人机围出的区域非常大,一群人很快就各自散开,消失在黑沉的废墟阴影中。
每一组囚犯的头顶都跟随着一架无人机,随行拍摄画面。
将近四十名囚犯组成了十多支队伍,他们的探索过程分别被十多面光幕同步直播。
光幕前的玩家们,各自有不同的观看方式。
归远岫盘膝坐在地上,手掌与膝盖间夹着一面画板,另一只手拎着一根炭条,在画板上来回滑动。
目光聚精会神地盯着十几面光幕,他很少低头,笔端却渐渐勾勒出一幅不可思议的图像。
苏荼看着他的运笔,张大了嘴。
“你在画地图”居然能通过十几支队伍的零散信息画出他们行过区域的地图
“嘘”归远岫示意她不要打扰。
“记路线,”归鹤鸣下达命令,“其他人各自记三条,领航员和齿轮记一条就行。”
齿轮是周行的代号。
“那我记这一条。”许振选中杰恩两人。
在他们旁边不远处,一队纪律森严的黑袍人正在列队集结。
二十多名背负真枪实弹、装备精良的士兵站成一个整齐方阵,听最前面的黑袍人训话。
领头者嗓音粗粝,快速喷出一大串命令,用的是一种许振闻所未闻的语言。
“科伦比亚语”阿刽小声说,目光中满含警惕,“怎么会有科伦比亚人进入游戏”
“看来中陆战区也有游戏入口。”归鹤鸣不着痕迹地观察一阵,“那是科伦比亚的武装军。”
许振好奇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装备,军姿,列队习惯,还有口音。”
“我们头儿原先是维和部队的,退下来之后才来了国安。”阿刽小声告诉许振。
“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许振看着归鹤鸣的面色,“科伦比亚战争迄今已经打了七年,这七年里到底死伤了多少平民”
这是一个众说纷纭的问题,被军迷拿来反复争论。
许振不是军迷,但他迷恋战斗机,多少了解关于战争的消息,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
归鹤鸣顿了顿,答“你是问直接死于炮火的人数,还是问间接丧生于战争的人数,还是问原本可以不死的人数”
“不可以都问吗”
“十五万人直接死在炮火下,六十万人由于战争间接丧生。假如没有这场战争,科伦比亚的体制改革会使国内死亡率大幅降低,有一百万人原本可以不死。”
许振喃喃道“可是远西和白鹰的联合军队才死了不到五千人。”
归鹤鸣淡淡道“别想了,抓紧记路线。”
许振吁出一股郁气。
花木槿曾经幻想地球是个天堂,反对贸然开启超凡。
地球从来都不是天堂,只不过她生活在天堂里罢了。
画面里,安德烈还在得意洋洋地介绍自己的新武器。
“半个小时准备时间,我唯一去的地方就是交易区,你知不知道交易区有个神秘的军火贩子我这把十字弩”
杰恩一把拉住他,“别往前走。”
“怎么了”
安德烈低头看。
地面是一种硬质的黑色泥土,沾满了他的靴底。
前方的泥土中泛着一点绿,土里翻出一片湿滑泥泞的苍绿苔藓。
再往前是一堆半人高的废土石堆,他们正打算爬上石堆,看一看里面有什么。
石堆表面同样爬满青苔,绿油油的颜色蔓延开来。
这种青苔遍布废墟,将整个城市外围染上淡淡绿色。
对比市中心喧嚣的霓虹,便显出独一份的可爱光泽。
“没什么危险吧,”安德烈说,“我看到其他人都是踩着苔藓走的。”
只有杰恩特意选了一条没有苔藓的路,所以他们至今没有踩过。
“你看这片废墟,”杰恩展望前方一望无际的黑影,“就我们目前能看到的,一共有两种绿色植物。”
安德烈抬目望去,感叹道“是啊,那些树也太不可思议了。”
在这片广袤的黑色原野上,除了一些较高的残缺建筑外,只存在一种高高矗立的事物。
那是一种参天大树。
树的高度堪比女神巨像,最细幼的一株也至少有五十米直径,令杰恩想起自己还在首都时见过的那些摩天大楼。
参天大树散布在废墟各个地方,如同无限平原上突兀竖起的高塔,又如同一座座路标,令人抬头就能看见。
“树和苔藓都是绿色的,”杰恩说,“绿色,就不对。”
“怎么不对”
“这城市天幕漆黑,只有中央蓝火照明,植物怎么会是绿色的”
安德烈“”一声,“别想太多了吧,游戏又不是现实,你认为这个游戏的存在符合逻辑吗我登入游戏的时候就把三观丢到九霄云外了。”
“小心一点总没错。”杰恩仍然选择绕开苔藓。
浮空岛,广场光幕前。
突然有玩家大叫一声,“那个人的脚”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支五人小队踩着苔藓,向前方城镇模样的一片建筑群走去。
小队里有人兴奋地说“前面好像是个镇子,我感觉我们要有大发现”
苍绿色的青苔,悄悄爬满了这人的脚。
在小队成员来得及发现之前,青苔拔地而起,黑泥中抽出千丝万缕的苔丝,以双脚为中心将那人笼罩在线团中,猛然一绞。
一米八的壮汉转瞬变作了满天碎肉。
苔丝卷上天空,下一秒,碎肉消失得干干净净。
其他人魂飞魄散,双腿却被苔丝爬满,无法夺路而逃。
“刷”
四人份量的碎肉爆成一场血雨,被苔丝兴奋舔空。
绿油油的青苔早已染成了猩红色。
“千丝苔”归鹤鸣吐出一个名字。
他登陆系统,从任务栏里翻出那张材料列表,准确无误地找出其中一条
猩红碧丝价值1积分,为千丝苔的拟茎部位,千丝苔是一种常见的绞杀植物,杀伤力中等,生命力极强。
“原来这才是材料列表的真正用处,它的存在是为了提示我们会碰上哪些危险。”他悟出来。
“原来如此。”许振也悟出来。